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阴谋
收到班师回朝的诏书后，秦衡光露出一丝冷笑。
他自认对李延仁至义尽，从未做过任何亏心事，然而李延待他，似乎怀疑上了。
此一去， 死路一条。
荀安乔皱紧眉头，“你别去，李延不怀好意，你一走，就中了他的计。”
是啊，李延不仅要剥夺秦衡光手中的兵权，而且要擒拿他，杀了他。
秦衡光何尝不懂？这会儿他在阳新关内，这诏书一到，不去就是欺君之罪，去了就是白白送死。
“反正你在阳新关里，去不得，也有理由。”荀安乔可看不惯李延了，李延这厮典型的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秦衡光都没有和连达春有来往，这厮就怀疑了，当然，也有可能是她的缘故 。
秦衡光当众表白，那么多人看着，肯定有人告诉了李延。
思及此，荀安乔果断道:“你尽管留在这里，我叫你们夏军通知李延一件事。”
“什么事？”秦衡光面对此局不慌不乱，他只是好奇荀安乔有何应付之策。
李延那是见不着兔子不撒鹰的个性，而且他如今经过连达春事件后，疑神疑鬼，对秦衡光不大信任了，他不去，那不是落人口实？
“你人在这里，我是不是可以要求你们的大王赎你？”荀安乔兴致盎然地笑笑，“要求也不高，就一个人头要一千两黄金赎你吧。如果做不到，那我就直接杀了你，让李延失去左膀右臂。”
狮子大开口啊，秦衡光心里想着， 面上却说，“恐怕李延会恼羞成怒，借此发兵来犯阳新关。”
李延最不喜被人威胁，一旦荀安乔这么做了，李延大可以此为理由，大肆来兵，等秦衡光真的被杀了，也可以名正言顺地报仇，进军阳新关。
“他信了你在阳新关就行，这件事，我会帮你的。”
再怎么说，秦衡光都算是自己的好友了，他遇难，荀安乔不能坐视不管。
秦衡光对着荀安乔温柔一笑，眼神里尽是信赖。
这种目光……荀安乔不由得扭过头，似乎不大自在。
看出心上人的羞涩，秦衡光也不多逗她，倒是认认真真地说了一句，“大恩不言谢，我秦衡光在此谢过明昭。”
“哼！”
荀安乔往他的方向微微低头，显出强势地压制魄力，阴影投下，秦衡光注视着她的双眼，她说道，“话说得再好听，你不还是要我的阳新关吗？”
秦衡光肯留在阳新关，归根结底，他是想打动荀安乔，使她心甘情愿献关投降。
只不过，荀安乔想法不变，投降李延不必说了。
这话不无道理，毕竟他从头到尾就是奔着国事来的。
秦衡光坦率承认自己的小心思，“是，我是想要阳新关，但我也想和你在一起。”
此话一出，熏炉的青烟袅袅升起，涤荡着人的内心烦躁，恢复宁静。
荀安乔睫毛一颤，半垂眸，使人看不清她脸上的神色，她轻叹了一口气，“秦衡光，你知道吗？第一次见到你时，我就在想，好俊俏的郎君啊，只可惜……”
“可惜什么？”秦衡光问 。
“可惜，你我之间是敌人，注定不能共处。”
荀安乔再心悦秦衡光，也绝无跟着他反了朝廷的道理，纵然大兴已日薄西山，不复存在。
秦衡光不信这套话，事在人为，摇了摇头，他主动伸出手，握住了荀安乔的手腕，荀安乔没有挣开他，彼此的情意缓缓流淌着，温情又极具悲凉。
“我信人定胜天，也信事在人为，安乔，你懂我的意思。”
秦衡光一字一句，“大兴已倒，你干嘛还留在一艘沉船上不走呢？你要知道，你这样的人才到哪儿都是能发光的，干嘛留在那艘船上白白殉葬呢？”
宇文綦无道，现在的京城已落入楚国公云彝之手，大兴宇文家迟早要退出历史舞台。
依秦衡光所见，夏军逐鹿中原，一统天下指日可待。
荀安乔若执迷不悟下去，那就是死路一条。
“李延哪一点值得你这样效力？他又不是英明的主子。”
荀安乔反问他，“明明你对他忠心耿耿，他居然反过来怀疑你，甚至要杀你，西夏那边，你好像也不能回去了吧。”
“……”秦衡光沉默了，明明他口才和武功一样，几乎辩完所有人，唯独荀安乔这儿，他是吃了好几次瘪。
秦衡光苦笑，“我已无路可走。当年我毅然决然上落龙寨，背叛家族，为的就是给全天下百姓争取到太平盛世。我的父亲临终前一直怪我，觉得我不学好，放着好好的王府世子不当，跑去落草为寇，实在是奇耻大辱。而我，开弓没有回头箭，要想反悔，也来不及了 。大王有再多的不是，依我的处境，还能去哪儿呢？”
投了其他反王，只会显得秦衡光反复无常，墙头草。
李延不好他哪会不知道？但他当了这么久的西夏威猛大将军，身份认识上早已融为一体，要他一下子放弃西夏，还是做不到的。
这番话情真意切，荀安乔信他的真心话。
只不过 ，该说的还是要说的。
“玄熙，别怪我说话难听，你要不要和我打赌？看看你们的大王能不能当天下之主？”
荀安乔有意叫秦衡光提前离开李延，毕竟李延这个蠢货，人心尽失。
秦衡光上辈子尽心尽力，呕心沥血，也是不免被李延猜忌折腾，后来的离去，也是李延一而再再而三地伤害所有人后彻底失望。
与其到后面再走，不如现在就离开。
秦衡光疑问，“这赌赢了，我能有什么？”
“简单，赌赢了我就归顺，输了嘛，你就离开李延，怎么样啊？”
荀安乔开门见山，就是看死了李延。
秦衡光最终的回答是——
“安乔，你的提醒，玄熙谨记在心。”
他也不傻，荀安乔都暗示到这地步了，他哪会不明白啊？
跟聪明人说话，就是省心。
荀安乔道:“你先在这儿吧，我和我哥哥谈谈去。”
荀弘这会儿估计考虑着已晋封为楚王兼丞相都督的云彝，暂时顾不上在门口的夏军。
叮嘱侍女按时给秦衡光送菜送饭，另外秦衡光有什么想要的，顺着他即可。
侍女遵命，荀安乔走出了卧房。
陪着秦衡光的是左天佑，董海龙竟是来此地找沈静云了，沈静云这些天被他缠着，有点搞笑。
“将军，荀将军的话，你……”左天佑就怕秦衡光真的听信荀安乔的话，要与李延决裂。
秦衡光手握大军数万，也是李延犯蠢，关键时刻逼着他回去，明知道他人在阳新关，去不得 。
要他起了反心，李延没地方哭了。
“我没事。”秦衡光对此摆了摆手，“她也没说错，大王的确有地方做得不对。”
劝降这么多次了，对方还是那态度，秦衡光已经开始放弃这套计划了。
虽然阳新关不能归顺夏军，但夏军与阳新关的和平共处也挺好的。
大不了，等天下统一了再来解决这问题。
“将军，那我们要一直待在这里吗？”这虽然谈不上是大牢，但行动不自由啊。
再怎么说，也是扣留了。
秦衡光没有多想，他淡淡地看了一眼窗外的风景，似叹非叹，“乱啊，乱。”
……
荀安乔去见荀弘 荀弘的第一句话说的是，“楚王要登基了。”
云彝登基不足为怪，毕竟史家也是这么做的。
“史修成杀了他的父亲，逼小皇帝退位，自立为帝了。”
说到这里，荀弘讽刺地笑了一声，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史丞相万万没想到自己阴沟翻船，会被儿子弑杀吧。宇文綦的仇，也是报了一半。
宜阳公主的驸马，好像不太一样，荀安乔眉梢一挑，“他是要宜阳公主的孩子当皇帝，当做对公主的补偿吧。”
宜阳公主已自尽，对比安平公主而言，这位公主幸运的一点在于丈夫真的爱她，也愧疚，会想方设法帮她的孩子上位，当做是一种赎罪。
成亲那么多年，史修成怎么可能一点感情也没有？他们生了二子一女，女儿已出嫁，前几年病逝了，两个儿子也是娶了宗室女，位尊有权，宜阳公主温柔大方，待史修成极好。
也不怪史修成难忘发妻，当然，他终究是负了公主。
“我听说史修成要发兵讨伐楚王，楚王的军队，不日要兵临城下，平叛。”
荀弘不无惆怅，好好的朝廷，分崩离析，互相残杀。也是宇文綦作孽太多，以至于民怨沸腾。
“这是他们的事。安平长公主是不是出家了？”生下儿子后，安平长公主情绪不稳定，还想和儿子一块寻死，要不是云祁连看住她，就得母子俱亡了。
荀弘点头，“长公主说要替父赎罪，出家祈福。”
云祁连和安平长公主也回不去了，取代她的父亲的人正是她痴恋多年的夫君。
夫家取代了娘家，她这个前朝公主地位尴尬，想来出家，可能也是她唯一的出路了。
“云祁连会答应吗？”公主一走，他这里彻底无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