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拜祭
“你娘现在可能投胎到别的地方，拥有新的人生了。”
荀安乔出于安慰心理，拍了拍她的肩膀，便说。
人死不能复生，虽然戚容的经历使人同情，但人这一辈子，也不能一直沉湎于伤痛之中。
齐璧君苦笑，“愿我娘平安喜乐。”提及沉重的话题，和乐的气氛顿时散去，凝滞无言。
九华山的空气清新，枝头上的鸟儿们停驻歌唱。
荀安乔率先打破沉默:
“师父近些日子，我看是容光焕发，气色更好了。”以前华凌月无事一身轻时，保养得宜，一点也看不出岁月的痕迹。
今日再见，啧，有了不一样的感受，荀安乔察觉到，好像师父她身上多了一点变化。但这种变化是什么，她也形容不出，就只能大致描述为更漂亮了。
“师父与欧阳大师在一块，天天开心。”齐璧君笑了，谁人不知华凌月欧阳谦伉俪情深？在她们这些弟子跟前，连掩饰也不带掩饰一二的。
——有情人终成眷属，白头偕老，恩爱不离，那是多少人可望不可即的。
荀安乔挥了挥手指，表示自己不是这个意思，“不不不，我说的是另外一层意思。”
之前的华凌月美则美矣，可冷若冰霜，不可接近，今天的华凌月，美丽动人，却多了几分韵味。
“总不可能师父她是……”齐璧君下意识地捂住嘴巴，差点说漏嘴了。
荀安乔听出她语气的异样，“她怎么了？”病了？
“没什么，欧阳大师对我交代过，最近无事就别找师父了。”
齐璧君挠了挠头，她也搞不懂师父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身体不像是生病的样子，没病没痛，舒舒服服。而且，欧阳大师待华凌月愈发小心翼翼了，就怕她磕着碰着了，较之以往，有过之而无不及 ，太奇怪了。
“既然是大师交代的，那应该是另有隐情。”
荀安乔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
她有点猜到那种不对劲来源哪儿了，只不过无凭无据，她也拿不准。
若真如此，她师父不太可能会怎么做的。荀安乔心里想着，她比谁都了解师父的脾性，说一不二，宁折不弯，原则上的事情她绝无二话，也不许改变。
这么多年过来了，她不会一夜之间有了别的主意，至于欧阳谦，说不准了。
荀安乔忽然记起，前世她师父有段时间避着不见欧阳谦，跑到她这边来叙旧宽慰，那时候她刚经历丧夫之痛，披麻戴孝，忙于一双儿女与替夫报仇，在军中暂时没有多余的心力理会师父身上的怪异。
等尘埃落定了，师父她只留下一封信就走了，信中说要她往后多加坚强，她有孩子，多替他们想一想，别想不开。
现在回想起来，师父来去匆匆，神色古怪，不单纯仅仅是弟子丧夫守寡的悲伤，更多的是在她身上发生了一些不为人知的事情。
难不成是……
思及此，荀安乔轻呼一口气，这事儿，越来越麻烦了。
……
秦衡光从里屋出来后，荀安乔第一个迎上前去，小声说，“他们没有太难为你吧。”
华凌月欧阳谦再怎么不近人情，看在她的面子上，不会太过分了。
“还好，师父他们都是为我们好。”秦衡光轻描淡写地掩盖了他在三位大师面前所发生的惊心动魄，这件事终归是他们的事情。
荀安乔不咋相信这句话，她师父对秦衡光要是没有拿出看家本领各种问候才有鬼吧。
只不过，秦衡光不肯说，她也不多问，反正嘛，大不了她去问问乐翁先生呗。
“我们去拜祭一下师妹吧，九师妹的生辰刚好是今天。”好巧不巧，今日是蓝晏的生忌日。
荀安乔点点头，对那位传说中的九师妹，她抱着极大的同情与怀念。
虽然她们从未见过，但，情感上的相同，不分多久。
“嗯。”刚好带上蓝晏最爱吃的栗子糕，二人一前一后奔往九华山的一处秘密之地——蓝晏墓地。
蓝晏墓前芳草萋萋，桐柏悠悠，铃声随着风吹而发出清脆悦耳的叮当声，墓地四周皆有阵法，等闲人靠近不了。 一看便知，蓝晏墓得到了极大的照料，年年有人专门负责清理守墓。
“师妹，我来了，她是我的爱人，今生的夫人，荀安乔 。”秦衡光端出酒杯，往地上一洒，面色认真，“当年我欠你的一杯酒，如今我还你了。”
一杯酒的约定，今生无法兑现的誓言。
“我是荀安乔，你不认识我，阿衡和你是师兄妹，我师父是华凌月，与乐翁先生乃八拜之交，理论上说，我们也是师姐妹，在这里，我敬你一杯。”亦以酒庆贺，倾倒在地上。
“师妹……”
墓碑上大大的“乐翁先生九弟子蓝晏之墓”，使人眼眶发红。
在蓝晏墓地前，二人有致地沉默良久，默哀静立。
拜祭完蓝晏，秦衡光先领着荀安乔去到后山一处小屋内，这间小屋是蓝晏生前居住的地方，一切如故，一尘不染。
荀安乔挑眉，她发现秦衡光神情似乎有些不忍，好像他与蓝晏之间不仅仅是师兄妹那么简单。
“害死九师妹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大楚四皇子齐王云祁基。”
秦衡光咬着牙，眸光沉痛。
云祁基是如何认识蓝晏的，说起来也是搞笑，蓝晏生性活泼又身体不好，出不了门，但她对外界的事务很感兴趣，加上她也擅长一些奇门遁术，想偷跑下山倒不是大问题。
蓝晏那一年下山去看花灯，无意间摘下了云祁基的面具，自此丢下了少女心事，一片芳心遗落在他的身上。
彼时，蓝晏尚且不知云祁基身份，只当做是好看的少年郎，与他的往来在日后逐渐增多。这个少年郎，彬彬有礼，温文尔雅，又对蓝晏非常有耐心，凡事以她为主，带着她去玩，也带着她去吃了那些民间的小吃，别提多快乐了。
如此一来，蓝晏不可自拔地爱上了云祁基。云祁基在那个时候见到了蓝晏手中的九璃玉，起了心思要占为己有，于是，一步错，步步错，蓝晏的心沦陷了 ，云祁基的逢场作戏，酿就了一个小姑娘痴心错付的悲剧。
九璃玉被抢走，蓝晏危在旦夕，他明明有机会救下她，偏偏是眼睁睁让她等死。
她的青春，永远停留在了十二岁那一年。
荀安乔听到这里，心如刀绞，她想起前世的一些流言蜚语，民间有人传闻秦衡光与云祁基不和已久是因女色之故，他们为了一个女人反目成仇，最后秦衡光的结局亦是积怨已久的爆发。
这谣言传得有鼻子有眼，连一些旧部将也过来打探究竟，那时候她根本就不屑一顾，说句不好听的，秦衡光不可能因私废公，也不可能与云祁基发生任何感情上的纠缠。
这会儿重新想起来，为了一个女人反目成仇是真，只不过那是他师妹。前世荀安乔对蓝晏之死知之甚少，主要是秦衡光也不愿意多谈九华山的经历，她以为他心里有道疤，索性不提了。
“总有一天，云祁基会付出代价的。”云祁基最后也死了，好歹给蓝晏赔命了。
秦衡光闭上眼睛，“师妹她当年喜欢云祁基，是因为云祁基有我的影子在，她一直喜欢的人，是我。”
此话一出，无疑惊住了荀安乔。
师妹爱慕的是秦衡光？
“你怎么知道的？”蓝晏走得早，还是孩子一个，总不可能她小小年纪就懂得何为爱情吧。
秦衡光露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她留下的手札里，里面清清楚楚地写着，云祁基和我很像，她很喜欢。”
也就是说，云祁基无意间当了秦衡光的替身，让蓝晏爱得不可自拔。当然，也不能说一定是男女之爱，毕竟感情上有依恋成分的，未必是爱，也有可能是亲情。
“师妹还小，她对你的感情比较朦胧，而且恕我直言，”荀安乔冷静分析，“师妹她对云祁基也好，对你也罢，你觉得有何不同？说不定，她根本不是爱上了人，而是单纯为你们二人的关心所感动，这种感情，往往更像是亲情。”
蓝晏孤儿出身，乐翁先生待她再好，感情上也是有所缺失，秦衡光待自己人比较温和，九师妹说不定上因此稀里糊涂地将依恋当爱慕了。
荀安乔的话，秦衡光不置可否，“或许吧，如果我当初对师妹多上心一点，师妹她说不定就不会死了。”
云祁基害死了蓝晏，总有一天 这笔账他会找他算清楚的。
“你师兄呢？”荀安乔记得，大师兄对九师妹不错，而且也有意退让了。
“大师兄年年过来祭拜师妹，二师兄他们……”
秦衡光顿了顿，“与九师妹感情生疏，不常来。”
生疏？有怨吧。
荀安乔语带揣测，“他们对师妹很嫉妒？”听说，乐翁先生一度把蓝晏当做自己的衣钵传人，无人能及。
“差不多吧，师妹天赋异禀，师兄他们比不了，师父也很偏爱师妹，师兄他们完全比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