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炮灰中的炮灰
顾桓中并没有关闭页面，他看着刘秘递过来的综艺筹划大纲，上面赫然就是东皇和蓝莓卫视即将联手推出的一部全新综艺。
在综艺决定统筹的艺人一栏，写着公司艺人总监推荐的十九个东皇自己的年轻艺人的名字，还有十一个名额会留给其他公司，三十个符合条件的年轻演员，就是这部综艺的主力。
对于整个综艺的流程安排的和赛制选择，顾总比较满意，但对于艺人总监推荐的人选……顾总想了想，重新拿起了手机。
“95后小生里，谁比较有潜力？”
他的消息发了出去，不出所料，打断了群里正常的讨论节奏。
“马屁精出来了！”
“马屁精，你莫不是打算脱粉了？才几天啊，就看腻了大罗罗的盛世美颜，想要转投别家了？”
“你真不是别家派来卧底的？看到罗布里是真的烂泥扶不上墙，也就任务完成了，可以回去给你主子交差了？”
“建议群主封杀这个马屁精。”
顾桓中的手指收了回来，向来只有他封杀别人的，这是第一次，他被一群粉丝给威胁了，说要‘封杀他’。
顾桓中想了想，点开了红包，在金额界面，末了缓缓输入了四个零。
“咦，红包？”
“马屁精发红包了！”
“她——心——虚——了姐妹们，她被我们说中了！她混入咱们群就是别有目的！”
“我倒要看看她能抠搜出几毛钱来……wo，老娘没看错吧，566元？”
“我抢了742元，快抽我一巴掌，不然我觉得自己还在睡午觉。”
“我能说我抢了1012元吗？这是真实存在的红包吗？”
“建议群主封杀这个马屁精。”此消息被撤回。
……
“我来晚了，发生了什么？”
“自己看红包。”
5秒后。
“我要怎么样才能抢到第二轮红包，跪下吗？”
……
顾总邪魅一笑：“女人，回答我的问题。”
（大雾）
……
“娱乐圈95后最有潜力的演员，这是一个伪命题。”
群主‘大罗罗脚趾上的那一根毛’发话了，一开口，就以她富含哲学的思辨、深沉的语调和沧桑阅尽的经验，震慑了全场。
连屏幕后的顾总，都微微凝敛了一下神色。
“因为只要和罗布里相比，”大罗罗脚趾上的一根毛（以后就称脚毛了）不负众望道：“任何一个95后演员，都拥有潜力。”
“+1。”
“+2。”
“我要说罗布里可以凭一己之力可以把95后全体演员的演技拉低到负数，你信吗？”
“上天塑造了罗布里，并把他投放在了演艺圈里，就是为了衬托别人的演技的，除此之外别无用处。”
“举几个例子吧，都是95后的，罗布里那一届的同班同学女有赵小菲、沈佳佳，男有骆之光、杜维克，哪个不是混得风生水起的？”
“说到他们班，你们知道当年除了罗布里之外，他们班上还有一个女的，演技也是惨不忍睹……大小考试经常是罗布里倒数第一，她倒数第二的，知道人家现在在干什么吗？”
“人家现在是当红女主播，直播卖货，光粉丝就1900多万！”
“其实这世上没有垃圾，只有放错位置的资源……”
“所以，直入灵魂的问题来了，罗布里这个垃圾什么时候才能被正确分类？”
眼看楼又要歪了，顾总及时伸出大手，拨了回来。
“既然罗布里一无是处，为什么你们还选择他？”
“这是你的第二个问题了，”脚毛及时插了一句：“请参照第一个问题派发红包，这是一个有奖问答。”
话未说完，一个硕大的红包就出现在了屏幕中央。
屏幕之外，一个个虎狼之爪争先恐后地伸向了红包。
“你需要口令才能打开红包？”
“马屁精，口令是什么？”
“发个红包还花里胡哨的，快把口令交出来！”
“没有口令，”顾总微微一笑，不露声色：“叫一声爸爸自动发放。”
“想得美！！！！！！”
被激怒的群成员们气势如虹地拒绝道：“白日做梦！”
“你以为我们是为那几个毛钱折腰的人吗？”
“士可杀不可辱，更不可能叫爸爸。”
“……爸爸。”
一分钟后，除了第一个没骨头先跪下的群成员被群嘲了一番之后，剩余的群成员都喜滋滋地领取了红包。
“既然马屁精诚心诚意地发问了，咱们也就大发慈悲地告诉他吧，”瓜都吃不到新鲜一口还是很有信用的，收钱就嘴短：“预备成语接龙了啊姐妹，虽然大罗罗奸懒馋滑……”
“不求上进。”
“丢人现眼。”
“混吃等死。”
“百无一用。”
……
三大页屏刷过去之后，‘瓜都吃不到新鲜一口’才道：“但——老娘是颜狗啊，罗布里虽然要啥啥没有，但就冲他那张脸，老娘还是屈服了啊。”
顾桓中将身体陷在柔软的座椅中，双手指尖相对。他发现了一个有趣的问题，他看到的罗布里和别人眼中的罗布里，似乎不太一样，
在这群粉丝的眼中，罗布里是个只有一张脸才值得称道的、愧对演员身份的人；那么那天试镜的时候，那个轻而易举震撼了全场的人又是谁呢？
顾桓中的目光投向了前方。
同一块玻璃窗因为灯光角度的问题，仿佛被分割成了截然不同的两个画面。
一个漆黑，一个明亮。
一个冷暗，一个璀璨。
站在单独一个角度，都以为面前只有那一种色彩。
顾桓中敲了一下桌子，秘书走进来，悄然拿走了一叠已经被批阅过的文件。
不过他很快瞪大眼睛，惊讶地看到最上面那个综艺筹划表上，顾总做了一个前所未有的改动。
人选那一栏，多了一个名字。
一个顾总亲自添上去的名字。
……
东皇11楼，会议室。
筹备部门和制作部门的主管们正在开会，同时与会的还有艺人部的总监和经纪人，商讨的正是即将要推出的最新演技竞技综艺——《这就是演员》。
两个主管交换了一下意见，道：“这档综艺的预算和制作经费在八千万左右，广告控制在五个以内，算下来一共一点五个亿的总经费，按顾总的说法，这是个不大不小的综艺，是和平台合作综艺的试水，如果有火的一天，广告再另行增加。”
广告部的人点了点头。
一个节目只要真正打出名气，传播开来，就不愁没有高价的广告，他们会自己找上门来。
王主管又道：“这个节目最重要的是什么，是艺人的选择，老中青三代演员拥有同台竟演的机会，这就是最大的看点，谁和谁的组合可以擦出火花，谁和谁之间氛围微妙、剑拔弩张，谁和谁之间相隔多年再塑辉煌……这都是艺人部需要好好斟酌考虑的问题，我们一定要通过演员之间的对手戏，来制造最大话题。”
作为制作了无数火爆综艺的制作主管，对一个节目能不能火，以及能火的核心在哪儿，王主管是看得非常清楚的。
艺人部的总监点了点头：“对于这些人选，我确定我们是花了很多心思的，比如戴岳这个边缘化的演员，我们就敢请他来，而且我能确定，他的出现，一定会掀起一阵不小的浪花的。”
几个经纪人分别将自己手下的艺人情况汇报了一下，奚兰手下也有一个陈卓，不过还没等她汇报一下陈卓的情况，就见主管提到了一个人名。
“演员罗布里……是谁手下的？”
奚兰一愣，下意识举起手来。
“昨天我将艺人名单交上去，顾总看了一遍，往里面加了个人，这个人就是罗布里。”在一片淡淡的惊呼声中，主管道：“顾总神来之笔啊。”
“大家想一想，”就听主管意味深长道：“我们这个综艺节目的确是追求演技的，你们这几个经纪人，报上来的也全都是拥有演技的年轻演员……可这不是培训，而是一个节目，是节目，就要有吸引人眼球的东西。”
清一色的演技，怎么样才能区分好坏？
总得有个对比吧。
一个演员的演技如何，其结论通常是和其他演员作比较得出的。
同行衬托同行啊。
何况，只要有罗布里在，再烂的演技也能被兜住，也能被瞬间分走一半来自观众的火力。
“罗布里，就是用来衬托其他演员优秀演技的人，”主管一锤定音：“而且我们一定要他顺利晋级到合作赛，甚至助演赛……”
有的时候粉丝们会为了自己心爱的偶像，指斥一档综艺有‘黑幕’，孰不知这种‘黑幕’其实根本就是节目心照不宣、早已定下的潜规则。
就像罗布里，他甚至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定位为‘丑角’和‘肉盾’了，他要承受观众的怒骂、诟病和冷嘲热讽，为的就是替其他演员分担火力，保驾护航。
他，就是陪跑中的陪跑。
炮灰中的炮灰。
垫脚石中的垫脚石。
听着周围一片漫不经心的笑声，奚兰神色有些复杂地低下头去，硬笔笔尖在记录本上，划出一道奇形怪状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