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16章
范咏金若是个要脸的主,就不会缠着家人抢范咏稼婚事,所以她毫不客气地顶:“谁说我不识字了,我娘早就教我管账管家,廖家伯母都夸我能干。哪像你,你娘说你没良心,说你无用,说你……”
范咏稼深吸了一口气,忍无可忍打断她:“既你这般能耐,你刚不是说,一万只镯子都没用吗,不如你来数一数,一万是多少。”
范咏金语塞,扬着下巴强装镇定,斜睨着继续说:“一万便是一万,我爹说了,给我一万两银子陪嫁,就你那疯子爹,一两银子都没得把你!范咏稼,你若是识相,跪下来给我磕几个响头,没准我会发发善心,舍你几个铜子。”
对方不知耻,范咏稼自觉这么吵,没什么意思,冷声道:“桥归桥,路归路,这门亲,从前不曾走,如今也不必。范小姐还是早些回家,守着你的万贯家财吧。”
她感觉到身后有人靠近,只当是梦桃上前护卫,微转了头,小声道:“我没事,别担心。”
范咏金呸了一声,十分不善地扫视了一圈围着范咏稼的几位,讥讽道:“破落户身边的,也就这么些玩意。范咏稼,你要自贱,也正经卖个好价钱,沦落到这般,奴不奴,仆不仆的,趁早改了名和姓,莫污了我范家的名声。”
范咏稼将头转回来,盯着脸色有些难看的范咏金道:“范咏金,做人善为先。我的朋友,都是一等一的好人,容不得你侮辱。且姐妹同宗,我再奉劝一句:那廖公子喜欢的,正是那满腹才情的女子,尤其是那诗写得优美动人的,他最是推崇。你若得空,少做些蠢事,不如多认几个字,多读几页书!”
范咏金见她还在讽刺自己没念过书,而她所说的廖公子,正在后方不远处的马车上,唯恐被他听了去,她又羞又怒,上前一步就要扇范咏稼。
范咏稼反应迅速,往后退了一步,贴到了跟在后头的人,被人揽了腰转到一侧,随即就听到范咏金的痛呼。
范咏稼看着她左肩那一个冒血的口子,掩了嘴里那一声惊呼,原来,揽住她腰,正跟着她的人,不是梦桃也不是蕊儿。
“王……表妹,不可。”
来不及细问他又是哪冒出来一把剑,范咏稼反应过来,双手抱住他拿剑的手,略用了些力往后拖,嘴里劝道:“她是有些无状,但罪不至死。表妹,她吵不过我的,你放心,我也不会白白让她打,且她已经吃了教训,饶她一回吧。”
她这头拼了命地劝,偏范咏金自她爹发达之后,再没吃过亏,捂着伤口,尖叫得像只凄惨的鸡。
“范咏稼,啊!!!我要杀了你,你这贱人,竟然带人害我,你们都得死。来人啊,来人啊,快捆了她们!”
楚王被范咏稼扒拉住了这只手,便改用那只手来拿这剑。
范咏稼反应快,松开他胳膊,改抱住他腰往后推,闷在他身前一个劲喊:“使不得啊,使不得!”
梦桃没觉得砍个这样的人有什么不对,上前一步护在她身侧,兰蕊儿都抡着圆几准备加入战斗。
范咏金喊破了嗓子,外头也无一人进来,等自己被那人一脚踹翻倒地,总算怕了些。她趁堂妹拼命拖人之际,翻身起来,捂着脸哭哭啼啼要往外头去。她刚走到门口,不知哪跳出来一人,用剑抵住了她喉间。
范咏金又哭着往后退,抖着身子嚷道:“范咏稼,我不嫁了,不抢了,成不成?我是你妹妹啊,你是我姐姐,你怎么能叫人杀我呢!”
范咏稼拦一个楚王已经满身大汗,扭头见了这场景,又急忙出声求情:“表妹,放她走吧,总不过是拌几句嘴,犯不着闹出人命来。”
楚王踢完那一脚,泄了些怒,只觉着被她抱住,十分惬意,因此并不表态,还隐隐往前用了点力。
范咏稼刚放松些又赶紧抱住了,再次求道:“她就是性子不好,嘴上不饶人。她人倒也没干过其他龌龊事,还请表妹饶她一回。要不,要不,我打她几个嘴巴子,教训教训?”
楚王没表态,被剑尖刺破了皮,吓得魂飞魄散的范咏金已经尖叫着应好:“对对对,我嘴巴臭,你打我嘴巴,正正好。”
范咏稼刚要试探着松手,楚王又动,她只得继续抱着,再看到后头跃跃欲试的兰蕊儿,头疼道:“表妹,就让你那手下打吧,打她个十下八下。蕊儿,你也放下吧,吵两句而已,真不是什么大事。”
这些日子,她早想明白了,有没有镯子,这婚事也没有坚持的必要。廖归鸿早将她定了个“粗鄙”的罪,再挑明身份,也不过是徒生尴尬而已。
嫁一个瞧不起你人,又阖家瞧不起你家人的郎君,委实算不得良缘。
范咏金既乐意,且大伯能让廖家妥协,那自有她们的盘算,与她不相干的。
刚才的怒气和回嘴,不过是读书那点清高,和见不得自家的朋友受她牵累,被人侮辱罢了。如今,该讨回的已经讨回,再深究也没了意思。
“表妹”一个眼神,那人撤了剑,抬手啪啪啪连着抽。那力道和范咏金的惨叫声,让范咏稼不忍看,只将头埋向这一边。
十记耳光打完,被打懵了的范咏金被带下去。
兰蕊儿看看一脸惬意的表妹和还有些情绪的范咏稼,放下手里的圆几,欢欢喜喜道:“好了,搅屎棍走了,我们接着买买买。那什么,镯子呢?还有几个,都拿来。”
梦桃不赞同地使了个眼色,朝她微微摇头——都这时候了,还买什么镯子,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兰蕊儿没她这般机灵,压根没提取到关键词,只兴高采烈接了掌柜送来的首饰盘。
范咏稼回了神,松开“表妹”,看向缩在角落,遭了无妄之灾的那妇人,鞠躬道:“对不住,累您受了惊。”
表妹心情大好,大手一挥,对掌柜道:“她买的,记我账上,再挑一副好的与她。”
严掌柜有见识,知她气度不凡,揣度着挑了副扎扎实实的金头面,又给那妇人提点了一番。
那妇人捧着盒子,过来道谢,欢欢喜喜回家去了。
好了,这镯子买还是不买?范咏稼又愁上了。
蕊儿喜欢,可是她这头,太尴尬了。若是日常戴着,岂不是说自己还在惦记着那门已经被人咬了一口的鸡肋婚事?
不戴吧,蕊儿欢欢喜喜挑选,也是一片心意。
算了算了,她不知情,自己又何必挑破。
兰蕊儿自顾自要了三只,姐妹三个一人一只,独表妹没有。理由也是现成的,店里就剩了仨。
她坚持要自己付钱,好在脆音阁店铺虽小,但各式宝石翡翠金银,也都是要银子进出的,兑得开。
表妹一脸傲娇,并不在意。
范咏稼却心疼他落单,精挑细选,挑选了三件送她们。
给兰蕊儿的是白玉平安扣,给梦桃的是碧玉花鸟牌,给“表妹”的是螭龙剑坠。
梦桃也要回报小姐心意,替她选了一只镶红宝的金蝴蝶簪,活泼又贵气。
东西选好,表妹抚着手里的剑坠,带着笑,扬手道:“去府里结钱。”
外头就快步进来个人,递上一道牌子。
严掌柜接过令牌,又惊又喜。
梦桃掏钱的手,缩了回来。
范咏稼想说:我来付账。
人已经被表妹揽着肩往外头走。
兰蕊儿郁闷了:土豪表妹,刚我付钱的时候,你咋不开口呢?
接下来,兰蕊儿学乖了,挑好东西,不急着付钱,等着土豪丢那金句——去府里结钱。
她虽要走了,但能省下些钱,留给家家花用也好。
店都是范咏稼挑的,作为资深节俭人,她选的都是东西好,价格适中,服务态度好的店。兰蕊儿逛一家,点一次赞。
而她前后对比,发现只要自己和家家保持点距离,这表妹就慷慨、脾气好。嗐,就是小孩子那点脾气呗,让着点她吧。
东市买首饰,西市买衣衫,南市买脂粉,北市混吃喝。
中途还发生了点小事故,街边有那大一点的孩子,逮了个瘦弱的穷孩子压在地上欺负,让人家学狗叫,舔狗屎。
旁边大人们只敢不痛不痒地低声劝几句。
表妹瞧见了,哼了一声,梦桃跳下马车,摁住那熊孩子,让他脸埋狗屎直接吃。
熊孩子还在那挣扎叫嚣,他爹娘冒出来,叫骂着要来抓梦桃。
范咏稼悬着一颗心,刚要下车去帮梦桃,被表妹扒住肩,拦了。
路边窜出几个人,连着熊孩子和熊家长一块儿摁住,叫一个字抽一嘴巴子,没一会人就彻底老实了。
表妹从范咏稼身后冒出半个头,冷声道:“加一条律例:纵容家人行凶作恶的,一块儿坐监。带下去,上元过后才许归家。”
中秋还未到,上元还远着呢,且年都不许在家过,这算大惩罚了。
这一家子,显是作恶已久,人刚被押走,旁人奔走相告,互相道喜。
兰蕊儿扑过来,激动地表达对酷表妹的敬意:“集美,你牛啊,你家是大官吗?这处置爽死了,在我们那,熊孩子搞事情,报警都没卵用,杀了人还得保护他呢。最没劲的就是这条了!表妹,你这样太给力了,就该连熊家长一块抓,关他们几次,看以后谁家还不好好管教孩子。”
可惜了,她一腔热情,表妹很嫌弃,躲开她扒过来的手,冷道:“过去些。”
这会表妹在兰蕊儿心中,形象伟光正,这点嫌弃,她丝毫不在意,紧紧地挨着范咏稼,力图跟偶像靠得近一点。
“表妹,你功夫是不是很好?学的什么门派,诶,对了,这边有什么华山衡山派吗?你剑不是被家家收了吗,刚才在那首饰店,你又从哪拿出把剑?还有你家住哪,我们能去玩一玩吗?我猜你家一定很好玩,是不是啊,家家?”
“闭嘴。”
范咏稼赶紧两头劝:“蕊儿,我们先去吃点东西吧,我听人说花茗楼的茶点做得十分好,去试一试好不好?”
“表妹,蕊儿没有别的心思,就是好奇。我也觉得你刚才做得十分好,就该这样。勿以恶小而为之,也勿因人小而纵其恶,人的品行,若是小时不教好,将来必行大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