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少年游8
众人愕然。
纪一一脸果然如此。
“看来几位是上了那人牙子的当了。”
“那人牙子心思缜密，买主进村都要蒙眼，又如何会容许一个小孩常在屋子外边玩耍。那间你们去查的屋子，定然也是他之前早早准备好的，蒙眼进去的人不知道那屋子具体在何处，就算出去也没法跟人报信，更何况赵胜还没能出去……”
“官差们见到空屋，知道人逃跑了，很快就会沿着村子周边的道路追去，他们却又没有跑，自然是追不到了。”
县令恍然道：“所以，赵胜并没有消失。”
那捕快脸色变了又变，愤愤道：“我现在就带人去马前村抓人。”
县令摇头道：“只怕你们前脚刚搜完离开，那人牙子就带着人跑了。”
那捕快道：“这……那该如何是好？”
县令愁眉苦脸看向纪一：“仙师……”
纪一轻挑拂尘，语气从容：“无妨，不过两日光景，料他也走不多远，我跟你们同去。”
几日之后，那人牙子被捉拿归案，被带走的那几个孩子也一一找回了回来。只是报上失踪孩童的数量与找回来的人数相去甚远，官府依照这人牙子交待的找回了一些之前被卖的小孩，至于剩下的，这人牙子也记不得了，记不得是不是自己捉的，记不得名姓，记不得长相。
这么大个缺口，衙门的人审了又审，终于断定还有其他的人贩子在这半年活动。此案性质恶劣，一传出去就闹得沸沸扬扬，为了寻回已经被卖掉的孩子，衙门已拖了很长时日，闹得城中百姓不满。
终于，半月之后，历经堂审，判了这两个人贩子斩首，柳平收押服刑。
到了集市游街示众的那日，街道两侧都挤满了围观的百姓，手里拿着烂菜叶子鸡蛋，往囚车里头砸得不亦乐乎。
季顺之和江楷言两家人也站在边上，其中，季钺砸得尤为起劲，活像之前被绑的不是景空青而是他一样。不消说，景空青和时湛被绑走的那天，季钺定然被打得不轻。
游完街，衙差们将那一男一女两个人贩子押上了刑场，那两人手背在身后被绑住，面朝人群跪着。咔嚓一声响，血溅了满地，两颗人头从刑场上滚了下来。
众人都往后躲去，衙差上去收了人头，一白衣道人就在此时从半空中飞落至刑场。
他手握拂尘，正气凛然，看得众人心神震颤，县令带头喊了一句“仙师”，然后从座上起身，朝他跪拜。众人也跟着齐刷刷地叩首。
景空青和时湛仗着身量小，站得笔直也没人觉得突兀。
那白衣道人似乎也没有察觉这么点细节，只温和地道：“大家请起。”
那县令起身，一溜烟跑到纪一身边，朝着围观的人群道：“这位是山外境来的纪仙师，仙师路见不平，帮忙捉了这两个人贩，这才找回了失踪的孩童。”
众人无不震惊，人□□头接耳，无外乎是“山外境”“真的有仙人”等等，一阵纷乱过后，刚刚站起的人又三三两两地开始跪下，喊着“仙人保佑”，最终引得所有人悉皆跪了下来。
突然，不知谁开了个头，道：“求仙人保佑我嫁得如意郎君。”
接着又有人道：“求仙人保佑我考上举人！”
“求仙人保佑我赌运亨通！”
“求仙人保佑我家孩子健康平安。”
“求仙人保佑我娶个有钱人家的漂亮小姐！”
“呸，就你这样的还想癞□□吃天鹅肉呢？”
“嘻，你管我！”
纪一看着不停叩拜的众人哭笑不得，他一扫拂尘，空中一道白光闪过，一股力就将刑台下的百姓都托了起来。
“大家不必对着我许愿，我只是一介修士，没有那么大的神通。”
等底下的人稍微安静了下，他又道：“我此番来平州，实际是为了收徒一事。”那县令赶紧跟着道：“不错，纪仙师来平州，实则是为了挑选仙门弟子，只要十岁以下的，都可以报名，由纪仙师亲自测试根骨，若是合格的，便可以跟纪仙师回山外境修真悟道。”他说完，转头又冲纪一问：“是这样的吧，纪仙师？”
纪一微微颔首。
景空青皱起眉头。
惯常来讲，山外境的仙门虽然值守人间，但都是藏匿在人间各处，不喜与凡人有什么瓜葛，也不愿搅乱人间秩序，故很少来人间招徒宣扬。修真一道，最讲究的就是仙缘，真想要收徒了，大都是自个儿去人间走走，挑中了再带回去，免得惊扰了旁人。
当然，也有一个例外。
山外境仙门林立，最出名的有四个，云莱宗、万归门、广鸢派和紫书阁。这四大派中，就属万归门门徒最多，万归门的掌门崔越真认为，修士有两成，一为天成，一为地成。所谓天成，就是上天给予的好的资质根骨，所谓地成，就是诚于道而淬筋骨，是心志坚定，但是招徒，总不是朝夕就能看出人的心志的。所以万归门就广纳门徒，资质可以放低一点，总之先收进来再说，刚进来的都是外门弟子，修得好的才有机会成为内门弟子。平日里，这些外门弟子还要做些杂物，诸如打扫房间，种菜煮饭之类的。
这么看，这纪一很可能是万归门的人。
季顺之兴奋地看向景空青。
“吾儿啊，从你生下来的那天，为父就知道你日后必成大器，没想到，你的机缘在这啊！”
“……”
仙人收徒之事一经传开，满城的家里有十岁以下小孩的百姓都抢着去衙门登记。衙门之外人头攒动，生怕仙人收徒收满了，个个往里头在挤，衙差费了好半天劲，喊着只是登记，纪仙师今日不测根骨，终于将他们排成了一个长队。
从街道的一头，延伸到了街道的另一头。引得不明就里的路人问了又问，知道仙人收徒一事，又忙不迭地加入了队伍之中。
登记之事足足花费了三天有余，五日后，纪仙师便要开始在衙门测试根骨了。
季顺之早早给景空青报了名，临到要测试的前日，他弄来一包不知哪里的草药，命下人放在壶中烧热煮沸，又将拿草药熬出的汤汁倒进浴桶之内，把景空青叫了过来，说：
“吾儿啊，这是为父好不容易买来的洗髓汤，你乖乖在里头泡上两个时辰，把筋骨都泡通了，明天就能被选做仙门弟子了。”
他说着抹了抹眼泪。
“你经此一劫，命中注定要遇上那位仙人，只是此去千里，为父当真是舍不得啊。”
“哎，不过你从小禀赋非常，为父早找人给你算过，你未来必成龙凤，为父怎可为一己私欲留你呢？”
景空青：“……”
季顺之絮絮叨叨许久，等那汤都不怎么温了，才依依不舍的离去。估摸着他已经走远了，景空青才从那药汤中站了出来。
凡人的草药要是能打通筋骨，那还要什么仙缘？这两天选徒之事已传遍了整个平州城，连骗子都嗅到了商机，在街上兜售些所谓的仙丹妙药。
清晨，薄雾飘飘游荡之时，人群一窝蜂地涌向菜市口。那高台之下排着一队又一队的稚童，高台之上站着一人，白衣飘飘，手握拂尘，正是山外境来的那位仙师。
等到薄雾皆散，阳光破云而出之时，人也差不多到齐完，摸骨就正式开始了。
队伍最前头摆着一张桌子一张木椅，桌案前摆着厚厚一摞的报名帖，上面写着报名人的姓名、户籍所在、生辰八字等，师爷就坐在那椅子上，手里握着一只沾了朱墨的毛笔，每喊一个上来，就在那张报名帖上勾上一笔。
一连摸了几个，纪一都面无表情，看不出他到底是满意，或者是不满意，孩子们一个一个站上台，又一个一个摸完回去，终于，半个时辰后，摸到了时湛。
景空青尚还排在时湛后头，他目光牢牢盯住时湛，时湛也回头看了他一眼，眼睛眯起，脑子里不知在打什么算盘。
和先前的小孩一样，纪一没说什么，摸完就让走了。再到景空青，也是一样。摸完的小孩在高台的另一侧候着，也不用再排什么队，景空青走到时湛身边，小声道：“魔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
听罢，时湛微微扬起了眉：“哦？什么主意？”
景空青不说话了。
这魔头跟他一样，早用灵力通了筋骨，他那不灭之躯尚镇在山外境，若被选上，第一件事就是要去拿回身体……
“圣尊何必担心，我失了灵力，困在这凡人的身体之中，就算去了山外境，也没能力拿回身体，况且，圣尊就算不放心我，还不放心你的伏魔大印吗？”
“呵呵。”景空青揣起手，道，“你就别惦记我那伏魔大印了，就跟你说三个字，没得解，我也不会解。”
时湛试探一番，见景空青滴水不漏，目光流露出一瞬失望，但很快收了回去，面不改色道：“那圣尊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景空青眯起眼睛。
不论清气还是浊气，炼化之后都是灵气，只是浊气炼化的灵气更加霸道凶猛，是以魔道往往都是些暴戾弑杀之辈。时湛若去了山外境，必然是修不了浊气，那他为何还来报名这个万归门的选徒会？
似乎看出了景空青所想，时湛闭上眼道：“哎，我年少无知误入魔道，双手沾满杀戮，如今重走人世，方才知道自己错得有多离谱，往后我只想做个好人。”
“……”
“人间清浊二气不分，不论是将清气或浊气炼化为灵气，所费之力都是百倍不止，仙门高远，上天给我这次机缘，正是要让我改邪归正，重归正道，圣尊慈悲之人，难道要阻我向道吗？。”
“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