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15章
韶棠等片刻,放下心来拉开了宅门,见一大一小两道身影立在门前,脸上俱都带着和善笑容。
“在下沈青炜。”少年先自报了家门,“今日叨扰姑娘,十分抱歉。”
稚童有样学样,“漂亮姐姐,在下沈……唔!”
话未说完,便伸来一只手将他的脸给捂住了,沈青炜轻声纠正:“好好说话。”
稚童登时站直了身,粲然笑道:“漂亮姐姐,我叫沈安,是平平安安的安哟,你也可以叫我小安。”
说着,他上前一步,双手递上一个编得十分巧妙的竹篮,“姐姐,这是我们家院子里种的枇杷,今天打扰你了,希望你能收下。”
他长得乖巧,圆圆的脸蛋上挂着一双小梨涡,又奶声奶气地说着好听的话语,着实讨人欢喜。韶棠微微俯身,看着他笑道:“不用啦,汤圆很可爱,没有打扰我。”
“那……”沈安将迟疑的目光投向自家兄长。
便见沈青炜颔首温和道:“姑娘且收下吧,都是我家嬷嬷自己种的,院子里还累了满满好几树,这几天她为了处理好这些果子,愁得饭都少吃了不少。”
“嗯嗯!”沈安随着点头,“漂亮姐姐,我家嬷嬷种的枇杷很好吃的,很甜,一点都不酸。”
话说到这里韶棠便不好再拒绝了,且她静下心来忙活的这半晌,确实有闻到随风而来的淡淡果香。将竹篮接下,她回以一记浅笑:“那就先谢谢你们了,改日我再做些糕点请你们尝尝。”
沈安双手一空出来,就将目光瞄向了小毛团,双眼眯起,摩拳擦掌。
汤圆觉察到“危险”,蹭的一下从韶棠怀里跳下,扭头就跑。
“嘿!”沈安气得跺脚,“臭汤圆,我要生气了!”
沈青炜摸摸他的头,朝韶棠歉然一笑,而后移开几步,半蹲下身来并展开双臂,徐缓道:“汤圆,过来。”
此言一出,便见汤圆低低喵呜了声,十分温顺地走了回来,又一头埋进他的怀抱。
一旁的沈安对此见缝撒娇的行为嗤之以鼻,一个箭步绕到沈青炜的身侧,气呼呼地抬起手却只轻轻落下,又“哼”了一声,虚张声势地警告:“臭汤圆,你还挺会找靠山,等我回去再收拾你。”
汤圆不甘示弱,回以一声喵呜,但许是有沈青炜这个大人在,一人一猫都收敛了许多,只是互相瞪着眼。
韶棠掩唇轻笑,沈青炜亦是无奈地摇了摇头。
“见笑了。”他顿了下,不知想到了什么,唇角微微弯起,“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对方都已自报了家门,还送了果子来,韶棠也不扭捏,清浅笑道:“韶棠。”
“韶姑娘。”沈青炜跟着念了一声。
他声音清朗,同那一身的少年意气一般给人如沐春风的感觉。
“那我们便不多叨扰了。”他说罢,一手抱着汤圆一手牵着沈安准备离开,转身时视线扫过石桌,眉宇间浮起一抹讶然,蓦地顿住了脚步。
“怎么了?”韶棠问。
踌躇片晌,沈青炜复又抬眸看过去,措辞婉转问:“或许有些冒昧,敢问韶姑娘可是在城中经营了绣坊?”
韶棠同样惊讶于他的敏锐目光,只凭一条帕子便能看出她的手艺如何,她想了想,未全盘托出,只斟酌回道:“我在老家确实靠着一家小绣坊营生。”
沈青炜在此居住多年,虽鲜少同邻里来往,但日久年深也碰过几回面,听了韶棠的话,便多少能猜出她应当是近日才搬过来的。
沉吟须臾,他又问:“不知姑娘接下来可有此打算?”
韶棠微愣,“沈公子此言何意?”
“韶姑娘绣的那一方帕子虽初见形状,但无论是整体构思还是走针运线,都十分丰富细腻,当属佳品。”
他顿了顿,坦言道:“不瞒你说,沈某在城中经营了几家绣坊还有一些相关的铺子,想问韶姑娘可否愿意将这些绣品转卖给我,或者寄售?”
只消一眼,沈青炜便能看出她的针绣手艺非同一般,而眼下他的新铺子正处于扩张阶段,若能多多呈上一些如此让人耳目一新的绣品,势必会更上一层,而且,即便是韶棠有自己经营绣坊的打算,那他们也有其他可以合作的方式。但今日初次见面,他想了下还是没全部细说,怕表现得太过急切反显别有用心。
韶棠愣怔一瞬才回过神来,问他:“你是说想要买下我的绣品?”
“我买下,或者你寄售在我的铺子里,如何?”
韶棠从丰乐镇离开的时候,就想着如果时隔多年季予然已经成婚,那就她交还信物,再用攒下的钱财在临安城中寻一处铺子继续做些绣品的买卖。而如今婚约未变,计划便暂时搁置下来,毕竟这事办起来也不简单,所以她想先攒一些绣品,到时候拿去城中的绣坊问问看能不能卖的出去。
昨日去城中买料子时,她就顺道去了走了几家绣坊,没想到这会儿倒阴差阳错地解决了这个问题。
“可以吗?”她抬手往石桌边指了下,“那条帕子我还没完全绣完呢,你只这么看了一眼就要买下吗?”
沈青炜松了口气,朗朗一笑,“韶姑娘有所不知,在下家中经营绣坊多年,从小耳濡目染,绣品如何,我稍加一看便能判断个大概。”
这倒是让韶棠有些意外。
但这事她没法一下应下来,还想回头问问季予然的看法,便道:“我想先考虑一下,成么?”
“当然。”
沈青炜年纪虽轻,却因一些事故不得不早早从商,何时该进何时该退,早就心中有度。
他颔首,“我等韶姑娘的消息。”
末了,他又补充:“我家里的嬷嬷一般都在,韶姑娘若是做了决定可随时过来。”
韶棠点点头,道了声谢谢。
而一直跟汤圆干瞪圆的沈安见二人终于说完了话,忙将小手举起来,“漂亮姐姐,送你的枇杷要趁着新鲜吃哟,放久了就不甜啦。”
韶棠应了声好,又见他拍着胸口阔气道:“如果你吃完以后还想吃,可以来找我呀,我家还有很多枇杷膏和晾好的果干呢。”
“好呀。”韶棠趁机捏了一把他软乎乎的小脸。
而此时书房这厢,气氛却全然不同。
骆夜白微微倾身,将手里的密信放进香炉,看着它一点一点燃烧殆尽,袅袅烟雾拂过他的端肃眉眼,叫人辨不出情绪。
半晌,清风将烟雾冲散。
祁墨开口问:“侯爷,我们要去取回赃物吗?”
“若策划这一切的人是你,”骆夜白抬眸去看他,“你希望我如何选择?”
祁墨拧眉沉思,少焉,回道:“最好是直接动手。”
“嗯。”
骆夜白点头,旋即提笔。
宁城的探子刚刚传回消息,确定贪墨案的赃物已经无声无息被分批运进宁王府名下的那家客栈之中,但无论是明里还是暗里,新帝的势力一旦贸然进入宁城,都少不了要和宁王的一番交锋。
如果一举搜出赃物,人赃并获,且此事确实同宁王有所牵连,那么宁王的野心就有可能会被摆到明面上来,后患无穷。而如果临时出了意外,赃物被转移,那更得不偿失,不仅直接得罪了宁王,还会叫世人诟病。
祁墨思索许久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遂又问:“那侯爷,咱们还要直接动手吗?”
骆夜白笑了下,将写好的密信折好递给他。
“因谁而起的难题就交给谁去做决定吧,我现在可是个伤患。”
“况且,就目前的情况来看,只要我们一日没动静,那批赃物就不会被转移,让他们多等几日也无妨。”
祁墨将密信收好,转眼消失在了书房之中。
骆夜白静待片刻,也起身走了出来,只不过他甫一出门,便隐约觉得风中含着淡淡草药味,且似乎来自药庐的方向。
但他只犹疑了一下,复又抬脚往前院走去。
还隔着一小段路,他就看到了韶棠身侧莫名多出来的那一篮子枇杷果。
他目光一沉,不由加快了步伐。
韶棠闻声转身,沐着暖阳朝他笑道:“季公子,你忙完啦?”
骆夜白脚步微微一顿,暗叹她当真是破坏气氛的一把好手,虽然来时的路上他就想过可能会如此,但还是猝不及防被噎得无话可说。
然某人堆了几件事迫不及待想要同他商量,对此浑然未觉,还笑意盈盈看过来,再道:“季公子,我正好有事想跟你说呢。”
骆夜白捏了下眉心。
又几不可闻叹了口气,看向石桌,“不如先说说那一篮枇杷从何而来?”
“好呀。”
韶棠主要想跟他说绣品的事情,但又觉得一下子说起这事会显得有些没头没尾,于是决定从头道来:“就前一会儿,我在绣帕子的时候,沈公子家的小猫忽然跃了过来,然后——”
“等等。”
季公子的事还没解决,怎么又来了个沈公子?
骆夜白眉心聚拢,蕴着沉寒,“沈公子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