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便秘人
如果你没有便秘过，你是永远不会明白便秘人的痛苦的。
因为便秘考验的不仅是直肠和括约肌，而且还有来自盆腔底部的压迫感，血压飙升所致的头晕目眩，还有一丝面临肠穿肚烂的恐惧感，合在一起——共同奏鸣一曲撕心裂肺的便秘之歌。
罗布里下腹一紧，两股一夹，一双俊秀的眼睛不由自主闪过淡淡的水光，因隐忍而变得通红。
他在忍耐。
本来有些走神的金老看到了这一幕，却忽然一怔，目光紧紧地盯住了大屏幕。
罗布里的忍耐似乎在加重，因为那种下坠感在不断累积着，让他的双腿从小幅度震颤逐渐变成了大幅度无法受控的摆动，这一刻，他不由自主地弯下了腰去。
选角导演的目光随意瞟过，却被这一幕震惊地倒吸了一口气。
身后工作人员的议论声仿佛被摁下了一个off键一样，摄影棚内只剩下接二连三的吸气声，以及低低的惊呼声。
那难以言说的肿胀感、羞耻感和痛感还在持续敲击着罗布里，逼迫他捂住了下腹，半跪到了地上。
楚星河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屏幕上的人影，一种极为荒谬和不可思议的感觉涌上心头。
这人是谁？
一阵撕心裂肺的吼叫猛然爆发，所有的绝望和痛哭似乎倾泻出来，有如河水决口一般，震天动地，却只有一霎那。
已经被大屏幕吸引了目光的季鹏导演惊讶万分，这种哭戏的爆发力和收束力，就算是功成名就的三金影帝吴佩纶，也不可能做到如此收放自如。
罗布里重新抬起头来，那张松懈了所有神经的脸上，只剩下一种空虚和隐隐的……快意。
一丝释然，一丝解脱，还有莫名狡黠而邪恶的笑容，浮现在了他的嘴角。
他向后乜了一眼，仿佛在看一个臭虫似的，甚至用手轻轻扇动了一下空气。
“绝了……”一个编剧率先忍不住大叫了一声，跳了起来：“这一幕因爱生恨的镜头，原本就是宗舟在浑天镜里和情敌对视之后发生的，他看到了情敌，除了痛苦，还表现出了极大的蔑视！”
剧组给出的情景表演却没有写出镜子和情敌——那只能说明，这是演员自己做的功课！
这一刻所有人仿佛才从梦中惊醒一样，爆发出巨大的掌声。
“这表演真好！”季鹏导演愣了一下，才感叹道：“真的太好了，很难想象，居然真的有人淋漓尽致地表演出了这种因爱生恨的感情，真是不可思议，演员的功底，不可思议……”
金老却微微湿润了眼眶，看起来神情有些奇怪。
“金老？”顾桓中的目光从屏幕上收回，适时问道。
“没什么，我只是，有些情难自禁，”金老深吸了一口气，“六年前我创作了《十四州》，作为封笔之作，用我毕生心血，为浩瀚的修仙世界画上了一个圆满的句号。”
《十四州》取自‘一剑霜寒十四州’，就如这句诗所写，此书一出，轰动全国，被誉为修仙之流无出其右，其中不论是主角赵无极，还是其他各色人物，因为刻画生动，都得到了读者的真心喜爱和广泛议论。
只除了男配宗舟。
这是一个令人不喜的、被认为推动剧情发展的非重要人物，而且充当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反派角色。
作为宗家嫡子，从小能力出众，又和女主青梅竹马，一纸婚姻，身份、地位和美人一个不缺，却被从天而降的主角赵无极光速打脸，试炼大会上一落千丈。
甚至小青梅也转头投入了赵无极的怀抱，于是宗舟黑化，毫无疑问，成为了主角通往无极大道上的绊脚石，被毫不留情地一脚踢开。
不过在金老的笔下，这个反派却没有像其他反派一样身死名裂，宗舟被赶出了家族之后，历经沧桑，反而变成了游侠，仿佛在书中的第一章就有过预示，因为《十四州》第一章节的标题就是：新丰美酒斗十千，咸阳游侠多少年。
“相逢意气为君饮，系马高楼垂柳边。”金老道：“在这本书里，我最爱的人物并非赵无极，而是宗舟。”
因为这个角色带着烟火气，所有的角色为了追寻大道，逐渐弃情绝爱，只有宗舟，是个喊着修仙却身和心都在凡尘的人，其实更像一个普通的少年。
“他有血有肉，敢爱敢恨，”金老道：“有为家族的隐忍，也有痛失所爱的难过，却都释然，却仍有一丝丝不太甘心，想着要蚍蜉撼树一样小小报复一下……也算是解气了，最后仍然是咸阳城最明亮的少年。”
他看着虚脱一样从试镜房里走出来的罗布里，“他就是宗舟。”
罗布里扶着腰，捂着脸，脑袋一片嗡嗡叫——
刚才是怎么回事，在镜头前，他忽然间无法控制地感受到了便秘的一整套流程，从憋气到释放再到回味，哦不，呸呸呸，就像是他真的拉在了裤子里一样。
然而他确定自己的□□清清爽爽。
这是不幸中的万幸，不幸就是他的一切行为应该都被录了下来，罗布里就算脸皮再厚，也不敢面对摄影棚内众人的目光。
“演得太好了！”
就见季鹏导演率先鼓起掌来，并且迫不及待地追问道：“你对这个角色吃得很透啊，告诉我，最后为什么做出那个向后一瞥，并且扇风的动作？”
为什么？
罗布里恍惚了一下，那是因为他每次解完大的之后都要回头看一眼啊。
见演员沉默不语，似乎仍然沉浸在戏中无法自拔，季鹏导演非但没有生气，反而赞许不已。
“这个演员做了不止一处功课，”就听金老招呼道：“你过来，让我仔细看一下。”
罗布里走了过去，就见金老满意地打量了他几眼，指着他眼角的一处细微的血痕道：“你们看，他还专门在这里化了妆。”
编剧忽然醒悟过来：“宗舟……”
“不错，”金老十分高兴道：“在试炼结束之后，宗舟的眼角就被赵无极的利剑划破了口子，留下了一个难以愈合的伤痕。”
不乏演员都读过这本小说，也知道这个情节，然而却没有人能考虑地如此细致，在试镜的时候会特意化出这样的痕迹——若非金老指出来，便没有人能瞧见这个演员的用心。
罗布里不知道这群人指着自己眼角的伤痕在说些什么，这是他昨天晚上在夜店玩嗨了，被一个人高马大的小姐吹漏了酒瓶底给划伤的。
金刚芭比和粉红泡泡。
哦耶。
“顾总，”就听季鹏道：“您觉得呢？”
“奚兰，”顾桓中敲了一下桌子，抽出了合约：“带你的人去签订合约。”
经纪人奚兰冲了进来，仿佛被五百万砸中了脑袋似的，露出了欣喜若狂的神色：“宗舟这个角色……”
“是他的了。”顾桓中没有多余的话。
奚兰忍住激动，一把拽住罗布里，掐着他的脑袋让他挨个致谢。
“不用谢，”就听季鹏导演道：“我就是觉得奇怪，这个演员天赋强大，功底深厚，怎么会被人说成是花瓶呢……虽然长得是有点，过于，精致了些。”
奚兰只想大吼一声，哪里是精致，罗布里这货就是个纯粹的妖艳贱货！
不论长相，还是作风！
但他妈一上台，一出镜，就跟个木头一样，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演啥啥不行，哪怕是本色出演一个妖艳贱货呢，都不行！
但是今天，这家伙好像开窍了！
一出摄影棚，奚兰的神色显而易见地垮了下去，看得罗布里一阵后背凉飕飕的：“奚姐，你这是表演川剧变脸呢……”
“滚蛋，”奚兰没好气地瞪了罗布里一眼，摇摇头：“今儿不知道你走了什么狗屎运，让这个角色落到了你的身上……但你是什么货色难道我还不清楚？”
多少次，为了不让罗布里进剧组第二天就被赶出来，奚兰都会绞尽脑汁在合约中另加赔付条款，让剧组捏着鼻子把罗布里的戏份拍完——
最后再删个精光，最多只保留几个怼脸的特写镜头。
“我警告你罗布里，这是你遇到的最好的一个机会，大ip、大制作、大导演，而你，一个连一星网剧都露不了几次脸的十九线演员，居然能拿到第一男配的角色，”奚兰毫不留情道：“如果不是你祖坟冒了青烟，你做梦都该笑醒了。”
这个角色但凡给奚兰手下任何一个艺人，她都不会如此发愁，但给了罗布里——这个把他浑身上下扒光了也看不到半分演技的人，奚兰再强劲的心脏也像过了十八遍突突的马自达。
“你要是这个角色演不好，”奚兰给了他一个凉凉的眼神：“你不仅全网嘲，就等着被书粉艹死吧。”
罗布里暗搓搓摸屁股的手猛地一顿。
菊花似乎感到了主人的害怕，由一朵金丝皇菊变成了胎菊。
就见奚兰的红色高跟鞋去而复返：“……昨晚上你去的哪家夜店？”
“斯巴达。”
“点的几号坐台小姐？”
“5号。”
“也许她是你的幸运芭比女神，”奚兰道：“不然没法解释你今天是怎么开窍的。”
罗布里回想着人高马大腹肌足的露露小姐，鼓足勇气道：“她是金刚，不是芭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