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天下
安平公主成为楚国公的儿媳妇，意味着楚国公在西州的地位无人能及。
如此一来，权势富贵，皆为囊中之物。
“安平公主出降楚国公府，也是皇帝想保护她吧。”
荀安乔叹气，虽然大兴皇帝不是好皇帝，但他对安平公主，确实是一个好父亲。
眼见着楚国公一家子蠢蠢欲动，不安好心，兵强马壮 ，随时随地会有威胁京城的危险，大兴皇帝却风光赐婚，加官进爵，云祁连因尚主封为二品郡公，领太常卿差事。
太常卿是肥差，大兴皇帝这么做，实乃笼络人心。
而且，安平公主也因这门亲事晋封为长公主，加赐汤沐邑，算是双方都有实惠了。
当然，云祁连与安平公主两情相悦，这是重点 ，将来无论发生了什么事，也有云祁连护着她。
大兴皇帝用心良苦啊，只可惜安平公主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个性，决计不会接受楚国公谋逆，后来直接出家了，青灯古佛一生。
荀弘仔细一想便想到了其中的关键，“若公主能生下一儿半女，日后的路就不好说了。”
明明楚国公还未起兵，两兄妹便已经想到了未来。
荀安乔不看好，“公主是个心高气傲的女子，她不会坐以待毙，也不会认命服输。”
这门亲事已经算是豪赌了，大兴皇帝不惜用自己的女儿给宇文家争取到一丝机会，宇文家的公主，似乎总与众不同。
有的英姿飒爽领兵作战，有的刚正不阿进尽忠言，也有的心烈似火，不卑不亢。
“楚国公不会对公主如何，公主再怎么说也是朝廷的代表，况且杀一个公主无济于事。”
荀弘说道。
安平公主上辈子平安无事，也是因为她贵为帝女，加上有个孩子 ，虽然这个孩子不幸夭折，但给三分薄面，她出家后的日子还过得去。
荀安乔想起惊鸿一瞥的安平公主容貌，轻叹一声， 乱世中人命如浮萍，即便是天之骄女，也掌握不了自己的命运。
“哥，你想将阳新关献给楚国公吗？”
荀安乔未忘记话题的开始是讨论夏军。
荀弘摇头，“不，我生为大兴人，死为大兴鬼，楚国公天命所归，也是他的事。”
说来说去，荀弘终究不愿接受改朝换代的任何一个君主。
这和愚忠无关，那不过是他作为荀家子与大兴臣的一点坚持原则。
荀家满门忠烈，世代为将，从小便被教育要忠君爱国的荀弘，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做到投降一事。
当了那么多年的大兴将军，有朝一日告知他投降归顺，这无异于是一种颠覆。况且，沐浴皇恩的荀弘，他也不可能真的抛弃皇帝，改侍他主。
恩情不能负，也就只能自寻死路了。
“哥哥，你忠于大兴，妹妹一直想问你，为什么就如此做呢？”荀安乔想起上辈子荀弘自杀的痛彻心扉，她打死也不愿要荀弘再死一次了。
荀弘要不在了，那么她再活一世的意义何在？难不成是周而复始地重复悲剧吗？
“妹妹，荀家的人，有谁是朝秦暮楚，三心二意的鼠辈？”荀弘语气严肃 ，“荀家子只有战死的道理，没有投降的道理。原则不能变通，你有你的选择，哥哥也有自己的坚持。”
“哥！”
荀安乔闻声跪下，眼中噙着泪，“哥哥，你答应我，千万别死，好不好？”
荀弘被眼前的阵仗吓了一跳，只能急忙扶起荀安乔，告诉她:“妹妹，哥哥一直都在的 。”
“哥，我们兄妹相依为命多年，没有了你，妹妹一人活在世上，有何意义呢？”
荀安乔说着说着，泪流满面，那种孤独的痛苦，她实在不想再回忆第二次了。
声声如泣，哀拗至极。她的心碎了。
荀弘掏出手帕，小心擦拭着荀安乔脸颊滑落的眼泪，眸光一黯，“妹妹，不是哥哥不答应你要好好活着，只是哥哥并不知道 ，明天哥哥会不会就死。妹妹，你一贯坚强，又好胜倔强，我信你会好好活着的，你如今也有了心上人，哥哥我比谁都高兴，有机会的话，我会告诉秦衡光，你喜欢他，希望他不要辜负了你。”
再怎么挑剔秦衡光， 关键时刻 ，荀弘心软了， 他认了秦衡光为他的妹夫。
“哥哥，你和他在我心里同样重要。”
荀安乔凝眉说道。
没有荀弘，对她来说就像是人世间最后一抹血缘的牵挂彻底消失了。
荀家爹娘走得早，荀弘不仅仅是兄长，也是父亲。
荀安乔不止一次在想，她的哥哥咋会选择抛弃她，要自杀呢？就因为荀家人从不事二主吗？
想到这里， 荀安乔心内一紧，荀弘不是忠于大兴，而是忠于荀家的忠烈门风。
荀弘难得开了玩笑，“既然如此，哥哥要你和秦衡光分开，永远都不要见面了，你做得到吗？”
“哥！”荀安乔哭笑不得，这咋可能呢？
“我就知道，妹大不由人啊。”荀弘不禁耸肩，“他都喊你明昭了，看来，你们二人的关系发展非常快速啊。”
荀安乔和男子来往很少，尚武的姑娘把日子消磨在刀剑上，压根没时间和一般的大家闺秀那样，吃茶赏花，吟风弄月。
甚至，其他人家的姑娘情窦初开时，荀安乔想得也是守卫阳新关，建功立业，根本没心思讨论谁家的公子最俊俏风流。
大概是情感方面有些“与众不同”，对秦衡光的好感，更多是基于对方的武功超群，从容淡定。哦，也有秦衡光礼待荀安乔，彬彬有礼，并且，秦衡光这个人长得不错，符合荀安乔的想象里的英姿勃发。
说白了还是那句话，脸蛋俊俏的优势。
“哥哥，他对我有恩，喊明昭，也合情合理。”馒头之恩，荀安乔没有遗忘，地洞的独处，她将永生难忘。
“封羽已经和我说了，要我最好是顺其自然，别太干涉。 ”封羽第一天来见荀弘时，早就开门见山地提过荀安乔的良配何许人也。
当时荀弘不以为意，荀安乔满心满眼就是那战场上的生死存亡，哪有心思考虑终身大事？
就连有好心人家有意提亲，全被他拒绝了 ，他妹妹大好年华，不着急成亲。
结果，失算了，他妹妹果真是心跑到了别人的身上了。
荀安乔挑了挑眉，“军师那么早就说了啊？”
封羽此人来历很不一般，她对他的能耐从不怀疑，这人好像一开始对她非常友善客气，这是极其少见的。
——军师缥缈出尘，对谁都好，对谁都疏离。
荀弘闻言，冷哼一声，“这个神棍，有这本事，为什么不给我妹妹算算那个秦衡光能不能滚远点？”
一股子幽怨，老不爽了。
“哈哈哈哈……”欢快的气息在这对兄妹之间流淌。
……
秦衡光再度约见荀安乔，上次董海龙迎战沈静云，双方点到即止，没有继续打下去，但荀安乔知道，那是董海龙手下留情了，不然沈静云会被董海龙打死 。
是以，荀安乔应约后，第一件事就是感谢他鸣金收兵，不杀沈静云。
秦衡光对此不以为意，“他啊，自己也想放了沈姑娘一命，我只不过是就坡下驴。”
“哦？”听此言，董海龙对沈静云是有好感吗？
荀安乔的疑惑得到了解答，“他回去后，一直心不在焉，心里想着沈姑娘，要和沈姑娘再见一见。”
秦衡光说起此事时，带上几分戏谑。
董海龙这种大老粗居然也有温情的一面，虽然这份温情对着的是一个敌将。
但秦衡光不气，他都喜欢荀安乔了，他底下的人再喜欢一个沈静云又何妨呢？关键是，夏军与阳新关的战争，何时做个了结。
战事长拖不决不是办法，夏军的粮草是问题，连达春这个疯子又疯狂拖后腿 ，一旦不能取胜，那就是死路一条。
李延暂时被软禁，还没有被释放，秦衡光顶着巨大的压力不回落龙寨。
这个战事要能兵不血刃地解决了，那就是美事一桩。
荀安乔点点头，“董将军年少有为，静云对他也很欣赏。”
董海龙其貌不扬，又力大无穷，沈静云回去后发了一顿牢骚，好像是不满自己败给这种大老粗手下。
欣赏谈不上很多，就是把他当劲敌了。
“安乔，我问你，你真的不愿归顺我们吗？”旧事重提，秦衡光面上忐忑。
阳新关不归顺，夏军此次的围攻算是失败了。
荀安乔笑了笑，“秦将军啊，你贵人多忘事吧，李延在一天，我就不会投降。”
李延靠不住，啥事也别谈了。
秦衡光顿时愁眉苦脸，“我想不到两全其美的办法，安乔，其实你……”
“秦将军，阳新关不是不能开关投降，而是不能归顺你们夏军。”荀安乔顿了顿，“你们可以绕开阳新关，到那时，阳新关主动开门，迎接夏军。”
这已经是相当大的让步了。
放在之前，荀安乔是不会叫夏军踏入阳新关的。
秦衡光拧眉深思，“夏军入关，但你们不归顺，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