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雨中舞者
时间,已是晚上八点。
疾驰着的高铁列车,速度开始减慢。
“列车前方到站:xx,请下车的旅客,带好行李物品,前往车厢两旁,准备下车。”
刘噜噜听着列车语音播报,他早已在车厢门口等候多时。
高铁缓缓到站,只听刘噜噜咻的一声,冲出列车门,然后飞速冲下楼梯,往出站口跑去。
车厢中时,他在手机上叫了一个网约车,现在可能已经在出站口等着他了。
“快点……搞快点……”只见一只小龙崽子在走廊里狂奔,他的样貌引得其他旅客瞠目结舌。
“他那衣服哪买的啊?那纹路真好看……”某路人说道。
“哎哟……”刘噜噜似乎动作太用力了,身上的伤口隐隐作痛。
他不得不停下了脚步,单手扶墙,大口大口地喘了几口气:“呵……呼……呵……呼……”
他看着闸机就在前方,片刻后依旧是忍着痛楚,向前挪步。
好在,那司机还是耐着性子一直等着刘噜噜。
只是他看着眼前的小龙人,嘴巴张的老大……
刘噜噜打开了车门,坐到了后排。
“是……去市第一医院对吧?”那司机看着后视镜里的刘噜噜,一脸的震惊样。
“对……师傅,我赶时间,麻烦开快点。”
“要嘚要嘚!”随后小车开动,疾驰而去。
迟到的刘噜噜,看着车窗外,亲切的一幕幕。
街边散步的大爷大娘,有说有笑着。
道路两旁那芦笋状的路灯,照射着道路四周……
休闲的小城市,记载着刘噜噜的点点滴滴。
或悲痛,或愉悦;或愤怒,或忍受。
他不知道接下来要面对的是什么,自己也不知道是否做好了心理准备。
至少,他不会再逃避了。
……
循着母亲诉出的地点,迎着昏暗的灯光,一步一步,走在医院大楼里。
刘噜噜看着门上的标示牌。
麻醉室……
手术室……
以及……重症监护室……
每走过一扇门,就仿佛跨越的是一座罗生门。
随着刘噜噜走近,正坐在重症监护室对面的那人,也注意到了刘噜噜。
她看着眼前的少年,有些不敢置信。
她当然认得他,化成灰都认识。
“刘……刘噜噜?”
那人缓缓起身,向刘噜噜走来。
刘噜噜看着眼前的母亲,仿佛过了一个世纪。
原本漆黑的头发,已经冒出了些许苍白的影子。
原本平和饱满的面容,也已经出现了些许皱纹。
面容憔悴,神情涣散。
刘噜噜看着眼前的母亲。
悠悠天宇旷,切切故乡情。
两行热泪,如决堤的江水,接踵而至。
“妈……”
母亲看着哭泣着的刘噜噜,默不作声了一会。
……
“哈哈……”
“你……你来了啊……”
好一会后,只见母亲突然用着很阴阳的语气,朝刘噜噜说着。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随后就是一阵诡异的狂笑,并夹带着哭腔。
刘噜噜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泪眼婆娑的母亲,正用手指着自己的脸。
用那浮夸的笑容……
随后,她就像疯了一样,双手狂舞,向另一边的走廊飞奔而下。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那诡异的笑声,随着她越跑越远,声音也浸微浸消……
就像当时自己离家出走时……一模一样……
……
而小姑此时也刚从那边的楼梯里,走了上来。
她手里提着两个饭盒,看着愣在原地的刘噜噜,她也吓了一跳。
小姑看着刘噜噜的样子,尽管已经大不相同。
但还那张脸,他怎能不认识。
她丢下了那个装着饭盒的袋子,任它散落一地。
她原本疑惑的表情,从见到刘噜噜那一刻开始。
变得凝重,随后是怒不可遏。
她快步朝刘噜噜走来,直接就是一耳光,扇在了刘噜噜的脸颊上。
刘噜噜的头被扇歪,脸颊的泪水也随势泼。
就算这样,刘噜噜也没有缓过神来。
只是心脏在蹦哒着,一声一声……
“你爸就在里面,好好看看吧。”
小姑撂下一句冰冷的话语,随后就向楼下奔去。
刘噜噜只觉得脑子炸裂,刚刚发生的一切。
是什么?是在做梦吗?
可脸上分明传来阵阵痛感。
梦,也会痛吗?
那为什么……?为什么……
刘噜噜大口喘着气,他不明白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对了……爸……爸爸……。”
刘噜噜看向了重症监护室的那扇门。
缓缓靠近,双手握在了这罗生门的门把手。
向下扳动,并向外缓缓打开……
……
窗外不知何时,又下起了大雨。
母亲一路狂奔着,一路开心大笑着。
她曾经如何热爱,如今就如何奔放。
雨水打在脸颊上,顺着往日的泪痕。
大地化为舞台,而她就是舞者。
双手手舞足蹈,与他手牵着手。
漫天的飞舞羽绒,在最高潮时飘落。
仿佛老天的馈赠,赐予这两位情侣。
“你愿意,嫁给我吗?”
一位身穿礼服的小伙,单膝跪地,看着面前身穿华丽礼服的姑娘。
“我……我愿意……”
……
小姑看着在雨中的母亲,身体微微屈弓,将手伸向空旷的水泥地……
将自己的无名指与其他手指张开……
……
随着重症监护室的大门,缓缓打开。
一股浓烈的药水味,并夹杂着些许恶臭,扑面而来。
刘噜噜只觉得臭不可闻,让他干呕了好几下。
刘噜噜赶紧用袖子捂住了口鼻,才总算好受了些。
他环视着病房里的一切,这间屋子还算宽敞,比刘噜噜那出租屋大了大约一倍。
忽明忽暗的灯光里,摆满了各种奇形怪状的仪器,还规律地传来“哔……哔”声。
正前方是一块由蓝白相间的布,组成的屏风;屏风挡住的,则是一张病床。
而刘噜噜的父亲,就病卧在其中。
刘噜噜怀着忐忑的心,走近了那张病床。
他的父亲,早在今天早上,就因伤势过重,被出具了脑死亡通知书。
现在躺在病床上的,只是一副躯壳……
刘噜噜看着病床上的父亲,身上插满了各式各样的管子。
旁边的两台仪器,一台心率仪还在正常上下颠簸着。
而另一台脑电图……已是一条直线……
刘噜噜呆呆地望着父亲那已经不成人样的脸。
没有一滴泪水滴落;没有一声啜泣喊出。
只是双眼,仿佛失去了光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