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本宫听说,你自打从天牢回来便被梦魇所困?”
江晏行微垂眼,轻声道,“近日已好些了,丽娘娘莫要挂心。”
丽妃冷冷道,“本宫的孩子,还是要有几分胆识才好。”
江晏行微颔首,退了出去。
他回了宫殿,竟又觉得困意袭来,昏昏沉沉躺于榻上。
“贤王殿下,镇北王已归顺太子。”
“镇北王手握兵权,已调动边关十万士兵启程回京。”
江晏行眉紧紧皱着。
“叶家为太子笼络朝臣,已将王爷归为乱臣贼子。”
“王爷,只有投降,数万将士才能活啊!”
他脸色苍白,猛然睁眼,心跳的极快,很是慌乱。
江晏行眼眸微暗,缓缓下地。
外面正值晌午,借着水里映象,脸渐渐与梦中人重合。
太监满脸喜色步入内室,“爷成了。”
他压低声音,“罪臣叶远今开罪了皇上,皇上大怒,让锦衣卫直接拖出去砍了。”
江晏行静了良久,笑着。
……
公堂之下。
衣衫不整,发鬓松散的妇人拉扯个貌美少女。
少女十指已满是针痕,哭的梨花带雨。
清水里几滴血却还是离的远远的,不肯相融。
妇人未止手,不停念叨着,“这水有问题,有问题!”
阿虞跪在地下,看着宛如疯妇,毫无仪态的叶母,微微笑着,“别扎她了。”
“就算将她扎死在此,也无用啊。”
叶母气的浑身发抖,她恶狠狠瞪着阿虞,声嘶力竭着,“你这毒妇,是谁指使你害我叶家!”
叶母辩解着,“叶玉,才是我的亲生血脉。”
可无人回应,她发疯般咒骂着阿虞,言语不堪入耳,惹的人笑话不已。
她拿着那瓷碗,狠狠扔向阿虞。
阿虞身上有着鞭伤,跪在地下久了,疼的动弹不得,便未躲过。
瓷碗落地,那碎瓷片溅了阿虞一身,手臂被划破,鲜血淋漓。
叶母还不罢休,要责打阿虞,才被侍卫拉住。
临走前还道着,“叶玉,才是我的亲生女儿!”
阿虞笑着,高声道,“我也希望,叶玉是你的亲生血脉,我的亲姐姐。”
“我们一家人,共赴黄泉,也算有情有义。”
叶玉身形发颤,早已被吓的失了魂魄。
阿虞被罚杖责,目无王法,藐视公堂。
她突兀笑着。
叶母被这般对待,足以见得皇上下了旨。
她所求的已得偿所愿。
江晏行眼神冷淡,笑意却是温和,“知府大人,她便留于我处置。”
……
鹅软石子路上被丢了几具血肉模糊的死尸。
官兵嫌弃地捂着鼻子,手里的火把扔在死尸上。
浓烟四起,呛的人直咳嗽。
叶家人脸色惨白,哆哆嗖嗖跪地,被吓的魂不守舍,疯言疯语。
远处侍卫手里拖着脖颈被砍断一半,死不瞑目的婆子,慢步走来,“这有个妄想逃跑的。”
他提着沾满鲜血的剑,宛如地狱修罗,“皇上口谕,叶家众人若再敢踏出叶府半步,格杀勿论。”
叶老夫人刘氏双目灰蒙,无力瘫软在椅子上。
她缓了良久,声音发颤,“牢房那个……当真是我叶家血脉?”
那侍卫讥讽笑着,“呦,叶老夫人年纪大了,脑袋昏。”
“御前王公公都来念了圣旨,叶家百口于三日后午时闹市口问斩。”
刘氏怔在原地良久,久久缓不过神。
其余的人脸色惨白,拉扯着那几个侍卫衣角,跪地求饶着,“让我们见见皇上,叶家有功于大燕,皇上不可这般呀!”
胆小的妇人失了神智,宛如恶鬼附身,不停道着,“谁都活不了……”
刘氏气的浑身发抖,她颤颤巍巍想起身。
可未走两步,竟又倒在椅子上。
她脸上憋的通红,心口绞痛,大张着嘴,也喘不上气。
叶家人只顾着去佛堂,求佛祖庇佑,竟无人发现刘氏发病。
平日里侍奉的丫鬟婆子早早回屋收拾了细软,想破财消灾,打点门前侍卫。
主事嬷嬷将银钱递于那统领,恭维笑着,“奴婢与叶家非亲非故,求官爷行个方便。”
那统领眼神狠厉,抽出腰间长剑砍向婆子的头。
鲜血四溅,几个胆小丫鬟吓晕了过去。
那人脸色青紫,头在地下滚了好几圈。
刘氏手指僵硬,手里拐杖倒地,昏了过去。
阿虞手被铁链拴着,被江晏行带到此。
他道,“这等惨状,想必你也满意了。”
阿虞未回话,静静地看着众人的垂死挣扎。
她问,“叶玉呢?”
江晏行顿了顿,“虽未沾亲,可蛊惑三哥,父皇大怒。”
“三哥禁足出来后,她也早早到了那苦寒之地。”
他静静地看着与梦中女子重叠的侧脸,镇北王妃。
陆衡之妻子,当真是离奇。
……
“我这双眼,是不是无药可医了?”
少年棕茶色眸子渐暗,指尖划过案面,可见心中紧张。
老人是太医院院首,皇上担忧陆家公子伤势特派他来陆府医治。
身后跟着的药童,低声道,“师父,我去煮药。”
李院首未直接答复,而道,“陆公子还望放宽心,虞氏死罪难逃。”
“皇上已下旨,诛杀虞氏近亲。”
陆衡之抿着唇,“大人但说无妨。”
李院首脸色凝重只多未减,他看着少年下身,神色犹豫,“公子于数月前,大腿里处可受过伤?”
李院首刚踏出门,屋内的花瓶碎地声动静极大。
药童忍不住说起,“这陆家公子脾气倒是大。”
“他那双眼,就算神仙下凡也治不好了。”
李院首冷了脸,他厉声道,“他甚是可怜,正值年少,竟成阉……”
他忙止了言,摇头道,“今日之事,还是莫要同旁人提及。”
江晏行笑容温和,“你们二人,说起话到时不避讳。”
李院首脸色微变,“六皇子怎来了?”
江晏行道,“陆公子此等遭遇,我听后只觉甚是可怜。”
李院首未再多言,双手作辑,先行离去。
屋门被打开,陆衡之也站起。
他眼上的伤疤已愈,本就生的俊美,好像也同从前那个风光霁月的公子没什么两样。
可眸底的死寂,江晏行看的清楚,他终是和从前不同。
江晏行道,“陆公子,不必忧心。”
“父皇已下了旨。”
“诛杀叶家百口,叶虞近亲皆被斩杀。”
“这等重罚杀人诛心,可见父皇对公子看重。”
陆衡之眉微皱,他不解,“这与叶家有何干系?”
江晏行笑着,“倒是我忘了,陆公子自回府便卧床养病,定是未听见,这此前传闻。”
“鱼目混珠,真假千金。”
“叶虞方才是出身高门的金枝玉叶。”
陆衡之手指发颤,心骤然停住了。
他眸子微红,“叶玉呢?”
“自是流放于边境,她虽不算其近亲,可终归算是沾亲带故。”
“叶夫人一直喊着,叶玉方才是她亲生血脉。”
陆衡之呼吸一窒,竟怎么也喘不上气。
江晏行的侍从慌乱跑进,“爷,不好了。”
“叶夫人自回家便疯癫至极,放火烧了叶家。”
“昨晚烧的,今才发现,都成灰了。”
陆衡之倒未有什么反应,叶家于他而言没半点恩德。
只是委屈了叶玉。
江晏行似乎想起什么,接着道,“陆公子,那叶虞临死前,让我转告你句。”
“她没有表哥。”
“我才疏学浅,竟听不懂此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