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十七章
又来到了那座久经风霜的破庙前面,天还没有大亮,庙里庙前都空无一人,寒风呼呼地往人脖颈里灌,按照小说剧情,这种月黑风高的时候,很难不发生一些瘆人的事情,而且周围似乎真的有某种窸窸窣窣的不明声音一直在靠近。
胡思乱想着,盛祁下意识地抱紧怀里毛茸茸的肥猫,感受着它柔软的绒毛下面源源不断发散的体温,企图从自家逆子身上寻找一丝安全感。这个时候他才想起来昨天分离的时候并没有跟孩子们约定上学的时间,万一大家都等天大亮了才来,那他岂不是要一个人在这儿呆很久?
“喵呀——”
屋漏偏逢连夜雨,原本在怀里乖乖充当暖手宝的旺财突然发出尖利的叫声,炸起毛扑腾着就要往下跳。
“诶呀!你乖一点行不行宝贝!”,盛祁本来就精神紧张。冷不丁被一惊一乍的旺财吓了一跳,羞恼地斥责蹦到地上冲着某个方向吭吭哧哧喘粗气的胖狸花,只见旺财后腿一蹬,一溜烟儿窜进小道旁边郁郁葱葱的灌木丛里,“旺财!你去哪儿呀?!”
等盛祁小心翼翼地避开长着尖刺的灌木,着急忙慌地追上旺财的时候,只见它正弓着炸毛的脊背嗷呜呜地和一只通体墨色的大猫对峙,在夜色的掩盖下,盛祁一开始还以为那是一只黑色的小狗,毕竟比旺财体型还要高大的猫咪在现实生活中实在不多见。
“喵呜~”,旺财抽空转过身朝盛祁叫唤了一声,示意他:离远点,别怕,有本喵保护你呢。
对面体型硕大的黑猫睁着绿得发光的大眼睛,状若无猫地舔自己的巧克力大爪爪,显然不把对面张牙舞爪的旺财放在眼里。
“嗷呜——”,感觉自己的爪子干净了以后,大黑猫优雅地收回爪子,趴下身子伸了个小懒腰,迈着悠闲地步伐走到站在一边的盛祁身边,屈尊降贵地用身体蹭蹭盛祁的灰色棉裤角。
【喵,我可找到你了。】
作为一个妥妥的猫系生物发烧友,盛祁对所有的小猫咪都有着谜一般的疼爱,见眼前这只难得一见的绿眼纯色玄猫居然丝毫不害怕自己,甚至主动与自己“亲昵”,盛祁只觉得穿越以后收的委屈在这一瞬间都烟消云散了,心里美得只冒泡。
一边安抚着躁动不安的狸花,一边试着伸手去抚摸黑猫的背部,“我就叫你得福吧,好不好?”,盛祁的起名技术一如既往地没有水平,好在黑猫压根也不在乎这些,只是抖抖耳朵似乎在回应盛祁的话。
怀里抱着还独自处在战斗状态的旺财,脚边跟着优雅迈步的得福,盛祁推开了教室旁边屋子的小门,也就是原来守庙人居住的地方。既然学生还没到,他准备利用这点空闲时间处理一下院子里的杂草,毕竟借住在高强兄弟家并非长久之计。
没记错的话,这个房间应该存放着几件前任屋主留下来的劳动工具。
一掀开门就闻到一股常年不见阳光的霉味,盛祁用手在鼻子前面挥了挥,皱着眉头环视房间。这是一个面积不超过二十平米的小偏房,没有窗户,看起来黑漆漆的。地上铺着一个破旧的草垫子,应该是用来睡觉的地方,墙角摆着一个破破烂烂的木橱柜,橱柜上摆了一个没有盖子的搪瓷缸子,橱柜边上还丢着些看不清是什么东西的残留物。
虽然看起来像是某种惊悚片里经常出现的山村小屋,不过好在大小算是个能住的地方。盛祁在心里安慰自己,如果自己是在帝都白手起家奋斗的年轻人,有这么一间二十平米的房子已经算得上比较优越的生活条件了。
橱柜靠墙的角落里立着几个落满灰尘的劳作工具,盛祁小心翼翼地走进去看了看,一把快没毛的小扫帚,一把用来扫院子的大扫帚,还有铁锹、锄头之类的常用农具,虽然看起来脏兮兮的,但也称得上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对于现在的盛祁来说,这些已经是他仅有而财产之一了。
把怀里的猫放在地上,盛祁搓搓手,双手拖着大扫帚往屋后的院子走去。
山上的温度比村里的低些,雪也落得更厚实。昨天还挺着小腰的杂草们纷纷被落雪压在了底下,只零零散散冒出几个枯黄的头来。院子里的这块地方盛祁另有打算,本来是想尽早把杂草处理了以后,半个院子等开春了播撒些种子种蔬菜,半个院子用来给学生们自由活动的,然而昨晚的一场雪打消了他的计划。
落雪以后土地就被“冻硬”了,不适合再用铁锹翻土除草。盛祁虽然没有亲自体验过农村生活,不过巧的是他曾经构思一本种田文时刚好查阅了相关的资料,此时他不得不感谢自己曾经用来作为合理摸鱼的借口的作者身份,更要感谢那本胎死腹中的种田文。
学着早上巧兰扫雪的动作,盛祁一手握住大扫帚把的中部,一手握在扫帚把的尾部,把雪从院子中间往边缘处扫。这个大扫帚不知道使用什么材质做的,扫帚把看起来黑黑的,盛祁觉得比自己家的吸尘器至少重个五倍,没扫几下就能感觉到大臂隐隐的酸痛。
可惜山上空无一人,即便体力不支也无法逃避这些劳动,早做晚做都得做。盛祁一边这样给自己打气,一边做做停停地坚持着,好在因为雪是落在杂乱茂密的枯草上,又没被人踩实,还算松散,天色亮起来的时候,院子中间已经露出来了一大片枯黄的草地。
“小盛老师!”
(对娇气的盛祁来说,)高强度的劳动很快就让盛祁光洁的额头上渗出了一层细汗,他正停下手嘶溜嘶溜地查看双手的虎口处磨出来的水泡,一声稚嫩的少年声音唤得他抬起了头。
“老师,恁来得好早啊”,罗三角搓了搓冻得通红的小手,脑袋依旧像一个落了灰的鸟窝,站在院门口有些害羞又有些激动地跟盛祁打招呼。他昨晚快凌晨才睡着,本来不赞同他来银河小学上学的家人一听他第一天就顶着“副班长”的头衔回家,一个个都喜笑颜开感觉脸上沾了光,又是给他煮了鸡蛋又答应早上让他爹亲自送他上学,算是接受了罗三角上学的事情,他自己也激动地迟迟睡不着,总想着赶紧天亮了他要做第一个到学校的人!
鸡叫第一声的时候罗三角就爬起身穿衣裳了,冬季最是让人慵懒的季节,平日里没什么事做的小孩就算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也不是少见的事情。罗三角晾着身子在冷风中套衣服,一边自我认同:小盛老师说我现在是读书的小同志了,这点寒冷怕什么?!副班长就要有副班长的样子!
就这样,罗三角他爹——罗三元也没睡个安稳觉,一大早就被小儿子折腾起来送他来破庙上学了。
“早哇!罗……罗三角同学”,盛祁对这个性情豪爽的小子印象深刻,没怎么犹豫就喊出了他的名字,一边拄着手里的大扫帚站着,一边招呼今早遇到的第一个同学,“你也来得很早啊,怎么不多睡会儿?老师昨天忘记跟你们交代上学时间了。”
罗三角是个有眼力见儿的,知道盛祁这样的三阶人身子骨弱,根本不是劳作的命,忙忙上去接过盛祁手里的扫帚,一边吸溜着鼻涕回应,“俺听学委说,上学都得早上上哩,俺一起床就过来啦。”
“哎呀,老师,恁手流血了呀!”
盛祁不让罗三角抢他的扫帚,他不忍心让这么小的孩子干活,两人正推拉着,罗三角扔下手里的扫帚,把头凑到盛祁的手掌上,那里的水泡被刚刚的抢夺给磨破了,水泡里的液体混着血水往出渗。
小盛老师的手根本就不是用来干活的嘛。罗三角委屈巴巴地看着那处伤口,有些自责地跟盛祁道歉,“俺弄破你的手了,俺给你呼呼”,说着便鼓着腮帮子往那只看起来很是秀气的手上吹气,这是他跟他奶奶学的法子,小时候他摔破了膝盖奶奶就是这样帮他“吹走”痛痛的。
盛祁哭笑不得,用另一只闲置的手理了理眼前这个孩子的鸡窝头,他皮肤嫩,平时一个磕碰就要青紫一大片,这个伤口虽然看着惨了些但因为天太冷手都被冻得没知觉了,所以倒感受不到几分疼痛,反倒是小孩担心的神色让他有些动容。
“没事,走,咱们去教室暖和暖和”,盛祁伸手拍拍比自己矮了一个个头的男孩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