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天命
秦衡光不是迂腐死忠之辈，毕竟再怎么说，他敢反大兴，就敢第二次反西夏。
早年他尊敬夏军的仁义之师，便来投奔。
现在嘛，李延渐渐遗忘初心 ，落龙寨不复昔日的和睦团结。秦衡光倍觉身心俱疲。
荀安乔对秦衡光的性情非常了解，他的选择她毫不意外，她笑了笑说:“你这是明智之举。”
李延那个家伙，哪配秦衡光忠心侍主？
“将军，您的家眷接出来了，但我们的……”左天佑很为难，他的老母亲与妻儿在落龙寨呢，一旦他跟着秦衡光反了李延，那个李延一定为难陷害她们。
“请放心，军师都这么说了，几位的亲人必定平安地接出来。”
荀安乔看着封羽，封羽颔首，“秦将军与左将军的家人，我保证让人安全转移到其他地方。”秦衡光的好办，左天佑的也不难，董海龙只是孤儿，无亲无故，倒是省事了。
得到保证后，左天佑放心多了。
秦衡光却道:“这一走，我无处可归，明昭，我又得打扰你了。”
离开落龙寨 ，也就意味着他不再是夏军将领，恢复成往日睥睨天下的白袍小将了。
“没事，玄熙想待多久就待多久。”
阳新关也不太平，夏军撤走，那些反王势力必会攻打，她只能尽力而为。
不过，秦衡光暂时留下不算什么大问题。
封羽已下去操办接家眷的事宜了，左天佑见荀安乔似有话对秦衡光说，便非常识趣地去找董海龙了。
此屋只剩下两个人面面相觑。
“玄熙，刚刚我哥和我说，想要给我们办婚事，我拒绝了 。”
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荀安乔总觉得太快在一起，他们之间会比较伤感与说不出的尴尬。
荀安乔凝视着这张让她魂牵梦萦了两辈子的脸庞，心里不无酸楚。
秦衡光威名远扬，且重情重义，她对他是心悦的，可是，他们的好时光太短太短。
遥想起上辈子她得知秦衡光死讯时那一刹那的心灰意冷和哀莫大于心死，不亚于天崩地裂。
生离死别，生生世世的誓言注定只是一场空。
要是这辈子他们依旧是生离死别的结局，那么，最初的相遇到底算不算是错误？
不，她不后悔和他在一起，只是遗憾，她陪了他一生一世，他却溘然长逝，未能携手共白首。
秦衡光不知道荀安乔短短一瞬间内竟想到了这么多，他闻言便笑道:“哦？明昭是害羞了吗？”
一见面他就知道，荀安乔是个心思细腻，容易害羞的姑娘，一开玩笑，她就会激动脸红。
荀弘肯为他们操办婚事已然出乎他的意料，他还以为，荀弘宁愿要他们分开，也不乐意承认他呢。
哎，大舅子不好糊弄。
“不，我是想问你，你将来要怎么办？”如今他叛离西夏，背叛李延，眼见着无落脚之地了，他秦衡光会不替自己多想想出路吗？
秦衡光对此回答:“暂时不急，等我表哥表弟过来了，我就和他们说一声。”
长乐王妃与几个兄弟都在落龙寨，他要想未来，也得等他们过来了再说。
“那行，这是你的决定，我就不多干涉了。”荀安乔给他们二人分别倒了茶，秦衡光接过茶杯，抿了一口。
“明昭找我，总不至于是谈这个的吧。”
秦衡光很好奇荀安乔所谓何来，如今她得偿所愿了，他离开了李延，阳新关不再归顺西夏。
荀安乔微微一笑，“响鼓不用重锤，和你说话，我就是省事。秦将军，你对这天下局势，有什么看法吗？哪家士气最旺，最有可能一统天下？”
这问题问得多少大逆不道了，不过宇文綦已死，梧州的史修成弑父逼帝退位，自立为帝，狼烟四起，就算是讨论这话题，也不算是叛逆了。
秦衡光挑了挑眉，“莫非 ，明昭心有答案了？”
偷得浮生半日闲，好不容易有这种单独相处的机会，他自然不遗余力地积极表现。
荀安乔嘴角上扬，“你看京城的楚王如何？”
楚王云彝，那名声响亮，秦衡光有所耳闻，但他有点纳闷，荀安乔明明可是希望再出一个仁慈君主的 ，云彝是那等人吗？
“云彝志在天下，他的二公子靖王云祁连骁勇善战，依我看，这个人将来很有可能会是不世出的人物。”
秦衡光看人很准，一眼就看到了云祁连身上的潜力。
一旦云彝登基，他必然会是左膀右臂，甚至，很有可能当皇帝。
若真的无人可选，那还不如投靠楚王。
荀安乔哂笑，“你的几个兄弟，以后很有可能投靠他的。只是啊，人和人的命是不一样的，尤其是这云祁连，他就是个皇子，不是太子，也不是皇帝，很多事情他做不了主。”
秦衡光在落龙寨有几个关系不错的兄弟，这些人日后从落龙寨出走，投靠了云祁连。
“明昭不同意吗？”秦衡光算是听出来了，荀安乔很有可能不想他选择云彝，哦，不，是云祁连。
“云祁连是个人物，但是他的亲兄弟并不是个靠得住的人 。”
荀安乔摇头叹气，云祁连前世功高震主，惹来皇帝猜忌，而且他的亲兄弟后来领兵时，又因一己之私，不肯分配秦衡光援军，逼得他孤军奋战，最后，秦衡光力竭而亡。
每每想到这件事，荀安乔心如刀绞，对云祁连那些人的恨意便更深。
这群人，她永远不会原谅的。
“云祁连固然有才，他的兄弟却想置他于死地，我当时看过他们几兄弟争吵不休的样子，实在是滑稽。你说，得势时还好说，失势了，又有什么好结果呢？”
荀安乔想告诉秦衡光，如果想另投明主，最好是想好了再去，别草率决定。
秦衡光拧眉深思， 话中有话，意味深长。
“现在说这些你听不懂，以后你就会明白我的意思。”
既然重生一世了，能提前做选择的，荀安乔自会做。
秦衡光默然了一会儿后，半晌才说:“明昭，你是不想我参与天下之争，立即回家吗？”
秦衡光老家在北方，离京城远，不过幸好，适合过逍遥自在的田园生活。
“我只是一说，你考虑考虑。”其实，最好的做法莫过于回老家过百姓生活。
说句不好听的，缺了秦衡光一个，又不是天下大乱，民不聊生了。
回老家待着，好歹有命，去了战场，九死一生 。
“明昭，你会一直陪着我吗？”比起那些虚无缥缈的未来，他更在意的显然是面前的这位可爱的姑娘。
荀安乔一听，撇了撇嘴，“白费我给你说那么多话了，合着这么久了，你还不懂我的心意吗？”
就像当初阳新关外说的那样，也很喜欢他。
彼时，秦衡光的欣喜不言而喻，可他有一事不明，“你哥哥那边，怎么看我？”
荀弘那最初的反对嘴脸，他记忆犹新。
其实换做他是荀弘也不答应自己的妹妹跟敌将在一起。
“还能如何？”荀安乔耸了耸肩，“默认了。”只不过他是想自杀的，被她拦下了。
眼下她多少明白荀弘前世的选择了，为的就是一个义与名，大义上他全了西夏，名声上他全了荀家，不是他想不开死脑筋，那是另一种他不得不做的理想抉择。
荀家忠于国家，忠于君王，绝不做一人侍二主的事情。
此话一出 ，秦衡光没有高兴，反而认真地说:“你放心，我会对你哥哥好的，我把他当做我的亲哥哥看待。”
秦衡光是独生子，没有兄弟姐妹，母亲娘家的两个兄弟，算是他来往比较多的亲戚了。
对这话，荀安乔信得过，她淡淡开口:“我哥哥可不能得罪，你啊，让着他吧。”
父母双亡，荀弘疼爱妹妹，一手拉扯她大，某种意义上也是父亲一般的角色了。
“遵命，安乔姑娘。”
秦衡光一番逗乐之话，让他们之间的情意越来越深，窗外的花枝也为这段情缘感到高兴，花红柳绿，别有趣味。
他们不知道的是，荀弘与封羽正因荀安乔的归宿问题起了争执。
“你所说的天定良缘，就是要我妹妹守寡吗？”
荀弘很是生气，要是这段姻缘结局并不美满， 那么他妹妹岂不是成了天底下最可怜的人？
青年守寡，就算能改嫁，又能弥补多少？要真如此，他只会选择棒打鸳鸯，分开秦衡光荀安乔二人。
封羽不急不乱，“且容我说完。令妹与秦将军的姻缘是天造地设，人间佳话，并且 会有比较大的变化。”
“什么变化？”荀弘冷冷一笑，“总不至于是那秦衡光死得早 我妹妹借此大发横财吧。”
说到这里，他气得不轻，一个命中注定短命的丈夫居然也能说给他妹妹认识 封羽好意思吗？
封羽道:“令妹与秦将军会开创新的世界，而且，秦将军他福泽绵长，日后会是个福将。荀将军亦然，她的本事古今少有。”
福泽绵长，也就意味着英年早逝的命格迎来转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