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蹭饭
壮志尚酝酿完毕，只待明日到来后落笔书写。
未曾料到她根本睡不着。
顾文星轻轻翻了个身，侧睡更符合她的入睡习惯。
怎知手一抚，指尖隔着一层布触碰到床板，卸掉再多的力也敌不过能掰断仙器的手。
“碰”。
骤然腾起的灰尘包裹住四散的碎片，顾文星坐在残骸间四顾心茫然，她下意识撑起上半身，为数不多的、能看得出原先模样的碎块随之挤出声声破碎的哀嚎，终是尘归尘，土归土了。
将就披在身上的衣袍在挣扎中破了个大洞，寂静的夜里，衣帛的撕拉声尤其明显。
她屈膝而坐，双手交叠着抵住下颌。
看来今晚与睡眠无缘。
这身突如其来的巨力打乱了她的作息，做贼都没她手脚来得轻，可惜事与愿违，该碎的东西一个都没落下，整整齐齐。
不能干坐着等方法自个从天而降。
虽说姜起会帮着询问谷主的意见，她也能问问陆思和虞林的建议。
但太过依赖别人不利于她在苍煌界开展自己的新工作，游戏时和身处其中需要不同的处理方案。
她需要先试着努力一下，实在不行再求助他人。
顾文星闭目，根据关键词控制力道于万法进行搜索。一模一样的字词没能找到，好在对应的类似词汇一大堆，重点突出在一个“练”字。
她就着灰在地板上涂涂画画，从事精细活更利于力气的掌控，不给他人造成麻烦又能对自己有锻炼作用的活，就只有那个了。
种地！
她可以自己刨坑，自己松土，一身力气没处使，下地正好。
目前手里头没种子，顾文星翻开了游戏里的商城功能。种子总不至于要去偷窃，价格想必不会贵到哪去，代币么，还剩一点，就算没有还能敲客服让它送点，都是小问题。
她一目十行。
最后选了一包白萝卜、番茄、辣椒和菠菜。
它们在苍煌界的称呼是白玉萝、红茄果、辣灵极实和水菠根叶。
总之都怪得很。顾文星索性用熟悉的名字作替换，便于她分辨每块田里的种子。
说做就做，她当即推门而出。
以指代笔，在空地上大致圈划出了所需范围。确认完毕可行性，顾文星跪下边刨坑边纯手工松土。待几寸深的坑出现，她摊开袋子往里倒种子，再兑换好灵水谨慎浇下。忽略初学者会遭遇的一切波折，光从结果判断，顾文星最少配得上一句农艺天赋绝佳。
修仙世界的好处是种子一般死不了。
种子优、灵气足、水质好、土壤肥沃，加上没出差错的播种过程，这批种子的存活率大概不低。
不知有没有自动灌溉的机械，她可以靠出卖力气赚机械的启动能源，是法阵、灵石还是什么，统统不在话下。
田弄好了，但顾文星还没感到满足。她闲着没事干，将挖出来的多余的泥土堆成泥人，存着多练一分是一分的心思，细心地用指甲作工具雕琢。
这个是陆思，这个是虞林，这个是姜起，这个是她爸，这个是她妈，这个是她弟……
顾文星擦着不存在的汗，在每个坑旁边都放了个有名姓的泥人，剩余不够的坑则摆上动物形状、植物形状的泥偶。
直至每一个坑都有所归属，顾文星长舒了一口气。
完美，真是被自己的才艺折服。
她慈爱地凝视泥人旁边那些光秃秃的土坑，期待着种子破壳发芽的那天。
种地只为掌握力气，但真的种了以后，还是会对可能会成长而出的植物有所期待。
晚风徐徐拂过。
一成不变的黄在眼前叠起了重影，砂石闻风起舞，在土黄色的波浪之下轻盈地跃动。
就着趴在地上的姿势，顾文星脑袋一歪，直接睡了过去。
一夜好眠。
再次睁眼，陌生的天花板，不同的位置，记忆里最后的土坑，都让顾文星有足够的理由怀疑她再次穿越的可能性。
抱着观察的心态，她侧过头，看到了专心修复云床屏障的姜起。
哦，看来没穿。
她撑起头，看云床上显现出的各类法阵，颜色各异的线条交错成不同的图形，轻易实现由平面至立体的转变。
它们旋转着融合，又在光芒中碎裂。
许是经过一个修复节点，姜起摘下了架在鼻梁上的护目镜，两指徐缓地按压太阳穴，他的语气里满是疲惫。
估计是熬夜了。
“你能不能告诉我，你昨晚到底在做什么。”
顾文星体贴道：“种地和捏泥。”
“床呢，怎么塌了？”
顾文星：“力气没收住。”
前面的原因还好接受，后面的幕天席地属实难捱。
姜起强调道：“睡觉的时候，回屋里去，不要在我的门口睡，尤其是屁股还对我。”话到尾句，隐有竭力抑制之意。
顾文星举手提问：“没床怎么办。”
姜起：“打地铺。”
顾文星：“地铺会着凉。”
姜起啧了一声：“真麻烦，我今天应该能修一半。你晚上拿云床去睡，别太用力就行，要是云床都坏了，你就去外边随便挖个坑睡里头吧。”
顾文星发誓：“我绝对誓死守护云床。”
姜起：“这倒不必。”
他重新戴上护目镜，对顾文星说：“我还有事要做。你若无聊，可以去种地，也可以去谷内四处走走。”
说罢，姜起再度专注于法阵的组合和拆分，云床上接连闪烁着的光在他的镜片落下明灭的影。
顾文星想躺着不动，无奈腹中饥饿难耐，快要将她打败。
这具身体的续航能力难以一言以蔽之，上能撑起她所有的体力活，下至不吃饭真的很饿。
当她意识到其实有一天没吃饭后，胃内翻江倒海，酸意上浮，咽喉泛痛，两眼昏花。
饿到绝望。
顾文星打开旅游指南，调出龙泉谷内的小地图，发觉谷内竟有食堂。开放时间暂时不清楚，但过去走走比留在原地能获取食物的概率更大。
问姜起也行，不过她担心会打断对方的思路。而且她自来到这里以后，便没见姜起吃过东西。
尽管以前啃过灵果，但她不确定他有没有备多余的吃的。
拿定主意，顾文星踮起脚，安静地从姜起的侧面离开。路过田地旁的时候，她短暂地停留了一会儿，抚摸着昨日埋下的坑。
种子啊，加油长。
顾文星没有摸很久，仅是耽搁了半盏茶的时间便起身出发。
走到一半，她想起身上的衣服略脏，可能沾了不少尘土，便顺手摸了把衣服的下摆处。
再次抬起手，黑灰的指尖坚定了她的想法。顾文星的脚步一转，回屋随手从芥子袋抽出一套换上，没忘重新系好通行证。
通行证很好地发挥了作用，沿途屏障均呈开放状态。顾文星猜测姜起替她开了权限，不然无法解释她身为客人却能如主人般来去自如。
为了不辜负小姜的信任，她会坐稳客人的身份，远离那些不该去的外人禁地。
食堂肯定不算，食堂能去。
顾文星好不容易连跑带走地赶到食堂，定睛一看，门口挂着今日休息的牌子。
她不信邪地隔着门缝往里头瞧，只看到了孤零零的、仍坚持在岗位的扫地机。其上配备的法阵运作着，协助它清扫每一寸角落。
正面不行，那换后面。
顾文星走到大约是食堂后面的空地，徒手测完窗和地面的距离，考虑是翻进去还是跳进去。
离地五米，她跳高都没超过一米二。
爬上去，怕弄塌墙。
果然是要赌一波新身体的跳高能力，说不准能创造辉煌。
“那边的那个……那个师妹，你在干什么？”
顾文星看向来人，又看了眼周围，她指着自己问道：“你说我？”
出声的蓝衣女子奇怪道：“就你站在这，还能是谁？别打岔，你没看到龙泉欢乐谷的消息吗？这几个月食堂关闭修整，大厨外出学艺了，有吃饭需求的自行解决。”
顾文星茫然道：“龙泉欢乐谷？”
蓝衣女子轻咦了声，说：“新来的？”
……呃，应该是？
顾文星不确定地点点头。
蓝衣女子道：“原来是刚来的师妹，我带你去配一下讯灵机。对了，到时候我发给你邀请码，你帮我填一下呗。”
顾文星的脸上是肉眼可见的疑惑。
她说：“邀请码？”
蓝衣女子一拍脑门，“领你进来的人这都没跟你说吗？也是，要是说了哪还有我的事。首次登录讯灵机的新人有一次填写邀请码的机会，邀请者和被邀者都能随机获得一件超品下阶的防具。”
“你应该没讯灵机吧？”
“我没有，谢谢漂亮师姐告诉我。”
顾文星甜甜地喊道，仅仅四个字，哄得蓝衣女子心花怒放。
她直接拿出了最好的交通工具，是一个莲花形状的能容纳下三人的小台子，中间无死角地铺满了柔软的垫子，花瓣飘动间依稀能嗅到沁人心脾的芬芳。
蓝衣女子豪放地一挥手，衣袖瞬间伸长，卷起顾文星带回台子。布料的质地未变，改变的是袖子上附着了属于女子的灵力。
顾文星说：“师姐，我有点饿。”
蓝衣女子说：“瞧我这记性，走，今天师姐请你吃！吃完咱们再去配讯灵机。”
顾文星温顺地应和。
至于她并非龙泉谷内弟子，没有配备讯灵机的资格，就等蹭完饭再说吧！
实在太饿，无心放过此等好心人。
蓝衣女子说：“我名鹿盛，师妹你叫什么？”
顾文星说：“鹿师姐好，我是顾文星。”
鹿盛继续说道：“为了防止你的哪位不着调的师兄师姐没说明白，我跟你说一下。我们龙泉谷刚入门会配通行证和讯灵机，谷内路径图都会放在讯灵机中，导航也是。”
顾文星心想，姜起昨天拿的东西应该就是讯灵机。
她问：“弟子和客人都用通行证吗？”
鹿盛摇头道：“不是，等你记清楚法诀怎么念怎么用之后，通行证是要收回去的。”
“一般新入门弟子通行证的有效期是半年，要是半年都用不来几句法诀，说真的，别修仙了。”
顾文星附和道：“师姐说的是。”
鹿盛拿出自己的讯灵机，显然，她是对原本的外貌不满，有所装饰过。因此她的讯灵机和姜起的截然不同，不仅外壳是紫色的，上面还装了只憨态尽显的动物装饰物。
莲花台载着两人悠悠地离开秘境，飞到了一处人声鼎沸的城镇。
就在顾文星以为该吃饭了的时候，鹿盛带她走到了一处有人守着的发光平台。平台内部的情况看不见，只知有人进去，有人出来，即视感像停在某站点的地铁车门。
鹿盛走到守卫面前，从兜里掏出六个硬币模样的东西递给他。
守卫眼睛一扫，手腕一翻，硬币上隐隐浮现出一个图案。他点头，像是肯定了那东西的真实性，随后转身放行。
顾文星没敢吭声。
她低估了鹿盛对于吃食的追求，离开龙泉谷后她就该察觉到不对劲的，是她太贪。
顾文星打开了和姜起的视频聊天框，她只希望姜起发现的时间不要太晚，不然她恐怕小命不保。
鹿盛根本不知道身后乖巧的师妹心里绕了几个弯，她站定后和顾文星说：“飞云阵的费用师妹你不必担心，也一并算我请你了。”
“毕竟是我想带你去那么远的地方吃饭，再加上你刚入门，处处都要花钱，还是省着点用会比较好。”
鹿盛越好，顾文星越后悔没及时否认师妹的事。毕竟她看起来很想要邀请新人的那个随机超品防具，但她没料到来龙泉谷的客人会有一位没修炼没灵气、纯炼体的嫩面孔。
可是……
二十几岁的人，还能入仙门修仙的吗？
顾文星觉得自己的脸再嫩也不至于凭空少了十几岁啊！
鹿盛要去的是一座名叫富满楼的酒楼。
富满楼楼如其名，砌得金碧辉煌，从门口的不知名凶兽石雕到屋檐再到牌匾都展现出了背后之人的用心。
顾文星很难将楼的风格和鹿盛的爱好划上等号，即便她们才认识不久。
鹿盛跃跃欲试地说：“我算过日子，今天里面有表演，限定菜品还是大厨的得意之作月盛鱼跃。对了，师妹你有什么忌口吗？”
顾文星略作思忖，说：“没有。”就算有，那也是另一具身体的事情了。
嗯，她本人的身体就躺在游戏界面里。
失踪总好过变身植物人。
况且手机备忘录还有她让修炼指南客服留下的话语，最大程度上让父母知道她是活着而不是死了。
算是不幸中的万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