第84章 魔道大师姐22
澜在睁开眼睛的一瞬间，就看到了盘腿坐在他面前，脸色苍白的苏离。
她像是生了一场大病，汗水顺着脸颊滑落，可她的眼睛却那么明亮，像是见到了世间最宝贵的东西。
可澜知道，自己不是什么宝贵的东西，他只是一只心魔，是面前这位看上去有些奇怪的修士的心魔。
“我叫澜，我是你的心魔。”
话音落下的那刻，仿佛是缔结了某种契约，澜感受到了来自苏离的感知。
缥缈，无畏，纯粹，淡漠。
贪婪，傲慢，残忍，恶毒。
两种截然相反的感知糅杂在了苏离的体内，一边撕扯着她的灵魂一边又自我抚慰。
澜对自己的主人产生了不一样的情感。
这或许并不是心魔所应该持有的思绪。
原来就连他自己都是特别的存在。
澜陪伴在主人身边，陪主人说话，陪主人修炼，试图在夜深人静时安抚主人骚动的灵魂。
可主人却告诉他，她十分享受灵魂带给她的痛苦。
这让她有了“存在”的证据。
澜不懂，也无需懂，他只要陪在主人身边就好了。
澜从不愿叫主人为主人，他并非是不敬主人，而是……
算了，他并不明白。
澜只在诞生的那天目睹过主人的身姿，后来，他只能生存在主人的识海。
但经过主人灵力的滋养，识海困不住他了。
澜首先分离出来的感知是视觉。
他的眼睛再次以旁人的视角看到了主人。
主人缓缓脱下的外衫随着白皙的肌肤滑落，主人一边走，一边脱下一件衣服，那衣服便随着动作掉落在地。
她迈进灵泉，抬手挽起发丝，用一根木簪固定住，然后转身，看向了自己。
主人发现了他的窥伺。
主人没有任何不快，她笑得美好而纯粹，与主人共享情绪的澜察觉到了主人的愉悦。
主人在高兴，为什么？
澜如果有心脏的话，此刻应该在不安分的跳动着，仿佛要破开胸膛一般，为主人跳动着。
后来，澜又分离出了嗅觉。
主人在熟睡。
主人其实已经可以不用睡觉了，可澜知道，主人喜欢像个凡人一般的活着。
他靠近主人，闻到了主人身上的暖香。
他闻得如痴如醉，连主人什么时候醒来的都不知道。
主人又笑了。
澜羞得瞬间消失在原地。
再后来，澜可以彻底出现在主人身边了。
二十年过去，澜的神智也随着成长了。
他知道，自己早就爱上了苏离。
他爱上了苏离，爱上了自己的主人。
有多少次，澜想不经过苏离同意就占据她的身体。
他想将梅长风狠狠揍一顿，揍得他再也不会用他那双丑陋的眼睛无视苏离的心意。
可惜，苏离似乎对梅长风的所作所为满不在乎。
澜看不明白，也无需明白。
苏离本就身负很多秘密，不然他又是如何诞生的呢？
他不属于天地间的任何物种，他不是天道的产物。
他独属于苏离，他为苏离而存在。
苏离也在纵容他，溺爱他。
苏离愿意满足他所有的要求，愿意让他靠近，放纵他大逆不道的情感。
苏离知道自己爱她，放纵自己爱她。
所以，苏离是不是……也爱着自己呢？
可当看到魔神的那一刹那，一切都破碎了。
苏离不爱他，苏离只是在利用他。
但能有什么办法，他无法停止自己的爱。
……
魔神在混沌中诞生出了神智，这并不是一件好事。
他被困在魔渊太久了，魔渊没有生灵，只有刺骨的罡风和滚烫的岩浆伴随着他。
魔神没有任何办法。
他以这样的状态存在了数千年，神智不会随着时间的延续而褪色，甚至让他有了更高维度的情绪。
他有了情绪，生出了怨怼。
他憎恨天道的不公，憎恨世人的贪婪。
他恨将他困在这里的众神，他想毁灭一切，他想让天地为他陪葬。
可惜，他只能想。
时间不会因为他的思考便停止了跳动，魔神感到了怨怼之外的情绪。
孤独。
长久的孤独。
他没法忍耐，他感到了痛苦。
魔神耗尽大量魔气，封闭了自己的感知。
他再次变回了曾经的魔神，只有这样，他才能在这万丈深渊之下等待黎明的到来。
魔神像是睡着了，等他再次睁眼，眼前出现了除他之外的生灵。
魔神很震惊，没有人能到达这个领域，何况一个金丹期的普通修士。
对了，他为什么会苏醒。
为什么又要让他面对没有尽头的时间空洞！
魔神将怨气化作猛烈的罡风，翻滚的岩浆，悉数朝苏离袭去。
苏离只淡淡笑着，踩着寒雪剑灵巧的躲避着。
“喂，我可是来帮你的，这么不领情吗？”
“唔，说起来，你什么时候生出灵智了？”
苏离一边说着，一边御剑靠近魔神。
魔神这才反应过来，面前这位女修身上分明涌动着两种气息。
她在修炼灵气的同时亦在修炼魔气。
这一发现，促使魔神停止了攻击。
魔神目光带着审视，审视中却隐晦的期待着什么。
他在期待什么？
苏离跳下寒雪剑，站在岸边，“既然生出了灵智，想必能听懂我说的话吧。
魔神大人，可否借你上古魔神之力一用？”
魔神目光一顿，没有回答。
苏离双手背在身后，笑得娇俏可人，“放心，这是一个交易。我知道你想要什么，我可以帮你。”
魔神终于发出了声音，却是一抹清晰的嗤笑，“帮我？一个小小的人族竟敢如此大言不惭。”
魔神说完一愣，这是他第一次听见自己的声音。
苏离神情不变，“我可以让你出去。”
“不是以一个混沌体的身份，而是以一个‘生灵’的身份。
我可以让你变成人，拥有人的七情六欲，不被天道束缚。”
魔神有些怔愣，苏离踩着寒雪剑瞬间来到魔神面前。
魔神看到了这位人修的模样。
漂亮，圣洁，温和，淡雅，符合一切正道修士的标准。
苏离捧起魔神的脸，目光有些意外，“魔神大人竟然生得如此俊俏，如果变成了人族，必会迷倒一片修士。”
魔神有些不自在地撇过头。
岩浆分明还在翻涌，罡风还在凛冽地刮着。
可这个女修依旧胆大妄为到御剑到他跟前来。
她用寒冰围成结界，那岩浆没有蹭到她分毫。
那把本命剑也好端端的横亘在他的面前。
“哦，这把剑在我结丹之后便做了些改造，我特意跑到极北之巅，将这把剑利用万年寒冰淬炼了整整八十一天。”
“它不怕任何高温，不惧任何火焰，有了水的特质，本质上算是小小的变异了一把。”
苏离笑得眉眼弯弯，“虽然我的灵根依旧是冰灵根，但我的本命剑却是冰灵根的变种。比水更加坚硬，比冰更加柔和。”
魔神听着苏离的喋喋不休，他没见过外面，不知道有极北之巅这个地方。
可通过她的描述，魔神仿佛看到了一座比之魔神之渊有过之而无不及的另一座炼狱。
极寒炼狱。
“怪人。”
魔神评价道。
苏离一愣，眉头一挑，“这都是为了见你啊，魔神大人。”
魔神瞳孔一缩，不知怎么回答。
苏离在魔渊陪伴魔神二十年，为他讲外面发生的事，讲人族之间的羁绊，讲他们的道法传承。
她像是永远不知疲惫，试图将魔神缺失千万年的时光一鼓作气用二十年全部填满。
直到魔神心满意足，愿意交出传承。
苏离接受了魔神的传承心法，也被迫接受了魔神刻意传过来的部分感知。
孤寂，麻木，痛苦，怨憎。
苏离利用百年时间消化身体中的磅礴魔气。
然后，在魔神因为苏离闭关修炼，无聊到打了个盹的时候，苏离彻底离开了这里。
“苏离——”
只有魔神的声音回荡在山石间，再无任何生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