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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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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

    天吴刚要领命退下,楚王又有吩咐:“家家房里的人,让她自个选,任何人,不得怠慢。”

    家家?

    天吴抬眉,见王爷身边那人挪了下身子,立刻明了,点头再应:“是,我即刻交代下去。”

    楚王看向范咏稼,十分亲近地说:“家家,你有哪些想问的,问他便是。这差事,虽是耳鼠主外,但诸事都要过他的目。”

    范咏稼仍留着前些日子对天吴的敬与怕,乍一有靠山,到底胆不够大,吸了口气,小声问:“西苑那些姑娘,怎……怎么办?”

    这个问题,楚王代答了:“先这样,等事全查清楚了再说。”

    天吴主动回道:“思过庵和不圆寺都已悄悄布下人马,但近来没有些新的传闻,只怕还是惊动了他们。姑娘放心,我们线布得远,盘得大。现下不动,是怕有漏网之鱼,还没到万全之时。”

    范咏稼办小事行,为皇家办差这种大事上,不敢造次,只笑笑不再说话。

    她说得越少,楚王越高兴——她不和别的男子多说,只乐意和我亲近呢。

    他摆摆手,打发了天吴下去,见范咏稼起身,知她又要提告辞,莫名就烦躁起来。他摸着剑坠,没话找话:“你不是说,要给我编个穗儿吗?”

    范咏稼看看时辰钟,半坐着问他:“那我这就回屋拿丝线编,明儿给您送来。”

    楚王不乐意,唤:“溪边。”

    外头候命的溪边,很快进来。

    “去寻些丝线来。”

    “是。”

    王爷性子跳脱,一向想起一出是一出,裙子都穿的,玩玩丝线也不算什么。

    溪边淡定出去,不一会,就端着个精致的针线篓子来了。里头不仅有各色丝线,针箍绷子,样样齐全。

    范咏稼道了声“辛苦”,埋头挑选丝线:几次见他,都是常穿些月白、天青之类的浅色,既丝线这么足,就编一个浅五色的彩穗。

    颜色多而不杂,鲜而不艳,与螭龙坠也不违和。

    “王爷,这个……系在哪一柄剑上?”

    她到这会,才想起每次王爷拔剑,剑都不同啊!

    那两柄袖里剑,刚才更衣时已经被他随手丢在案上,一个坠两柄剑,啊呀,自己当初是怎么想的,应该买一对才是。

    楚王并不去看那一对剑,站起身,伸手插入衣襟,竟又抽出一柄不短的软剑。

    长见识的范咏稼情不自禁站起,走过来细看,她还是头一回见这种可以绕成圈的剑呢,伸手想摸,被楚王一把抓住了。

    “这剑太利,仔细伤了手。”

    范咏稼不看剑了,抬头去看他,关切地问:“既如此,王爷为何还戴在身上,这……若是不小心,岂不伤了自己。”

    楚王只看她那只被自己抓住的手,漫不经心答:“不会,我在长青山待了十年方下山,武艺上只略输我师父和师祖一分。”

    他将剑掉了个头,让剑柄朝向她那一头。

    范咏稼要去绑穗,可自己的手,还被他抓着呢,忙道:“王爷放心,我再不乱碰。”

    楚王哦了一声,松了左手,盯着专注穿穗绑坠的她。

    范咏稼紧张的时候就喜欢碎碎念:“王爷,这个坠,会不会影响剑藏身?”

    这会她想起蕊儿说过的《xx传》,突然就明白了他为什么要藏剑在身上:虽看着风光显贵,想必他的人生,也充斥着阴谋与风险吧。

    “无妨。”

    看她满脸好奇,他解了外衫,当着她的面,表演了一个如何让剑像丝带那样乖乖听话。

    虽这剑乖巧,可范咏稼看着还是悬心,有些心疼地道:“王爷,府里清静,系着它,影响您休息。不如外出时再带它,可使得?”

    楚王并不是草木皆兵,只是十岁起便如此,习惯了而已,听出她的关心,高兴之下,乖乖解了,随手挂在墙上。

    只是,这样一来,螭龙坠就不算随身带着了。

    范咏稼见他盯着那坠子,想着满室清凉,不怪他从前不爱说话,心一软,给出承诺:“等下回我再出去,还给王爷带个坠回来。对了,王爷给的玉佩我随身带着呢,要不,王爷,你拿回去戴吧。”

    说着,她小心翼翼从怀里摸出那一对双龙护主佩。

    楚王盯着她手里那玉佩,笑道:“给了你,你就戴着顽,磕坏了也不打紧,我这还有。明儿夜里,我带你去挑,挑你喜欢的样式。”

    王爷可真大方,今儿我送他的礼,还是他付的钱,不足以报答他对我的恩惠之万一。

    范咏稼暗自发誓:下个月他生辰,我要好好给他选一份礼。

    坠绑好了,夜也深了,范咏稼不便再留,楚王也不好留人,只能看着她告辞离去。

    范咏稼回了自己那屋,梦桃已等得坐立不安,一见她就问:“小姐,你还好吗?”

    范咏稼学着楚王那样,摆手让其他人下去,等只有她俩了,她拉了梦桃的手进内室坐下,安抚道:“不用担心,我和王爷在一块呢,他那么好的人,又不会欺负我。”

    那倒也是,王爷只要不发脾气,就是顶顶好的人。且白日里发脾气,生生让小姐给拦住了,这可比往日里一堆人连哄带劝强。

    梦桃安心坐下,小声和她说:“小姐,刚我被天吴大人叫去,说是让我升坤字辈,专心办你这的差,往后直接找他复命。还说明儿午间就叫人过来,留哪些使唤的,全由小姐自个挑。”

    “不是说好了吗,只我们在的时候,叫我名字就成。梦桃,你说,这是个什么意思?我知道先前他们是派你来盯梢的,你待我用心,上边应该是不满意的,我还一直担心着呢。可如今,他们竟升你的官,这是要做什么呢?”

    梦桃没她这么单纯,因为担忧,她悄悄敲边鼓:“许是看王爷待你好,家家,刚王爷……同你做了些什么?”

    一说到这个,范咏稼笑起来,同她小声说八卦:“你别和其他人说啊。王爷说他小时候一直穿裙子呢,嗐,寻常人家都盼着生儿莫生女,怎么太后娘娘那时候只盼着生女儿呢?”

    这个缘故,梦桃是知道个大概的。所以她环顾了左右,更小声说:“我们王爷,是娘娘第四个孩子,前头三个,也都是皇子。除了当今、秦王,还有一个没封号的,如今幽禁在某处,谁也不知还活着不曾。我听人说,这位天资聪颖,先生们没有不赞的,十来岁上,风头已盖过了兄长,后来被太上皇申饬,连封号都没混到就糊了送出宫去。许是废了这个儿子,太上皇和娘娘都有些伤心,秦王憨厚木讷,与上头并不亲近,后来生了我们王爷,因是幼子,很是疼宠。王爷的性子,就是那时候养出来的。只是不知为什么,他这么小就要上山学艺。我们长青山代代有皇亲,只是除了开山老祖宗,还只王爷这么一个……寻常都只是宗亲里旁支庶子。”

    范咏稼听呆了,难怪!

    正是因为有前车之鉴,他们才巴不得生女儿,才会草木皆兵地因为小娃娃一句淘气话,就狠心把他送上山。

    想是后来又懊悔了,才补偿似的,又是给私产,又是给金牌、遗旨的。

    诶,不对,遗旨,太上皇,不对啊!

    “王爷的父亲,可还在世?”

    她逢五才去看榜,学里又不许谈国事,因此并不清楚这皇家的事。

    梦桃摇头道:“太上皇退了位,和娘娘一起住環龙山。他老人家年前大病一场,很快便薨了。娘娘还在,只是不肯下山,只千秋那日,允龙子龙孙们上山见见。我师兄那日就跟着王爷上了山。只是回来后,王爷心情不大好,好些日子没出门,连朝都不肯去上。”

    唉,王爷也是个可怜孩子,不怪他性情古怪。

    范咏稼长长地叹了一声,梦桃牵了她的手,试探着问:“家家,若是王爷……想留你下来,你愿意吗?”

    范咏稼立刻笑起来,甜甜地道:“要真能留下来,我也跟你一样,把这儿当家。不用置业,留些银子养老,岂不安逸?王爷这么好,王府这么好,我当然愿意留下来。就是不知……等这差事了了,我想去问问王爷,厨房里的差事,还能给我留着不,以后我好好当差,再不会如从前一般,只做一道菜敷衍了。至于我爹娘……”

    她眼里的光又黯淡了下去,有些沮丧地问:“梦桃,你说,这世上有那好好疼儿女的父母吗?”

    梦桃打小被抛弃,兰蕊儿的爹娘朝打夕骂,还要送她给老人做妾,萌萌说她那一边的父母,只过年才能陪她两天。自家这,还有王爷那,唉!

    这话梦桃也不好答,在她孤寂的这十多年里,也曾想过,爹娘是什么模样,又为何要扔下她不管,只是再多想也无益,这些问题,永远也找不到答案了。

    范咏稼又叹了一声,自己答道:“别看范咏金没念过书,没什么本事,其实呀,她过得挺好的。她爹有能耐,又十分爱重她,连带看中男孙的老太太都把她捧在手心里宠。你看,范家和廖家一个地方出来的,她爹也就是我大伯,是十分清楚抢婚这事不地道,更是清楚廖家人见异思迁的德性,仍霸蛮做了这事。梦桃,有个爹纵着她做错事,好像也挺让人羡慕的呢。”

    说是这么说,心里还是不赞同的。

    她摇摇头,又说:“算了算了,还是不做那样的人,没人倚靠又怎么样!我们自个儿好好努力,想要什么,自己挣。等差事一了,我把那张银票给范咏生,让他去置个宅子,娶门亲,自此,我就再不管了,好好攒钱养老。梦桃,将来你成亲生子,能让孩子认我做个干娘吗?”

    梦桃正一脸纠结呢,那事本来就是她猜的,又不好明着问,只含含糊糊点了一下头。

    范咏稼正高兴呢,门外丫头来报:“禀姑娘,外头有人送点心宵夜过来,说是您干女儿孝敬的。侍卫来问,让不让进。”

    刚说做干娘,干女儿就冒了出来。

    范咏稼正纳闷呢,梦桃反应过来,捂着嘴开始乐。

    “谁呀?”

    梦桃憋住笑,张嘴做了个“洪”口型。

    厨房洪大妈!

    范咏稼哭笑不得,又十分为难:那人不是喜欢刁难她吗?好好的,怎么又肯认干娘来了?

    梦桃起身出去,连人带点心一起打发了,回来看范咏稼坐在圆桌旁发怔,笑着解释:“小姐,这样踩高捧低的小人,不理会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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