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第59章
看着被拒绝的厄尼斯特脚步沉重的离开,魏丹程有点不太确定的看向姨妈。
“其实从之前我就想问,明明是在游戏里,是不是有些人有点入戏太深了?”皱着眉头歪着头,小魔女看起来像一只疑惑吸尘器工作原理的小狗。
这种不确定叫人有点紧张,虽然这场游戏如同第二人生,真正做到了身临其境,但是说到底还是一场游戏,就像自己曾经是雪域的主人,与森林的主人定下契约,用联姻的方式约定永远友好,但这一切就像黄粱一梦,离开了游戏大家都还是原来的身份,魏丹程自己还是异世界的旅人,其他人也一样会回到原本的位置。
就像网友一样,或者,就像和朋友们一起打了一场有趣的网络游戏,在游戏里你是法师我是刺客,共同完成了一项伟大任务,取得最终胜利,大家都成为了大英雄,可是离开游戏之后,你我都还是普通人,我们依然是好朋友,但与游戏当中的关系好像又有所不同。
原本魏丹程一直都是这样想的,然而现在,她看着失落到连肩膀都塌下来的厄尼斯特,突然觉得自己是不是又犯了一个想当然的错误。
谢司岚:“我觉得可能只是一点小误区,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不过也可以把这件事情当成我们两个聊天的一个小话题。别在意,按照你的想法去做就行了。”
是这样吗
魏丹程稍微纠结了一下——稍微。
毕竟事已至此,就算她之前因为自己身为人类的常识,给这些朋友们造成了什么误解,恐怕现在也没办法马上解释清楚了,毕竟游戏马上就要结束了,只要她履行与海因茨的约定,这场游戏就算是圆满结束了。
魏丹程将手放在胸口稍微感受了一下自己的心跳。
“姨妈。”她小声叫了谢司岚一声,有点感慨,又有点惊喜,更有发现了自己的某种变化后带来的小小羞涩。
魏丹程说:“我好像,没有因为这件事情感到害怕和焦虑。”
“以往,遇到这种事情的时候,我总会下意识的觉得一定是自己的原因,所以才会导致误会的发生,无论后果是否严重,总会让我慌张得觉得连呼吸都快成为了负担,拼命地想要这件事情快点结束,赶快向别人道歉,然后不断回忆这件事情的点点滴滴,觉得自己真是太差劲了——但是这一次,我好像没有这种感觉。”
谢司岚声音温和:“那,这是为什么呢?”
“因为我突然觉得”小魔女笑起来:“和我现在所见过的不可思议比起来,这件事情好像也没有那么可怕了。我觉得,自己应该是可以处理得了这件事情的。”
她听见了谢司岚的笑声。
“看来,你真的开始变成一个异世界的小魔女了。”面前姨妈的投影向她伸出了手,虚虚的点在她的两肩:“恭喜你,丹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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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好丹程。”镜鸟垂下头来用脸颊上的绒毛去磨蹭魏丹程的脸颊,长长的头羽随着他低头的动作也垂落到地上,星光一般的银屑也散落到空中,像环绕着土星的小行星带一样绕在镜鸟的身边。
“早上好镜鸟。”魏丹程用手摸摸他的绒毛,又换来了一阵亲昵的蹭蹭。
银蓝的美丽大鸟看起来端庄高贵,即便是做出用翅膀将人类夹在腋下的举动看起来都充满了圣洁的意味,如同庇护。在那一次用成为自己主人的邀约吓跑了小魔女后,镜鸟稍微失落了一阵子。用魔王的话来说大概就是“婚姻色的不死鸟求偶失败之后羽毛都变得黯淡了”的程度,然而这种充满了异世界风格的比喻并没有被魏丹程知道,大家默契的对这件事情保持沉默。
在猜测镜鸟的这种黯淡究竟会持续多久时,只有厄尼斯特给出了正确答案。
圣子说,镜鸟只会在被拒绝的时候感到失落,等到下一次见面,他就又会变的鲜亮如初。
至于为什么
“他需要一个归处。”厄尼斯特说。
曾经属于海洋,属于海神,后来将自己献给了仇恨,打算玉石俱焚,而现在,镜鸟再从淤泥当中渐渐走出时,为自己选择了新的归处——他只愿意归属于一人,归属于一处。他将永远对自己的归处满怀热烈。
从光辉之城回来,刚刚从暗堕状态恢复过来的时候,镜鸟其实非常排斥别人称呼他为镜鸟,要求所有人都以名字来呼唤自己。他迫切的想要证实自己作为镜鸟之外的存在,而在所有的呼唤声中,魏丹程又显得格外特殊。自己的名字从她口中唤出的时候,好像成了某种结论,天才能轻而易举的解开数独题目,这其中不需要什么复杂的过程和缜密的计算,只需要大脑的下意识反应,于是那一连串令人恼火的数字便都各归其位,答案一目了然。
魏丹程的呼唤就如同跳过了步骤,直接得到结论。每当被这个人呼唤,镜鸟便能感到安心和满足。
但很快,他又变了。
“还是叫我镜鸟吧。”投靠在魏丹程肩膀上的小鸟声音雀跃又娇软:“我都想好了,那些臭家伙不愿意让我做镜鸟,觉得是我侮辱了这个称呼,那我为什么要让他们称心如意?我本来就是镜鸟,我才不要为了没必要的人和事情连自己的原本的种族都要否认。”
他原本心中的话没这么和善。那些恶意,那些决绝,曾经在淤泥中扭曲的仇恨,淬了毒的利刃,就算是心平气和,也会如同毒蛇吐信叫人不寒而栗。然而在这个人的面前,一切尖锐和狠毒好像都会变的温和起来。
是不恨了吗?不是的,他还是恨,恨得骨头发痒,恨得那些人站在面前的时候恨不得嚼了他们的骨头,恨得一旦想起来,还是想要和那座屈辱的城市同归于尽。
可是镜鸟却知道,自己也许不会再选择那样做了。
不是因为宽恕,不是因为原谅,最初的有关快意恩仇的幻想逐渐淡去,纠结于过往的恩怨仇雠,想要让所有人给自己陪葬的偏执似乎有点淡去了。一直行走于无星无月夜,被埋葬在淤泥的最深处,蛛网般将他紧紧包裹的痛与恨好像稍微放松了些,天光从极远处投下来,如同一场梦幻的黎明。
黎明说,她还有许多想要去看的地方,想要去尝试的东西,她要他一起去。
囿于回忆的镜鸟后知后觉,困于淤泥中的大脑缓慢的反应过来,原来他也有可以期待的未来——有人在期待和他一起的未来。
这样一看,这个世界好像还没有那么糟糕。
他看向她的目光永远充满欣喜而柔软,还有不愿让人察觉的炙热。他知道赫德时常用嘲弄和怜悯的目光看着自己是因为什么,然而镜鸟根本不在乎。宠物和爱人有什么分别?他都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爱。
异世界的生物在这方面有自己独特的价值观,他不在乎关于陪伴在魏丹程身边的身份如何,他更在意的是这份在爱的分量究竟是如何。
就算是宠物又如何?如果她心中最爱的始终是宠物,那究竟是什么样的身份又怎么样呢?
关于其他人的独占欲?呵呵,那是小孩子才有的不成熟不自信的情感。
她尽去挑选任何她喜爱的,人也好物也好,都无所谓。只要她想要的,她喜欢的,尽管去挑去选都无所谓——他永远会抓住最重要的哪一部分,也永远自信,他永远都会是魏丹程最偏爱的人,这就足够了——毕竟,人永远不必去同物件争锋,摆设不喜欢了随时可以更换,但她最喜欢的人永远都只会有一个。
被称赞过如同宝石的青金色眼睛永远温和又纵容,有些冰凉的长长的喙轻轻撞了撞她。
“你什么时候去找海因茨?”
“等等吧,赫德一会儿过来接我,我们在大桥那里汇合。”
镜鸟点头。
他的翅膀收紧了一点,发出轻轻的叹息声:“真不想让你走。”
“虽然我不太在意这种事情,可是,说到底,总是会觉得让别人赢了一局一样,真叫人不痛快。”撒娇一般的抱怨声中,镜鸟感到自己的颈侧被轻轻拍了拍。
他听见人类有点无奈的轻笑,柔软的皮肤擦着同样柔软的绒毛,人类的心跳没有丝毫的慌乱,面对自己她丝毫不感到心虚,只是有些疑惑。虽然心中并不伤心,但是已经习惯了打蛇随竿上的镜鸟立刻得寸进尺:“等我们回到你的世界,你要怎么补偿我呀?”
魏丹程失笑:“这有什么好补偿的,不许提出无理要求。”
点在额头上的手指根本一点杀伤力也没有,但镜鸟依然发出了吃痛的声音。一边发出“啊好痛”的叫声,一边把两边的翅膀收得更紧,一副“你不答应我就不放你走”的模样。
这个撒娇鬼。
魏丹程觉得头痛,但脸上又止不住想笑。
如果是人类的话就好了。她想。
如果是人类,或者是人型生物,这种时候自己就可以断然拒绝,心中毫不留恋——可是,可是啊!这家伙现在把自己变成了一只漂亮大鸟,还用两只翅膀锁住自己,用绒毛磨蹭别人的脸颊,一边说着撒娇的话。
魏丹程一下子就理解了那些因为家里养了小猫咪之后总是因为小猫咪的喵喵叫声挽留而上班迟到的人。
谁能拒绝一个毛绒绒的撒娇呢!尤其还是一个满心满眼只有你的毛茸茸!
就算心中一再重申,这是一个拥有独立思想的高智慧生物,是一个与自己完全相同,并且也有人类形态的生物,但是现在现在,短暂的做一个肤浅的视觉生物也是,可以的吧?
虽然心中矛盾万分,但是谁能拒绝一个可爱的毛茸茸呢!
保持着人类最后的理智,魏丹程在自己丧失抵抗能力之前,努力的说:“我可不会答应你一些空头支票。”
她说:“但是等回去之后我会和姨妈重新讨论一下关于你的问题的。”
以镜鸟现在的表现,既然关于光辉城的心结基本上已经解开了,就算不能完全抹去囚徒的身份,但是至少可以从监禁措施变成电子镣铐之类的吧?就算不能完全恢复自由,但是如果戴上一些限制的话,在一定范围内稍微活动应该是能够做到的,至少比只能站在鸟架子上应该会好一些。
关于镜鸟是否会对电子镣铐之类的限制心生抗拒,或者他们的习俗里有没有对于关于惩罚性物品的特殊习惯,这些事情之后就去问一下
魏丹程一下愣住了。
她本来想问一下厄尼斯特,可是自己和厄尼斯特刚刚这算什么?闹别扭?伤了对方的心?啧,自己之前的这个行为是在是不太好界定,总之就是刚刚拒绝了对方的邀请,并让厄尼斯特非常失落,这种时候贸然询问关于别人的事情是否会有点不好呢?
可是除了圣子,去问赫德,这个总是喜欢捉弄别人的坏心眼搞不好会故意给自己挖个坑。或者这个坑并不是针对自己挖下来的,但是在实施的过程中,她就是会被带到坑里去,这个也不太好问。
海因茨在之前光辉城的时候剑拔弩张也是因为镜鸟,感觉问他好像也不太好
呜呼,举目四望,竟然没有一个可问之人!
唔本来这一次跟姨妈之间的对话,自己应该是以一个完全得到了成长,变成一个成熟的成年人的姿态出场的,对于自己的提议至少应该有一个非常全面的方案,至少关于惩罚类物品是否会与别人的风俗习惯相悖这种事情在事情实施之前就应该要有一个明确的答案,总不能都到了两个人来讨论有关镜鸟之后的待遇问题,结果自己对这些问题还没有搞清楚吧?
那也太不可靠了!
而且这种事情肯定也不能去询问镜鸟啊,无论成功与否这种行为都非常的不合适吧!
之、之后委婉的询问一下镜鸟有关于这方面的意见好了,希望他不要反感佩戴电子镣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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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魏丹程这种想法实属多余。
如果这种事情真的发生,就算使用非常强硬的态度要求镜鸟佩戴毫无观赏性,完全惩戒类型的道具,恐怕这个家伙现在也会在短暂的错愕之后产生包括,但不限于“好家伙原来现在我们的关系已经进步到可以做这种事情的时候了吗?!”、“她还会怎样对待我竟然一下兴奋起来了呢!”、“除了口口我觉得口口,口,口口,口口都不错要不要试一试啊”的想法。
这个有点糟糕的家伙现在关于完全归属于魏丹程这件事情没有一点抗拒,甚至还有积极促成这件事情的意思,所以小魏,其实,你完全没必要有相关的担忧。
相反,我觉得你应该担忧的其实是其他的事情——比如身边的朋友内在越来越糟糕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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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德过来的时候,美丽的大鸟已经重新恢复了如同表面一般无二的圣洁姿态,高仰着头,目送魏丹程离开。他一点失落感都没有,甚至还有点隐隐的得意和雀跃。
赫德:?
不是,你知道她是去做什么吗?就算没有人把这件事情真当一回事,但至少这个表现形式就是让人很不爽啊,所以你得意什么啊?
赫德不理解,赫德大受震撼,以至于他最终离开的时候甚至还有点懵懵的,高的魏丹程还以为他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像用手去贴了贴他的鼻头。
狗头魔王咬住她的手掌,含糊不清的抱怨:“你又把我当成真的狗。”
魏丹程讪讪:“对不起嘛。”
赫德做出凶狠的模样:“这种事情以后不准再做了,魔王的尊严可不是说说而已的!”
魏丹程:知道了知道了。以后说这种话的时候请不要把我的手顶在自己的脑袋上,并且不要用耳朵尖尖来蹭别人的手心,谢谢。
大桥边,海因茨一早就在等着她。
不对,准确的来说,其实是二重身一直在等着她。
因为这两个人的气质差异实在是太大了,就算有同一副面孔也绝对不会搞混。二重身脸上总是挂着孩子气的笑容,看到魏丹程过来的时候便拼命的挥手,忍不住冲过来想要抱着她转圈圈,明明是高大硬朗的模样,但配上这副笑容,却总让人联想到巨大的泰坦抱抱熊。
“我等了你好久哦!”他迫切地说:“你太慢了,新娘!”
这样不带怒意的抱怨本来就不需要别人回答,他自顾自的说完,直接一发力,将魏丹程抱起来坐在自己的手臂上。
“走吧。”他说:“我带你过去。”
照魏丹程想的,这个大概就是和当时雪域森林联盟的时候一样,很快就能结束,就是大家手拉手,然后把拉起的手举起来,说一段“从此以后我们永远友好永不互相侵犯”之类的话。
然而很快她就发现她想错了。
二重身的热情超乎想象,好像光是这样做根本不足以抒发他的心情,他恨不得抱着魏丹程到每个人的面前去转一圈,告诉对方:看,这是我的新娘!
每次看到对方捧场的说一些“恭喜恭喜”的话就会开心得脑袋都仰高。他将挂在自己胸前的一串珠饰摘下来,兜头挂在魏丹程的脖子上。这饰品看起来闪闪发亮,仅仅就是一串漂亮的项链,然而挂到脖子上确实超乎想象的沉重,甚至把魏丹程的头都压低了一点。
“我身上的饰品,都是用元素做的,以后你使用冰霜魔法,冰元素就会像亲近我一样亲近你的。”他一边说,一边就要把其他的饰品都拿下来:“都给你戴。”
啊这!魏丹程赶快把他按住了!
对不起太重了,我真的无福消受。
她看了一眼二重身脖子上、身上挂着的其他饰品,有珠饰,有骨饰,还有些其他看不出材质的,挂在他身上时,显得郑重又威严,充满了不可侵犯的凛然。虽然平时海因茨不说话也不笑的时候看起来就凶凶的,但是今天,戴上这样的一整套充满了宗教气息的饰品之后,魏丹程脑子里突然有一个词跃然纸上:人神有别。
总之,就是这一整套,衣服也好,饰品也好,真的让他一下就有了神的感觉,她都觉得如果现在抱住自己的不是二重身,而是真正的海因茨,说不定她都会因为紧张和稍微害怕,心脏都砰砰乱跳。
二重身完全不想做任何和结盟有关的事情,他只想把新娘给大家都看看,然后被大家夸夸。
“我好高兴哦,丹程!”新娘坐在手臂上,抱抱熊用另一只手护住她的后背,看向她的眼中都是孩子式的喜悦和满足:“我以为你不会履约了。”
“说好的事情,能做到我一定会去做的。”平时看着不苟言笑的冰霜龙习惯了,突然看到对方变成这个样子,就算知道并不算是同一个人,魏丹程也一样觉得非常新奇。总是被人仰望的高大巨龙,现在正如同她平时和他说话一样仰着头看着自己,笑容也太稚气,看着他,魏丹程也忍不住笑起来。
她摸了摸二重身的头顶,逗他:“那,要是我真的说,我打算毁约了,那你怎么办呢?”
“把你抓走。”二重身答得飞快,声音快乐又依恋,如同分享秘密的小朋友:“我会把你和我的财宝一起放在肚皮下面,然后我们就会一直一直一直,一直都在一起了。”
魏丹程:啊这。
一下子好像套出了不得了的秘密,一下子把魏丹程弄不会了。她看着那张笑脸好长时间,表情复杂,最终握住拳头,咚的一下砸在了对方的头上。
“坏小孩。”她板着脸说:“不许做这种事情,这是犯法的,就算别人毁约也不能做这种事。你这样我以后再也不和你玩了。”
二重身,委屈地大叫:“诶——那怎么能行啊!不要嘛!”
他没说他是开玩笑的,他是说真的!
想到这里,魏丹程又捶了他一下:“坏小孩!”
“不要这么说我嘛!”
二重身并不能在外界停留很长的时间,从来都会因为力量耗尽被迫消失而无比懊恼的二重身,这一次却异常满足。消失之前,他小心翼翼的将魏丹程轻轻的压向自己,头贴近她的胸膛,听见小魔女瞬间慌乱的心跳时,满足的蹭了蹭。
“我不了解人类的情感,丹程。”他说:“我学习的速度很快,但是我现在依然不能清楚的明白人类的情感。我能感受得到,你不为我心动,我的力量、权柄、地位、财宝、容貌,这些别人都为之疯狂的东西,你只是看过之后普通的喜欢,就像看见了一朵漂亮的花。我都知道。”
“但是现在。”他用抱住她,轻轻地在她怀中蹭了蹭:“这一刻,你的心跳是因为我才变得突然慌张的。”
他仰起头来,脸上的笑容让人感到格外熟悉——魏丹程与二重身第一次见面,他聚起冰霜冻伤她的时候,脸上就是这样的笑容——二重身突然动了!
魏丹程一愣,然而还没等她做出反应,二重身已经消失了。
双脚重新落在地面上,趔趄一步后站稳,小魔女的大脑对于刚才的事情还没有处理完毕。他还在不停地在思考关于刚才发生的事情——二重身露出如同恶作剧一般的笑容,突然的动作,两人之间似乎贴得前所未有的近,她甚至感受到了冰霜龙凉凉的呼吸。
然后呢?
然后呢?
她不知道了。
下意识地摸摸自己的脸颊,那里的皮肤正在发烧,手背刚刚贴上去,就像是摸到了一块烧红的炭,更像是一把不讲道理的火一下子把人的大脑都点燃了,叫人混沌沌一片没办法思考。
“你还好吗?”
海因茨的声音突然出现的时候,魏丹程整个人一悚,他飞快地瞥了一眼对方之后便像一只鸵鸟将头一下插进土里一样,唰的就把头低下去了。
哇他这种时候过来干什么啊!
这个时候这种时候,就算知道并不是同一个人,光是这个人走到身边来,就已经让人臊得想要逃跑了啊
海因茨似乎没有注意到她的窘况,不过好在,他也没有继续对魏丹程的异常表示疑问,那双冰晶一般的眼睛看向了别处,退后了一步,距离稍微拉开后,他感到人类的呼吸似乎能稍微放松一些。
本来海因茨其实是打算自己来和魏丹程完成仪式的,但他深知,小魔女在这个世界生活的时间太短,对于许多常识都完全不知情,甚至一直以来都认为本体和二重身其实是两个人。在她的思想里,与她定下约定的,一直以来都是二重身。
在与谢司岚会面之前,他一直没打算把这个问题和魏丹程澄清——这是完全的常识问题,在他看来就像人类需要呼吸一样,这没什么好解释的。
但他突然反应过来,如果他疑惑,魏丹程就算非常意外,脸上出现“怎么会问这种问题”这样的表情,也一定会动用她所有的才智,把这些问题尽可能简单的整理成为可以被理解的语言来告诉他“为什么人类需要呼吸”。
这是尊重吗?这就是谢司岚口中的尊重?
海因茨不能确定,他不知道自己与人类在关于尊重的界定上究竟有怎样巨大的迥别,但至少他觉得自己可以尝试,模仿魏丹程的解决问题方法来处理这件事情。
就算不理解,就算现在还不能确定,但海因茨想,他很快就能明白。正如二重身说的,他学习东西很快的。
“我知道你和厄尼斯特的事情。”冰霜龙轻声说。
他一边整理手腕上繁琐的链子和挂坠,一边轻轻的说,如同在谈论今天如何。
“他昨天晚上来找你,我看到了。”冰霜龙说。
海因茨莫名的想起自己第一次看见魏丹程头顶星空冠的场景。那时刚刚与二重身定下约定成为新娘的魏丹程牵着镜鸟的手,从深黑的淤泥当中缓缓走出,头顶冠冕的辉光洒落如同星辰铺路。
自己在那一刻真的动了杀心。
无论是对于魏丹程还是镜鸟,在那一刻他只感觉到自己被人深深地嘲弄,心中只想要让任何胆敢戏耍巨龙的人立刻付出代价。然而他自己却知道,这份暴怒之下还有其他令人无法忽视的东西。
比如委屈。比如失望。
为什么不选择我?
这个无法问出口的问题在心中盘踞许久,最终和复杂的情感融为一体,变成了威力强大的催化剂,让那些情绪更加膨胀发酵起来。
他已经不太能分得清是因为喜欢所以在意,还是因为在意所以才喜欢——不过这些又有什么关系呢?这已经不再重要了。
人类低着头,耳朵和后颈都变成了红彤彤的,像只鸵鸟一样发誓绝不抬头。
真可爱。
这个形容词突然出现在心中时,海因茨突然像是被火烧了一样突然别开眼睛,他下意识地想要用手指抚摸嘴唇,然而这个动作让人更加僵硬,于是他捏紧了手指,清了一下嗓子。
“我没有生气。”他说:“倒不如说,你没有逃跑,我很高兴。”
声音很轻。比起之前想要当下立刻得到一个结果、一个明确且符合期待的结果,他现在更担心自己的态度是否会被人类带来焦虑的情感。
“我听谢司岚说,你似乎要回家去了?”海因茨声音轻轻的,他今天说话总是轻轻的:“早点回来,丹程——我会想念你的。”
宝物之所以珍贵,是因为众人志在必得,都对她争先恐后。
但宝物本身也许并不喜欢被人争夺。
于是巨龙接受了一场全新的挑战。一直以来最喜欢的收藏宝物的竞价者,第一次决定驻足远观。
这一次,我不会做抢夺宝物的人。
我想要宝物自己选择我,向我走来。
作者有话说:
镜鸟,一个盖饭专业户(不是
暴言:这才是正宫的容人雅量!(不是!!!
海因茨究竟得手了没有,这个就自由心证,我当时没看真切,光顾着啊啊啊啊啊了
而且我脑了一个非常混沌的结局,非常,非常混沌
是想到之后会嘿嘿嘿嘿嘿的程度
另外,我觉得这一章的字数,只得一个夸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