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14章
范咏稼怕这大方王爷又要掏什么给她,转而说起别的:“王爷,蕊儿就要走了,明日我可以带她出去逛逛吗?她来我们这,还没去外头看过。先前在兰家,他们待她苛刻,来了这,才过得好些。既是要走了,我想……总要让她知道,我们这太平盛世,不见得比她们那处差。”
“我与你们一同去。”
范咏稼:……
那还怎么愉快地顽?
范咏稼为难道:“王爷,我我……我打算带她去逛逛脂粉首饰铺子,再去女儿楼看看。”
都是些女孩家的事呀!
楚王放下佛像,摸摸袖口,抬眸看向她,语气未明道:“怎么,我竟去不得?”
“不是不是。就是这几处腌臜了些,怕污了王爷您的尊眼。”
不提剑光摸袖子,难道袖里有匕首,惹不得啊!
楚王哼了一声,随即道:“有话便说,不必遮遮掩掩。”
范咏稼为难,可不答也不成,只能垂着头,老实道:“回王爷话,那些个去处,都是女儿家扎堆,只怕冒犯了王爷……”
“这有何难,我扮女装便是。”
啊!
范咏稼只当自己听糊涂了,楚王看着她似被雷劈中的模样,笑道:“在山上,不想守规矩的时候,我常这般出去顽。”
这这这……这是萌萌说的“女装大佬”吗?
范咏稼呆若木鸡的样子,楚王显然很乐意看,还要拉她进内室看自己的“私藏”。
自觉这秘密了不得的范咏稼哪敢呀,哭丧着脸求道:“王爷,您事多繁忙,民女不敢……”
她这一疏离,楚王又觉无趣,伸手打发她下去,冷冷道:“明日散了朝,约辰时三刻便走,自有人唤你们。”
范咏稼赶紧鞠躬退下。
回了院子,她先去兰蕊儿那处,跟她说了中秋那事和明儿外出之事。
前程已定,又能放风,兰蕊儿很是高兴,拉着她欢欢喜喜挑选明日外出的穿戴。
范咏稼不由自主地想着:明日王爷会是什么样的呢,也穿裙子吗?
该死该死!
她收回神,帮兰蕊儿选定了裙子首饰,再回屋和梦桃说悄悄话。
“王爷说他也要去,还穿女装,梦桃,你不知,方才我惊得腿软,差点没瘫倒。”
梦桃捂着嘴乐,“小姐,你来得不久,不知道这事。王爷没骗你,这事呀,我们长青山的人都知道,师祖他们也是知道的。只是不得外出的规矩本就是皇家定的,王爷那会儿还小,淘气想出去顽,他们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权当不知道,只悄悄护着他安危便是。我跟你说,王爷扮起女孩来,可是那精致的小姐模样呢。”
她说起此事,全不像往日里那样小心,还继续道:“圣上也知道这个,每年有好的料子,头一个就是让我们王爷选。只是回京这几年,再没见王爷扮过了。”
范咏稼听她这么一说,若有所思,坐下来写了张条,交予梦桃送去。
既然王爷扮女装,长青山的人见过,明日扮了这模样简出,若是被有心人见了,岂不是要招来些不必的风险。
梦桃送信而去,又带了信回来:“小姐,溪边大人说,王爷请小姐过去,今晚歇在流坡山,东西一应都有,人过去即可。”
这又是为何?
喊她去了流坡山,却并不召见。
王爷要上朝,安置得早,范咏稼被安排住在侧院,这里备着新衣新裙,还不是她惯常穿的“大”裙子,都是掐着腰身的新样式。
王爷没见她,溪边大人却主动来了她住处,拦了她行礼,好似今日初见一般,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又问道:“你……如今多大了?”
“回大人话,我正月里满了十七。”
溪边蹙了眉,似有些不大满意,上前一步,盯着她眉间,又问:“婚事呢,可定了?”
如今虽不像从前,姑娘家及笄就嫁人,但十七八岁还在外头乱闯的女孩,是绝没有的。
范咏稼垂着头,有些为难,她并不想撒谎,可是她自己也无法说明,这婚事,到底算有还是没有。
“若是为难,那便算了。你只需记着一句话:王爷尊贵,任何人,不得欺他,伤他,否则,后果不是你和你家人,能承受得起的。”
这话从何说起,王爷家大业大,应当不至于为那点赏赐伤心懊悔,那溪边大人这句“欺他伤他”指的又是什么呢?
人家还在等着,她只能胡乱点头应是。
溪边转向那珠帘,长吐了口气,想起王爷在这一块上,白纸似的懵懂,又叮嘱道:“莫再穿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以后你一应穿戴,都由府里给你安排,从前那些,只管丢了。你跟在王爷身边,丢的是王爷的脸面,再混账,仔细你的脑袋。”
范咏稼头回感受到这种清楚的不善,勉强应了声。
溪边想到一个可能,又忍了气,换了调调继续说:“你是王爷的人,不必畏畏缩缩,有什么难处,只管说出来,凡事有他给你做主。只一条,不许跟别的人拉拉扯扯,坏了名声,可是一辈子的事。”
“是。”
棒子敲完,该给枣了。
溪边手一抬,那些候在外头的丫鬟,捧着铜角文盘鱼贯而入,依次向范咏稼介绍了盘中之物,再收纳进柜里。
范咏稼粗粗算了下,听她们这一报数,不算她来时桌上放着的,衣服鞋袜,已经里里外外有十几套了。
这些丫鬟退下,下一批又开始进,珠宝首饰,屋内摆件,铜壶滴漏时辰钟,事事俱全。
范咏稼忍不住了,急道:“敢问大人,为何要添置这么多物件?明儿我就回自己院里住了,不必这般麻烦。”
溪边面上古怪,拧眉道:“你只管住着,丫头婆子,自会给你配齐了。”
显然这事由不得她来定,范咏稼只得改口道:“既如此,可容我去寻了梦桃来。”
溪边抬眼,朝旁边候命的丫头道:“去吧。”
“且慢,还请这个妹妹,帮我给西厢的兰小姐捎个信,说我明儿一早,准去找她,让她不必担心。”
那小丫头瞥一眼溪边脸色,朝范咏稼福身领命:“是。”
新衣新首饰新住处,换别人,只有欢喜的。范咏稼却深深地愁上了:不在那一处住,那我这差事,是革了吗?
没了差事,那可如何是好!
想再多也无用,既来之则安之,走一步算一步吧。
翌日一早,梦桃果然懂了她的意思,不仅人来了,还悄悄帮她把藏好的银子和纸笔全带了来。
范咏稼松了口气,不敢再随意藏,全都随身带着。
她们起得早,但王爷更早。
流坡山是院中山,山中院,她这偏院在“山”脚下,上那二十一级才是正院,正院里此刻安安静静的,显是已上朝去。
范咏稼抬手借帕子遮掩打了个哈欠,使个眼色让梦桃跟她一块进里屋,两人一块挤在塌上说悄悄话。
“你说,这是个什么意思?难道差事不让我做了,我那对照表,还没完工呢。”
梦桃指指房里布置,摇头道:“小姐,这处比先前那好,管事的说了,我住旁边隔间,仍跟着你。”
这个好,范咏稼拉上她的手,又开始担心兰蕊儿,小声道:“萌萌,呃……就是蕊儿要不了多久就走了,如今丢下她一个人住那边可不好,你说我能求求情,带她一块过来住吗?”
梦桃谨慎,仔细想过,摇头不语——蕊儿人不错,但她到底是异世界的人,流坡山戒备森严,是不可能允许她进入的。
范咏稼叹了口气,改口道:“今儿我们到外头,你也去可好?我跟萌萌都是无用之人,王爷他……身份尊贵,要是有什么人起了坏心思,我们只怕护不住。”
梦桃先点头,再解释:“我护着你,至于王爷,有其他人呢。”
她凑到范咏稼耳边,小小声说:“有明卫,也有隐卫,且王爷虽没内力,身手却是极为敏捷的,小姐只管放心。”
梦桃从来都是这稳重性子,范咏稼听她这么一说,渐渐安心,从怀里摸出那个精致荷包,仔仔细细取出一张放在旁边,轻轻叠好剩下的,再藏进怀里。
“我数过了,一共有八张,蕊儿要回去,得用钱,我给了她一张,这事我禀过上头,王爷没说什么。梦桃,这一万,你且拿去置个宅子。”
“使不得,使不得。这是小姐你的,我自个儿攒了银子,够用。且我住在府里,安安心心的,无需置业,王府就是我的家。”
范咏稼摇头道:“这不是我赠与,而是你应得的。我这差事,处处得你协助,既得了奖赏,自然也有你一份。”
她脸上的坚持,让梦桃知道只怕拒绝不掉,只能任由她塞到自己手里。
她收下,范咏稼安了心,这才跟她说起自己的盘算:“多大的人,端多大的碗。我想过了,王爷慷慨,可自个确实只做了这么些事,且擅自专行,于差事还有些妨碍,当不得这么大的赏。这银票,我也留一张,余者得想个法子留在府里。梦桃,你瞅着有什么空子,还请及时告诉我。”
“是。”
小姐这人,真正应了那句: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人家抠的是自己,却从不贪别人,值得敬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