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山的两边（六）
可惜了，隔壁房子比较大，住了三个凑合着一起过的男女，都死了。
一间房子就把剩下三个坑都给占了。
这三人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死的，尸体都臭了，叶云枫搬完干呕了半天。
“谢了！”壮汉先摆手道了谢，然后拿起铁铲土埋土，同时说道。“你歇会吧，就一把铁铲，我一个人干就行。”
少年体力不支，确实累了，就地坐在地上歇了会。
壮汉则似乎耐力惊人，气都不喘，又是挖坑，又是搬尸，又是埋土的，都不需要停下来喘口气。
他的动作很快，十几分钟就把地上的土堆都铲完，堆出了四座矮坟。
然后又找了几块木板，插在四座矮坟前，知道名字的用砖石刻出名字，不知道的就直接刻个无名氏。
“好！一路走好，”壮汉面朝四个矮坟跪下磕了两个响头，大声说道。
四座矮坟后面，是密密麻麻相同样式的坟堆，左右、后面三个方向一直延伸到山林里，没入黑暗尽头。
“这些都是你堆的坟？”叶云枫突然意识到，震惊道。
“对！”壮汉点头。
“这得有多少座啊！”
“不知道，没数过，半年多前开始的，每天情况也不定，有劲吃饱的时候一天能挖了埋个六座，饿着肚子没劲的时候一天能挖了埋个三座。嗯……我想想……”
壮汉似乎在心算计数，动了动脑子，很快就放弃了，
嘴里还说着：“算了，算这个干嘛，谁会关心这个啊！”
【对呀，谁会关心野草是趴着的还是躺着的哈哈，反正总有竖着的！哈哈哈！】鸣又怪笑起来。
【还给草埋起来，有必要吗，火一烧，往河里往风里一撒，那才叫尘归尘、土归土。哈哈！】
鸣笑着笑着突然又停下，想到了新的点：【哎！我说错了，好像还不能私自撒在河里风里，这是污染环境，要罚钱的，你们这个世界应该没那么注重环境吧！】
最后一句好像是在问少年，但鸣不是这个意思，因为紧接着它又狂笑起来。
【污染环境！这个借口哈……哎吆……不行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鸣像是疯了一样，笑的停不下来。
叶云枫揉揉被这笑声震得有点难受的额头。
听到壮汉在问他，好像在问：“小兄弟，你叫什么名字，你说我记着，埋的时候也能留个名字。”
话说完，见少年没有回应，壮汉想到原因又尬笑道：“算了，看你的样子肯定比我晚走，轮不到我埋你！”
“我真没病！就是来看看。”叶云枫听清楚声音解释道。
“来一个全是传染病的病村参观？不用不好意思，我也不会非要问你的病。”壮汉哪信这话。
叶云枫想了想，居然找不到合理的理由，是啊，哪个正常人会来这里参观啊！
壮汉又看看天色，突然起身，摆出一个架势。
在这昏暗的天色下，在这众多数量不定的坟堆前，没光没火，就这么一招一式的练起武来。
叶云枫莫名感觉一点诡异，连忙问道：“你这是在练功？”
“八部金刚功！天天练。”
壮汉边回答，边将双手举过头顶，手臂弯曲，双手在头上合掌，然后双手微微向两边倾斜，再用力下压，展开臂膀。
“你是和尚？”
“进过少林寺，不过不是和尚，出不了家。”
“为什么？是学历不够？”
叶云枫看壮汉的行为，这可不是一般的善心恒心能做到能坚持下来的。
有这两点，还出不了家，肯定是被学历卡住了。
现在要出家要去有名气的寺院当和尚可不容易，起步就要硕士学历，还有一定的经商管理能力，能进入所属的上市地产公司集团，参与经营管理工作，那可不是些小公司，一年流水随随便便都是几十个亿。
“学历够！是尘缘未了！”
壮汉双腿大张，脚尖平行，笔直朝向正前，身体向着左侧压去，左腿微屈，右腿绷直。
而后左臂高举，手掌后仰，掌心对准天空，右臂下伸，竖于胯间，手掌对准地面。
“尘缘？”
“带我修行的师父，觉得我思想顽固，善心过重，过于关心寺庙外的人，容易招祸。”
壮汉牙齿扣紧，舌抵上颚，顿足用力，收工完成一遍。
吐出一口浊气，马上又开始从头练起。
“善心过重？”少年不理解，这也算缺点？
“我劝方丈放下屠刀，回头是岸。让他关掉地产公司，散尽庙财，回顾民生。”
“那你是真……”
叶云枫不知道是该说壮汉是傻还是天真。
哪怕单纯如他，也知道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壮汉的师父很明智，这样天真的傻子确实容易招祸。
“想说我傻吗！”少年还没说，壮汉已经知道他要说什么了，但他不气不恼，自在轻快道。“说就说吧！傻就傻吧！下次看见方丈，我一样会这样劝他。”
“呼！”
壮汉又吐出一口浊气，练完了一遍。
“你觉得他会听？”
“寺庙成公司，方丈当商人，说明他们已经不是和尚了，但没关系，我是，心中是，下次他不听，我就替祖师爷打他。”
壮汉挥挥沙包大的拳头。
“难怪你要天天练功。”
叶云枫以为壮汉是要练好武功，上门踢馆。
但壮汉却说：“练功不是为了打人，是为了强身健体，保家卫国。”
“保家卫国？”叶云枫一时有些恍惚。
“对，别看我们日子苦，也关注时事，要是梅军或者联盟那群狗东西敢跟孤星动手，我和他们那些能好好说话的病人聚在一起吃饭的时候，都商量着，反正快死了，直接可以抱着炸弹往上冲，让他们知道，孤星人的拳头可不是吃素的。”壮汉哼哼着说道，又开始起手练功。
“这里是叫双界山吧！”叶云枫莫名问道，这个问题他知道答案，但就是想再问一下。
“好像是吧！”壮汉不太确定。“听说是因为山上的一对双子山峰得名，依我看，不如叫两峰山。”
“不如叫两界山。”
少年也给这座山起了个新名字。
这座山有两边，
一边是庄园别墅，是院子大到需要乘车游览的功勋家族。
一边是重病无钱，是医保名额抢不到，在这荒村等死的穷苦人家。
像是两个世界。
更妙的是……
被孤星重用从中牟利的权贵，白天在别墅内商量着怎么找到卖国路子。
被孤星抛弃，落得这般下场的普通人，夜晚在坟堆中说他们都要保家卫国。
得利多的人不爱国！被抛弃的人爱国！
奇怪！太奇怪了！
连叶云枫想到这里都蚌埠住了，至于鸣，如果它有身体的话肯定要捂着肚子，乐到满地打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