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少年游3
“你那日为何要遁入瓶中？”
“与你无关。”
“你装疯卖傻，莫不是怕了本座？”
“无你无关。”
“你先前不是那般威风，堂堂圣尊，落得如此下场，真是好笑好笑。”
景空青转过身，对着那张人畜无害的脸道：“方才季钺把你推倒，我可是很有礼貌的没有笑。”
“……”
时湛站起身，双眸危险的眯起：“你害本座至如今境地，新仇旧账，今日便一起了结了吧。”言罢，伸手往景空青的脖子探去，然而他如今这手掌实在太小，一掌掐不到位，于是两手一起，掐住景空青脖子的两侧，狠狠往下压去。
跟挠痒痒一样。
他手上力道不大，然而身子却有些重量，令景空青有些难受。时湛一双盛满杀气的眼与他不过咫尺，透过那双招子，还能看见自己映出的脸。
景空青奋力想起身，可这身子力道太小，挣了几次也没把时湛从身上给踢下去，只在摆动脖子的时候令时湛的手打了滑，他看着那只腾在半空中的右手，心中一狠，伸嘴上去。
“啊———！”时湛吃痛，拼命想抽回被景空青咬住的食指。
“你属狗的吗？！”
这厢是鸡飞狗跳，季顺之和江楷言那头却相谈甚欢，时近晌午，菜陆续上了一半，丫鬟们得了吩咐，进屋带两位小公子一同过去用膳。
推开门，只见景空青和时湛睡得正憨，赶紧将人唤醒。
时湛睁开眼，又揉了揉眼睛，佯作刚醒，他将那肿起的食指藏在袖中，糯糯道：“抱！”
景空青：“？”
一个丫鬟笑着上前抱起时湛，道：“两位少爷虽说是同一天出生，性子倒是截然不同呢。”
另一个丫鬟上前抱起景空青，道：“是，老爷也说江家小少爷活泼得紧，不像我们家二少爷，整日不爱说话，也不常笑。”
两个丫鬟一前一后走了出去，抱着时湛的丫鬟走在前头，时湛头朝着身后，正好对着景空青，他张开嘴，无声的说了三个字：
“你等着。”
景空青翻了个白眼。
其乐融融用完午膳，景空青和时湛又被抱去了庭院玩耍，丫鬟们在旁边看着，季顺之和江楷言则在另一头喝茶。
两个孩子憨态可掬，东走走西走走，不哭也不闹，丫鬟们甚觉听话，也不上前去打扰，直到听见噗通一声，不知江家小少爷怎么在走，竟然撞到了池塘边的石头，顺势翻进了池子。
景空青在岸上蹲着笑。
“还想推我，踩滑了吧，我还能不知道这府上布置摆设？你脚下这块青苔，摔了有三个护院了！哈哈——啊！”
一只小手猛然从水面伸出，抓住了景空青下垂的衣摆，他刚想站起，脚却止不住一滑，也一头栽了进去。
时湛拽着景空青衣摆的手一松，双手改按住景空青的肩膀，两只腿也不停使力，踩住景空青的两个膝盖，想将他彻底蹬进水里。
“呜——呜——”景空青整个人用力扑腾，水却不停往他耳鼻里灌去。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他翻过半身，双腿用力一蹬，顶着时湛的腹部，借力冲出了水面，大吸了一口气。
两人在水面上只露出了一个小头，四目相对，狠色一闪，正预备再战，却见一个穿着短衫的护院随着两个丫鬟冲冲奔来，噗通一下就跳进了水里，将两个小娃一一给捞了出来。
季顺之在一旁责备两个丫鬟没看管好，景空青和时湛换了干净衣裳，对坐着互打喷嚏。又过一阵，大夫上了门，将两个小娃娃一一看过，说是没什么大碍，众人提着的心一下放了下来，用过晚膳，江楷言便带着时湛离开了季府。
那日之后，不知是不是坠湖这事造成的惊吓太大，江楷言一直没再带着时湛上门。
人间清浊二气不分，修炼起来便格外缓慢。胎体抢走魂魄之后，会在三岁之前不断吞噬魂体的记忆，景空青神魂本就在魂瓶碎裂时受到过震荡，现在艰难修出的灵气，一半要用去滋补魂体，一半要使其不停的运转全身，压制住胎体的吞噬之力。
故每日除去吃饭晒太阳，景空青大多是在睡觉调息。
他已至神行灵虚之境，剥离魂体不算费事，可时湛生生将自己魂魄抽离，又在魂瓶中受到震荡，如今境况只会比他更差。
这般想着，景空青便渐渐放下心来。这魔头连季钺都打不过，起码得等上个十年八载才敢上门了吧。
时光飞逝，转眼又是两年。
小孩子长得快，三岁手脚都已灵便，能跑能跳，面容也渐渐长开。景空青每日见着他老爹和季钺的模样，心下都十分骇然，坚决不肯多吃，固长到三岁，不仅不胖，还比同龄的孩子显得消瘦许多。
形容一个男子美，往往会说他面若好女，是夸其长得俊美灵巧。府上人便常常说景空青长得像他娘亲，他娘亲又说他长得像个女孩，有时还会买些女孩家的衣裳，将他打扮着带出来玩。有时客人们来了府上，季顺之玩兴大起，便要将景空青带出去，让来客猜猜是男是女。
若非这魔头冲碎了魂瓶，他又岂会落到如此任人揉搓的境地？
果真是灭世大魔，沾到他就要倒霉。
时至六月，树茂花繁，骄阳暖照，用过午膳，走上两步，马上便想困觉了。景空青吃完饭，躺在床上睡得正香，不知为何，灵台突然有感，他心头一惊，赫然睁开眼。
对上了一对熟悉的招子。
低头看去，一把小刀正抵在他的颈间。
时湛站在床边，握着刀，眸中冷意流转。景空青伸手抓住那握刀的手腕，目光全是骇然：“你如何进来的？！”
这魔头不该好好待在府上休养生息吗？！
时湛充耳不闻，全身力量灌注在握刀的手中，拼命往下压去。景空青人在床上躺着，身子使不上力，双手并用也推不开时湛的匕首，眼看那寒光越来越近，景空青忽地开始走神……
靠之，早知道有今日，当初就多吃点饭了。
正适时，门发出“吱呀”一声，时湛忽地一惊，手上一松，景空青登时将他推倒在地。
脚步声自身后响起，他二人皆转头望向门口，只见季顺之和江楷言前后脚走进了屋，目光滞在了时湛身上，准确的说，是时湛握住的小刀上。
屋内空气安静了片刻。
时湛若无其事地站了起来，他仍握着刀，走两步到床边，慢吞吞伸手拿了一个苹果，眼神懵懂，嘴里念叨：“果果，吃果果……”
季顺之这才回过神来，赶紧上前，抢过时湛手里的刀，时湛登时爆出一声大哭，边哭边道：“弟弟，吃果果，弟弟削果子吃……”
他伸手要夺季顺之手里的刀，季顺之赶紧抽回手，将刀藏在了身后。
江楷言呆立片刻，继而满脸欣慰而感动地道：“绪儿在家就老是念叨着要来看弟弟，不带他来就哭，怎么都哄不好，果真是惦记恒儿弟弟了，还想着给弟弟削果子吃呢。”
时湛扑扇着大眼睛，他方才刚哭过，长睫还粘着晶莹的泪珠，看起来十分柔弱无辜。
“果果，刀，削果果吃，弟弟吃……”
季顺之无奈地也顺着他道：“好好，削果果，伯伯给哥哥削果果吃。”
时湛满意地点点头，看向景空青，抽噎道：“嗯嗯，果果吃，给弟弟吃……”
景空青：“……”
绝了。
真绝了，时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