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镇魔
席君书臭着脸骑在马背上, 用单筒望远镜镜头, 套住了一头巨兽的时候,他看到了藏区狼钢锥一样的目光。他全身的汗毛像豪猪般刺竖了起来,几乎撑破衬衣。他的小侄女就在他旁边,骑在另一匹马上,同样看到那头独狼, 可她稚嫩的小脸却没有任何异样的神情,沉稳而冷静。
这让他放下一半的心,小侄女身体不好,骨头脆,极易骨折,栽下马来就是大事了。如果不是年前出那桩事情, 他是怎么也不会带着柔弱的小侄女到这个鬼地方来找某个混蛋的。他们转了三次飞机, 又坐一天火车, 一天汽车,一天牦牛赶的牛车,赶了几乎一周的路,现在又迫不得以骑马上山,在这荒芜的戈壁上, 除上零星的格桑花居然还能倒霉到遇上这么一只大家伙。
普通西藏狼顶多80厘米高,眼前这只2米高的是什么鬼?
他手不禁伸向腰间,嘴里呼出的霜气都淡起来。
“二叔,这只是与狼群失散的幼狼。”小侄女的神情似乎有些疲惫,压低声道:“它的目标不是我们。”
果然在小侄女话音刚刚落下, 从山道的另一侧流云般乌压压的下来一群野生山羊,头羊警惕的走到最前面,但似乎没有发现躲藏在下风处的‘幼狼’。
小侄女没有动。
他也不动。
倒是他们骑的藏马不安的刨着蹄子,也对,遇上这么一个大家伙。那怕他们骑得是一等一的好马,也禁不住来自食物链上的威胁。
小侄女拍了拍马脖子,勒紧了手中的缰绳。
他亦如是。
感谢他家该死的教育,琴棋书画,马术骑射什么的,虽然整得席家子弟像古人,但是真的遇上特殊情况,像现在这样的,倒也临危不乱。
也不知道小侄女用了什么法子,让马儿们安静了下来。
另一边,那头幼狼已经成功一跃而出,那身形几乎如闪电般,他从来没有见过哪个动物有比这家伙更快的动作,他的动态视力非常了得,却只能捕捉到那家伙的一道残影。
一只肥嫩的小山羊被咬断咽喉,那只狼一口下去撕下羊的一条前腿,咬合力太可怕,以至于他怀疑自己看到不是一头狼,而是一只熊,这家伙完全打破生物学上对狼的概述,倒像是一种新的生物。
“这里到底是什么鬼地方。”他不禁低喃出声。
小侄女看着他,微微苦笑,道:“二叔,要不我们回去,不找我爸了,这地方太古怪。”
“你现在好了吗?头不疼,身体好了吗?”他毫不客气怼回去道。然后就看到小侄女脸上神情更加无奈,他抽了抽嘴角,他家小侄女有一双这世上最清澈的眼情,映着夕阳的颜色,瑰丽又宁静。每每对上这双眼,他都会气弱一点。
“他在你六岁的时候离开席家,好几年不回来,如果不是他每年都给你寄生日礼物,我还以为他回外星球。”席君书打着马,让马继续往前,边走边没有好气的吐槽道:“身份不明,长得不好看,消失了连黑进国家监控系统都找不到,每年都让一只猎隼给你送书,你老爸他全身上下没有那个地方是正常的,不是说了建国以后不许成精吗?你爸那只泰迪熊精是哪年化形的大妖啊!”
这话啧啧啧,小侄女苦笑着听着,都走到了这里,看到这里的古怪,想必二叔是绝对劝不回去。总觉得会被二叔发现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她轻轻呼出一口气,远处晚霞渐渐消失。人马离狼更近了。这几十步可以说是她这短短十五年人生中最凶险、最漫长的路途之一。马儿又走了几步,那头幼狼低头大口大口的嚼着羊肉,就仿佛没有看见他们两人二马,轻易的放他们过去。
就像她能听到这头狼在旷野中潜行一边觉得肚子饿,一边想着家人。她甚至能从这头狼的脑子里,看到另一头更大看起来更凶猛的巨兽来推断这只狼还是只小狼。
看着那头比熊更像熊的狼,她心里有一种异样的感觉,从到了这个地界开始,冥冥之中就像有什么人看着他们,而这种感觉绝不是错觉。
是父亲么。
或者说她希望是父亲。
那么她身上一切的不正常的情况就都有了出处。
去年年前她在学校里突然昏倒,醒来之后,她就能听到别人脑袋里想些什么,不仅是人的,还有动物的,突然涌进脑子里的东西太多。开始还以为自己是神经错乱,后来才发现自己是真的一夜之间不一样。
试过很多种方法,都没有办法解决。
最后,她独自在一个僻远海岛住了半年,那里与世隔绝,只能通过卫星电话与外界联系,在那里,比在人口密集的城市要好上一点点,可是仍然饱受各种信息过载的困扰。
她去岛上时,带上父亲每年让猎隼给她送的书。她很喜欢这份礼物,虽然被二叔吐槽里面不知道是什么鬼画符。可是她真画出书里面的符箓,用符箓招出雷暴来,二叔就再也不吐槽了,而是放下手里其他的研究专门去弄懂这些符。据二叔说,这些符号没有规律,而3d打印出来同款却没有相同的效果。
她想这符箓的神奇之处跟她从小练习呼息吐纳之法有关系,画这样的符对她而言总是很耗精力的。
这些符箓的力量大概和她本人的某种力量有关,但是这一切都没有得到证实。
她在岛上躲了半年,家中的二叔三姨没有少为她操心,年末的时候,猎隼又飞来。二叔终于忍不住在猎隼身上安了最新追踪器。
“你打算在岛上过一辈子吗?不想的话,就去找你父亲,那家伙神叨叨的,说不定有办法。”
于是,这便是她现在出现在这藏区南部无人区的原因。这里海拔4500米,每走一步都觉得身上背着大石头,她练习的呼息吐呐术让她虽不至于在这里缺氧,但是一时间,也因为攀爬太高而头痛。
这是高原反应的一种,到了这里,她的感知反而变得柔和许多,甚至可控制自己想听到什么不想听到什么?高反总能适应,心累的毛病总算摆脱了。
这让她感觉好了不少。
骑在马上,看手表,已经是北京时间九点四十分,骑了一天马。这山与天边缘还有光亮,太阳在远处的雪顶看得不真切,倒是整个雪峰被太阳映成了金色。
她在海岛的日子里,每天都看着太阳缓缓落下地平线。那是一种特属于海洋亚热带气候暖风的日落。现在,冷风吹得她的围巾飞扬,脸冻得生冷,感觉笑笑骨头都会冻碎,而这时看到的日落却让她忘记这恶劣的环境,神圣而壮美。
终于赶在了日落之前,她和二叔到达当地藏人给他们所讲的一处可以落脚的小庙。
看到那座用最普通砖瓦盖的建筑群时,她笑了……因为就在那里,那个点着无数酥油灯的建筑前,有一个头发剃得很短,穿着厚厚灰色棉袍的男人在冲他们招手。
她大笑,跨下的马儿跑出一溜雪尘,她二叔的马跑得比她的更快。
然而,一只大约两米五的大狼,从那个男人背后一跃而出,惊得马儿的前蹄高高扬起。他的父亲,那个被二叔称为泰迪熊成精的男人却一把抓住巨狼脖子上丰厚的鬃毛,让巨狼安静了下来。
“乔应星,这是什么东西你能解释一下吗?”他二叔冷着脸夹着马肚,冲她爸吼道。
父亲只是憨笑,并不回答。
然而,让她永生难忘的一幕却发生了。
从父亲的背后传来极危险的气息,她瞪大眼睛,片刻之间一群身体庞大的怪兽已经从远方的山里,涌到了距他们千米之距的地方。
此时,最后一缕阳光也消逝在天际,昏暗的视界里隐隐约约可以看到成百上千头体形巨大的黑影漫山遍野,纵跃着四肢急扑而来。匪夷所思的是,即使在这样近的距离里面,它们那气势狂暴的移动方式听起来仍然没有多大响动。
“爸?!”她跃下马,奔到了父亲身边。
父亲摸了摸她的脑袋,将她抱到了巨狼的身上,说了一句话:“小宝,乖,在这里待着,不要乱跑。”
二叔眼疾手快拉住转身要冲出去的父亲,吼道:“干什么,要去送死吗?”
“没事的,二宝。等我回来再和你解释。”说罢,那个既不好看又不高大的男人冲到了庙前某个地方,双手飞快结印,以他为中心,四周的地面突然爆起金光。
“神兵急急如律令,驱邪抓鬼斩妖精,三叉路口收魂来,画符师祖到凡间!。”父亲拉长了声音,面无表情地扬起手,仿佛扬起一把长刀。
当闷雷似的“轰隆”声逐渐拔高震起,激荡在他们耳边的时候,全身覆满了棱形青色鳞甲、足有三米高的怪兽,终于自尘土形成的浑浊迷雾中密密麻麻地现出身形,纵高伏低,疾扑而近。
这些暴露在她眼前的怪物,体形上类似于放大无数倍的蜥蜴,巨大的头颅狰狞如虎,脚掌上厚实柔软的肉垫可以使它们在高速跑动时不发出半点声息,就像是庞大却轻灵的猫科动物。
什么鬼???
她和二叔的脸色都变得难看起来,这些生物根本就不符合进化的规律,从哪里跑出来的。国家知道这些事情吗?不可能不知道吧!
我去!!!
“起尸!”随着父亲的一声大喝。
无数破破烂烂的人形生物在他们附近破土而出,为什么说他们是人形生物而不是人,因为她分明看到那些人形生物,裸‘露在外面的地方是累累白骨。
那些分明不是活人,而是活尸吧?!
起初还见他们身形僵硬,可不到半秒,其中几个如同离弦之箭般激射而出,迎面扑向怪兽群。随后,所有的人形生物都疾射而出。
两军对垒之势,已成!
就像是在亲眼看到一场最古老的史诗级战争片,她微张着嘴,怎么也想不到和谐文明富强民主的国家领土上还有这么一块地方。
仿佛是在行进时撞上了一堵无形厚重的墙,尘土飞扬中,奔驰中的兽群前列突然整整齐齐地溃塌。
一头头身躯庞大的怪兽长声哀吼,重重地撞跌栽倒,激起了大蓬大蓬的沙土。这些凶戾的猎食者几乎是在刹那间就失去了生命,僵硬木直地倒卧在冰冷的地表上,被潮水般涌过的同类踏得血肉横飞。坚硬如钢的鳞甲并没有为它们扭转厄运,在每一头死去的怪兽,心脏处都破了一个大洞。
那是来自它们这里的邻居给它们的好礼。
第二波和第三波怪兽几秒后再次袭来,那些活尸以一种极其特殊的方式,割麦般横扫着越来越近的兽群。他们冲怪兽大吼了起来,而他们的吼声堪比声波武器,同样的收到精准到了极点的杀戮成果,怪兽们一只只倒下。
前方的死亡丝毫不能影响到怪兽跨过这道隘口的急切需求。减少了一小半数量的怪兽群,无动于衷地踏过同类的尸体,在一个全力加速的短暂过程后相继伏低前肢,腾空高高越起!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活尸们且战且退。
那些怪兽已经逼近到父亲面前,她揪着巨狼身上的毛,巨狼和她一样摆出了备战的恣态。此时,高跃至半空中的怪兽在余光中已经清晰可见,它们正探伸着刀一样的利爪,血盆大口边拖出长而粘稠的涎水,嘶吼着扑向面前的第一道血肉佳肴。
“爸爸!”她吼道。
她父亲并没有动,仍是站在发亮的阵图中,一动不动。最前端几头怪兽身躯所形成的阴影急速扩大,已将父亲完全覆盖,距离最近的弯曲利爪,离父亲的头顶不过咫尺之遥。
二叔已经冲了过去,要拉父亲躲开。
一道赤红色的光芒陡然大盛,来的无比的及时。它斜斜划过半空。它比烈日更为炫目,比闪电更为耀眼,在燃亮的时候,挟卷着一种妖异的“嗡嗡”颤响。怪兽们被它轻而易举的拦腰横斩,血泼如雨的溅了一地……
这便是贯注尸王尸气的刀芒。
尸王刀出,万兽哭!
※※
直到这场惊心动魄的大战结束,她依然没有缓过神,目光牢牢锁在那个冷月之下,横刀立马的高大身影上。
“谢过陆将军。”
她听见父亲这么对那人说。
那人没有回答,她小心翼翼看着那个人,那人的眼神很静,没有欢愉,亦没有悲凄。
“陆将军是不化骨,僵尸中最厉害的僵尸。为父也不能驱使于她,只能请她助战。”
后来,父亲说什么,她都听不进去了。
因为只要靠近这个人,或者说这个尸,她的世界就变得空灵一片,脑袋里声音全都平息下来,剩下的只有扑通扑通的心跳声很吵!
“陆将军,您好。我姓席,名斯,以后请多多指教。”
她敢发誓,不管过去还是将来,她都不会对第二个人或者尸说话这么这么甜美,就好像声音里带着蜜……发生什么事,我在哪里,我是谁???
她,好像突然就变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