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蛛丝

    繁星点点, 夜色如墨，仿佛之前的险象从来没有发生似的。

    “林师叔，那只金丹妖兽未曾生出灵智吗？”白心月想了片刻之后，才问道。

    白心月这样问是有原因的，按林真人先前所说, 那只金丹妖兽必然是以原形活动的，不然林真人不会连一声招呼都不打就出城去了。

    直到白心月提起，林真人才想起这个他不曾注意过的问题。

    “此獠不以化形之态现身, 可见是故意引本座出去的。”林真人俊眉微皱, 可他留在城中的手段并未示警，也就是说并没有金丹修士靠近落星城。可那足以毁灭落星城的流星异术又是怎么回事？那绝对不是低阶修士可以施展出来的, 甚至, 如果今天来的不是剑道大成的若闻真人，其他的金丹真人未必保得下全城的修士。

    其实这些现象在七百年前很常见, 人族修士就是因为这些，才损失惨重的。

    闻人青筠也很疑惑, “金丹妖兽不化形也有很多解释, 一种是化形之后不利于发挥自身原有天赋, 一种是为人灵宠，不得轻易化形。”前者还好，有可能真的只是金丹妖兽流窜到此地，未能前往万妖森林。而后者的话，能驱使得动金丹妖兽，那修为最少也是个元婴了。

    可问题是, 元婴修士需要这样行事吗？大可以大大方方进城来，在落星城根本没有人可以和元婴修士抗衡。就算是剑道大成的若闻真人，也不见得能在元婴修士手下过几招。元婴和金丹，才真正是天壤之别。林真人最多也只能保全自身，白心月几人却是护不住了。

    不过修真界的元婴修士两只手就数过来了。而且大多是和万象宗也有几分香火情的，应该是不会这么做的。而且各宗也就那么一个镇宗长老，轻易是不会出山门的。

    而万妖森林的几大妖皇，据说有两位已经是黄泉路近了。妖兽虽然寿元悠久，可是不得飞升，终究有化作飞灰的一天。而且七百年前的灾祸，妖修也没能置身事外。海族可不把妖修当同类看，甚至妖兽的血肉更加吸引海族。

    所以是妖修的可能也不大，而且妖修作乱，一般都是以兽潮的形式发动，很少有这种单打独斗的。

    就在几人思索间，林河又来了。

    林河脸色惨白，好似看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似的。

    “回回禀前辈，已经查出来了，还请前辈移步□□。”林河说得断断续续，虽然在极力保持镇定，但是白心月很明显能看出来他的慌乱之色。

    能把一个筑基大圆满，已经半步金丹的林河吓得变了脸色，说话都不利索了，可见不是什么好事。

    闻人青筠和苏棠雪几人也脸色微变，对视一眼，均能看到对方眼底的忧虑之色。

    在林河的带领下，几人前往其口中所说的□□。

    城主府的□□，也就是城主本人的宅院居所，一整片儿都可以叫做□□。

    过了跨门，在随行火把的映照下，不用林河开口，白心月几人就已然明白了。

    偌大的庭院中央，摆满了十几具修士的尸体。每一具尸体都呈青黑色，整个人好似被吸干了一样，化作干枯的人干儿，被整整齐齐地摆放成了一个圆形。

    尸体周围还有暗淡的光芒闪烁，看起来诡异万分。

    “那是阵纹。”冯子尘精通阵法，此时自然能一眼看出来。虽然以他的修为还不能做到这么精妙的布阵手法，但是辨认一番还是可以的。

    苏棠雪已然变了脸色，但到底是紫圣真人亲自教出来的弟子，倒也没有当场吐出来。闻人青筠也是脸色惨白，很明显没有见识过这般阵仗。林元泽也稍微有些不适，不过也是强忍着。

    在场的唯有林真人和白心月脸色丝毫微变。林真人是见识多了，更惨烈的情景也不是没有遇见过，自然能保持镇定。而白心月则是修炼了太上忘情诀的缘故，即使内心再如何反感，面上也没有表现出来。

    林河这个时候继续说道：“方才弟子巡逻到□□时，便看见了这个。已经查验过了，虽然看不清面容，但也确认了不是林家弟子。”这就是说不保证是否是城中修士了。

    林真人这下就是不想怀疑林河也没有理由了。这里再往前走一段距离，可就是林河的住所。这么多尸体摆在这里，没道理林河发现不了。而且看这架势，摆下这等狠毒阵法的人，也没想过瞒着所有人。

    城主府里是有修士巡夜的，能掐住这个时间点儿布置好阵法，并且放置了这么多的修士尸体。不是训练过很多次，就是城主府内的人了。只有相关人员才知道什么时候是交班的时间，才能避开这么多人的目光。

    或许这么说更加合理，只有身为城主的林河才能做到这些。林河要是解释不清楚个中缘由，他可能就要上万象宗亲自向序德道君解释去了。

    林真人倒是没有想这么多，他只是单纯地觉得林河作为一族之长，是有些失职了。如果今日闻人青筠几人有个万一，他林河就是有一百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白心月对闻人青筠几人点点头，便抬步走向那堆尸体，细细地查看起来。

    这些干尸虽然看起来面目可憎，但到底终究已经是死人了。不用担心这些干尸有发生尸变的危险，毕竟还有位金丹真人在这里站着呢。

    看了一会儿，白心月突然伸手，从几具干尸中间夹起一些灰白色的细碎粉末。

    看到白心月动作，闻人青筠几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心月的胆子可真是大啊。

    闻人青筠等人也随即上前。

    灵石碎末

    白心月指尖捏着这些碎末，心里已经隐约有了猜测，这似乎是一种颇为血腥的献祭仪式。而祭品就是这些修士，还有这些灵石。灵石在被吸干灵力之后，便化作了碎末粉尘。而据白心月来看，这些灵石最低也是中品了。

    能花费这些数量的灵石，还有这十几具修士尸体，看来摆下阵法的人所图不小啊。

    正待白心月要查看尸体时，背后的林真人说话了。

    “如果本座所料不错，这应当就是海族秘传的献祭法阵了。”林真人把一切都想明白了。为什么城外的那只金丹妖兽要把自己引到远处，为什么偏偏是子夜时分才有流星异象。这一切的一切，都和海族分不开。

    “师叔可曾有什么发现？”闻人青筠转身问道，因为林真人的口气听起来明显就是有所发现，所以闻人青筠才会有此一问。

    而且听林真人的口气，这阵法和这些尸体，都和海族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白心月一边听林真人说，收下的动作也没有停，竟然徒手开始翻尸体上的衣裳。

    “这是海族的一种献祭阵法，本座也只是在古籍上看到过，却是从未亲眼见过，今天这也是第一次见。”这应该是白心月和林真人同行后，听到他说的最长的一段话了。

    “这种阵法极为阴毒，以修士的神魂和一身灵力，再加上价值不菲的贡品，在子夜时分引动阵法，由主持阵法的海族向月神祭祀，借此引发出天动异象。”这也就解释了为何方才白心月在几具尸体之间，发现了疑似中品灵石的碎末。在献祭过后，所有献祭的物品都会丧失所有的灵力，沦为废品。

    “而方才的天降流星，就是此阵法召唤出来的。”林真人做了总结。

    海族信仰月神，并自称为月神后裔，如今的几大皇室皆以月神后裔自称，在无尽海建立起根深蒂固的势力，其历史悠久，甚至可以和万象宗相提并论。

    而方才的天降流星，就是海族修士祷告的结果，象征着月神灭世。

    白心月在几具尸体之间翻翻拣拣，似乎是想找出点什么有用的东西。虽然有对逝者不敬，但是到底也顾不上这么许多了。

    “那林师叔可还能察觉到那主持阵法之人的气息？”闻人青筠一下子就抓到了林真人话里的重点。

    只见若闻真人摇摇头，闻人青筠虽然有些失望，但也是在意料之中。如果那主持阵法之人还在，以林真人的神识，必然是能察觉出来的。如果那人身上有可以遮掩气息的宝物，也不是不能躲过去。

    可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主持阵法的人就在在场的这些人之中，那也就解释了为什么连林真人都没能发现其踪迹。

    人一旦有了想法，就会抑制不住地去多想。如果有人背后海族修士收买了呢？这些尸体都是谁，还有作为辅助的不菲灵石，都是哪儿来的？

    林河显然想到了这个，脸色已经过隐隐有些发白，这下就是跳河里也洗不清了。这不明摆着有人在和海族暗中勾结，不然怎么会这么巧？能抓住这么好的时机布置一切。就是林河也不能违心说，这和林氏一点儿关系都没有。这个时候要是急于撇清关系，那反而是洗不清嫌疑了。

    是林氏失职失察了

    静谧的环境里，白心月的声音突兀般响起：“林师叔，阵法在启动之后，主阵之人是否能够随时离开呢？”

    白心月这样问是有道理的，像这种阵法，如果由人修来主持的话，是需要不时稳定大阵运行的。而这种献祭类阵法，只是启动阵法而阵中没有主阵之人进行祷告的话，后续走向可就说不好了。

    不过白心月也明白，只要手上有高阶遁地符箓之类的宝物，在祷告完成时的那一刻离开还是可能的。这种毁灭性的召唤，应该是不需要主阵者付出生命代价的。

    林真人也听出了白心月的意思，主阵之人可能未曾走远，甚至有可能就藏身在这里，也有可能就是这些人中的其中一个。不过这种话林真人是不会轻易说出口的，这种动摇军心的话，说出去可就收不回来了。

    白心月之所以这么肯定，还是因为灵兽袋里的幽梦突然给她传音，说是附近有一股细微的味道，绝对不是人修。

    啼魂兽号令万魂，神识纵然可以掩盖，而灵魂残留下来的气息是无法抹除的。

    主阵之人进行祷告时，是出自内心灵魂最真实的祈祷，由灵魂之力进行沟通。如果主阵之人真正离开的话，这种味道是不会留存的。

    要不是白心月有幽梦在身，不然也是不会发现的。

    可见天意昭昭，至少天道现在是顺着她白心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