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射影机（一）
“叮铃铃——”
“叮铃铃——”
时不时响起的电话铃声，埋头工作与走路带风的编辑们，今天的兴都馆文艺部依旧是一副热火朝天的忙碌景象。
虽然半月刊已经印发了，但月刊也快到截稿期了，而且，对编辑们来说，只要作品没完结，催稿这种事就是永无止境的，就算完结了，那也要时刻关注着老师门的下一部作品的创作进度。
和其他的大型出版社一样，兴都馆不止出版工具书、教材、各类文学作品，同时也出版各种各样的杂志期刊，其中最有名的就是漫画周刊《vibes》和小说期刊《极彩色》。前者由漫画编辑部负责，后者则是由麻生雅贵所在的文艺部负责。
《极彩色》分为半月一刊的《极彩色nova》和一月一刊的《极彩色types》。
《nova》主要刊载中短篇小说和新人作家的作品，接受公开投稿，会根据人气排名进行末位淘汰，竞争激烈。《types》主要刊载长篇小说，对更新量和质量要求比较高，能在这上面发表作品的不是名家就是正当红的人气作家。
当然，文艺部并不是只负责这两份期刊，这个部门业务涵盖全兴都馆的文学作品，所以工作量并不轻松。
还不是副主编却已经在做副主编工作的麻生雅贵刚参加完销量分析会议，就要挨个提醒自己负责的作家们记得交稿——他并不是专属于文月霭的编辑，以他的能力与资历，负责的作者不是像鞍隈天球那样时下大火的作家就是成名已久的业界前辈。
也就是说，才出道不到三年的文月霭是麻生雅贵负责的作者中咖位最小的。
“叮铃铃——”
电话又响了。
接替离职的三枝幸的是从营业部调过来四户，因为手头没有负责的作者，目前主要辅助其他编辑的工作，在这种人人都忙的情况下，接电话的活自然而然就落到了他的身上。
“您好，这里是兴都馆文艺部，请问有什么能帮助您的？”毕竟是原营业部的员工，四户接起电话的社交辞令仿佛是本能一样流畅又自然。
电话那头说了什么，四户的脸上露出了有些迟疑的表情。
他用手压住话筒，看向麻生雅贵：“麻生前辈，是找您的，来电的是一位姓藤村的女士，对方说想要向您请教一些问题，具体是什么就不愿意透露了，您要接吗？”
没等麻生雅贵回答，坐在麻生雅贵旁边的河原编辑就露出了了然的表情：“啊啊，又是被打回稿子的扑街小说家想走捷径吧！”
他摆了摆手，态度很平淡，不是厌恶，也不是嘲讽，就是单纯的陈述：“四户君你之前都在营业部所以不清楚，文艺部总是能接到被拒稿的小说家的电话，他们一开始会故意说找哪位编辑，等到我们的编辑接通电话后，就一顿猛夸自己的小说，被拒稿的话，他们就会说自己的小说内容太深奥了，让我们再仔细看看，如果我们坚持拒稿，哪怕给出了修改意见，也会大骂我们眼光差不配做编辑，还会说‘你们兴都馆绝对会后悔的’之类的话。”
四户：啊这……
听了河原的话，他顿时感觉手里的电话非常烫手，挂也不是，继续讲也不是。
“没事，我接吧。”麻生雅贵笑了笑，然后拿起了自己工位上的电话，把通话接到自己这边来，“不好意思，让您久等了，藤村女士，我是兴都馆文艺部的麻生，请问有什么事吗？”
“您好，冒昧打扰。”电话那头的女声还挺有礼貌的，并不是河原所说的死缠烂打的扑街小说家，“是这样的，我听说麻生先生您手里有台特别的、样式复古的射影机，所以想向您请教一些关于射影机的事情。”
射影机。
听到这个词麻生雅贵眯了下眼睛：“听说……吗？”
电话那头的藤村立刻道：“无意冒犯。其实是这样的，机缘巧合下我得到了一台造型复古的射影机，但是没过多久就发生了一些奇怪的事情，于是我向认识的古董商打听了一下，您有托他们留意并替您收购外型和我手上这台相似的射影机，深入调查之后，发现您曾经向一户姓雏咲的人家高价购买了一台古董射影机，所以，我想您应该知道些什么。”
没有思考多久，麻生雅贵应下了：“好吧，我知道了，那么约个时间详谈吧。”
似乎是没想到麻生雅贵的回答那么干脆，藤村还愣了一下：“那就这周四，也就是后天的中午1点，在您的公司附近，可以吗？”
麻生雅贵同意了。
晚上下班回家后，麻生雅贵就把这件事告诉了文月霭。
正事说完后，麻生雅贵才惊觉今天文月霭竟然没有把书丢得满地都是，本来前几天在替文月霭结账买书的时候他就做好了接下来一周回到家里就会面对满地书海的心理准备，今天一看还挺惊喜的。
不过，在看到茶几上放着一台绘有精美纹路，镜头边缘雕刻了一圈特殊文字的复古式射影机，麻生雅贵一愣。
“怎么把它拿出来了？”
这种白天才谈论了射影机相关的话题，晚上回家就看到实物被拿出来的感觉还挺微妙的，不过这台射影机并不是藤村所说的从雏咲家购入的那台，而是他在一个小型古董拍卖会上竞价拿到的。
“这可是很珍贵的道具，当然要定期保养啦。”文月霭笑眯眯，“顺带一提，研究了这些射影机的原理后，我做了台类似的射影机，不过，在这个年代应该称为照相机才对，大小和数码相机差不多，缺点是不能洗出照片，只能击退，不能消灭怨灵。”
说着，他指了一下摆在射影机旁，只有巴掌大小，看起来就和普通照相机没什么两样的黑色相机。
“你还真是什么都会啊。”看着并列放在一起的两台相机，目光落到那台看起来有些年代的射影机时，麻生雅贵露出了回忆的表情。
文月霭猫猫探头：“想到什么了？”
麻生雅贵回答：“我们刚认识没多久的事情。”
“因为射影机？”
“是啊，因为射影机。”麻生雅贵叹息了一声，“这东西得拿回来，不能放在普通人的手里。”
“是嘛？但是呢——”文月霭拖长了声音。“对方未必和你想的一样哦。”
了解文月霭在正事上不会无的放矢，麻生雅贵皱了下眉：“嗯？是对方主动联络我的，而且现在已经发生了奇怪的事，只要在见面后好好说明留下射影机的后果，再提出我会以高价买过来，事情应该可以顺利进行。”
“真的吗？”
盘腿坐在沙发上的文月霭以右手肘撑在大腿上，手掌托着脸颊，对着坐在对面的麻生雅贵歪了下头。
听到文月霭这么说，麻生雅贵抬眼，视线对上的瞬间，文月霭冲着他眨了眨眼。
雪色的睫毛扑闪间，衬得那双金色的眼瞳更加明亮美丽，再加上那天真中又带点戏谑的笑意，就算看惯了文月霭的脸，麻生雅贵也免不了在那一瞬间动摇陷落。
这家伙……到底知不知道自己那张脸的杀伤力啊！
察觉到文月霭可能是在故意卖萌，麻生雅贵动了动手指，最终还是克制住了往文月霭的脸上扔个抱枕的冲动。
不管怎么说，是个人都不忍心对这张脸动手啊。哪怕他不是颜控。
沉下心思考片刻后，麻生雅贵叹气：“你说得对。”
“藤村女士是今天上午打的电话，和我约的时间是在后天，如果事态紧急的话就算不要求立刻见面也会约在今天下午或者明天，结果却约在了后天……考虑对方一步步调查到我身上，恐怕有自己的打算。”
听完麻生雅贵的分析，文月霭摊了摊手：“两种可能性你自己都说完了，我就没必要再说啦。”
说完，文月霭拿起桌上的射影机和照相机，上阁楼去了。
所谓的墨菲定律，就是越担心某种情况发生，它就越可能发生。
周四的上午，坐在工位上校对稿子的麻生雅贵收到了藤村的联络。
“麻生先生，因为我这边有些不方便，所以中午的会面取消，不好意思。”对方在电话里说道。
听到这句话，麻生雅贵没有惊讶的感觉，只是想：果然来了。
装作听不懂藤村话里蕴含的“不再联络”的意思，麻生雅贵回道：“这样吗……那就换一个时间吧。”
“不，我已经没有问题了。”藤村干脆地拒绝了麻生雅贵，然后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我能理解，这样的东西，确实值大价钱购买。”
麻生雅贵皱了皱眉：“嗯？您好像误会了什么……”
“那么，就这样。”
对方迅速地挂断了电话，听筒里传来了一阵嘟嘟嘟的忙音。
放下手机，麻生雅贵回忆着刚才的对话。
值得大价钱购买？很显然，对方是知道了射影机的功能才会说到它的价值，但不管怎么说这个发言也太不对劲了吧？
确实，拥有能够令普通人看到与拍到“不可视之物”功能的射影机很稀奇，可普通人需要见鬼吗？会觉得可以见鬼的东西很珍贵吗？对于毫无除灵能力的人来说，看见这种东西完全就是负担。
或许脑子拎不清的人会觉得这很酷很有趣，但只要仔细权衡了利弊后，都会得出看不见比较好的结论。
前天的通话后，藤村给麻生雅贵的印象是理智、有点小聪明、会计算得失的成熟女性，按理来说不会想不到这一点，那么，留下射影机是有其他的什么理由吗？
而且，比起上一次，这次的藤村在语言上的礼仪没有那么周到了，总觉得有点敌意，是害怕他夺走射影机吗？
调查一下这个藤村吧。
做了决定之后，麻生雅贵从通讯录里翻出了熟识的古董商的联络方式。
与其说是古董商，更确切地说是掮客，也就是做古董交易买卖的中间人，凭借着不错的古董鉴定水平与人脉，在这一行里混得还算开。
动了动手指，一封邮件就这样发送了出去。
「吉沢先生，久疏问候，请问最近有古董射影机的消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