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不公
姜岚早已在心中斟酌了一番自己说话的尺度。
毕竟就算一个普通百姓，既然坐下来听见了跟案情相关的事情，就不可能一言不发。
于是故作好奇的说：“那大人找到梁萍了吗？”
她之前也派人去找了梁萍，但为防着动作太大引人注意，目前还没什么消息。
丁子昂叹气，摇了摇头，愁眉苦脸的说：“要是找到了，也就不用有这么多猜测了，一定能审出个究竟来。”
说完问姜岚：“姑娘觉得梁萍会去哪儿？”
“梁萍虽然是个女儿家，但，我听叶伯说她是个很有些心气的，如果真的是她下手，这会儿应该已经离开京畿地区了。”
姜岚想了想说。
叶伯之前说这些年梁萍一直帮着家里干活，很是能干，得知自己要被换婚后，也和梁老三大吵一架，从这两点来看，梁萍应该多少是个有些心气的，至少不像周慧那么软弱任人拿捏，不然梁老三和梁光不管事，光靠周慧恐怕很难支棱起这个家来，以梁老三的霸道，梁萍也是万万不敢忤逆。
但她不觉得是梁萍下毒。
毕竟梁萍人都走了，还在自己房间里烧毒药实在是没必要，不论是留在厨房，还是带走都比这样的处理要好。
所以，她倒觉得更像是什么人故意嫁祸给梁萍，在这个节骨眼上下毒也是为了赶上梁萍拒婚这件事，好让官差觉得梁萍有足够的作案动机。
这么综合下来看，姜岚觉得自己之前对梁萍的推断也应该成立。
被人从房间里放出来后发现家人都死了，只有自己活着，怕自己被当做凶手，于是逃跑，头一天她可能就在村子附近平复心情，思考自己的去路，但现在么……结合梁萍的性情来看，应该真的已经逃出了京畿地区。
只是她心中这些推理却万万不敢告诉丁子昂，所以才借了叶伯之名说出对梁萍的评价。
丁子昂听后点点头说：“叶伯说的不错，我今天一天都在村子里查访大家对梁萍的看法，大家的确都说梁萍是个能吃苦又能干的，还有主见又聪明，五六岁就跟着周慧忙农活，自己还请教村里的婶子学了刺绣。
十来岁的时候就能绣出不错的绣品，之后每逢赶集都会跟着村里的婶子一起去，小小年纪人胆大得很，当街吆喝卖自己的绣品，还学着做小布偶，很是生动，在她房间里也找到了不少做小玩意的材料，可以说，她至少撑了这个家八九年。”
姜岚忍不住叹息，“也不知道梁老三怎么想的，这么好的女儿非要换给别人家……往后梁萍不在，他们一家四口拿什么吃饭？村子里可是很难出像梁萍这样的姑娘的，就算是换过来的媳妇也勤快，但总不至于像梁萍一样补贴家里吧。”
“姑娘有所不知，但凡是换婚的，娘家都不会再认，就是怕被换婚的姑娘不满，生了别的心思，闹得两家结仇，甚至对家来要回新妇，所以才不再相认好堵了姑娘的后路，到了婆家，就只能一心一意的与婆家共进退了。
至于家里安排换婚，那自然是为了留后，这样的家里通常也没什么能耐，没有积蓄，娶不到媳妇，就如同梁老三家境况一般，甚至还有比之更差的，但却还要养着姑娘，姑娘总归会嫁人到头来不是自己家的，如果能换一个媳妇回来，留下香火，又何乐而不为。”
丁子昂不咸不淡的说着，不动声色的观察姜岚。
姜岚听着实在是气不打一处来，喘着粗气咬牙道：“这不没把姑娘家当人看吗！即便是梁萍为了家里操劳，付出那么多，最后也还是不如一个香火！简直可笑！他们也不想想，自己家这样的境况，就算有了孩子又能不能养活！居然就这样白白蹉跎一个好姑娘的人生！”
“其实，如果真的换了婚，梁萍的日子还算好的，至少对方只是个瘸子，性格暴戾了些而已，如果梁萍周全些，应该能平安到老……
相比之下，梁家村中有一个十几年前被换来的婶子，她的丈夫是个痴儿，婆家还很是霸道，刚来的时候她想跑，直接被婆家打断了腿。
后来那痴儿一把火烧了家里，痴儿及其父母都没能逃出来，那婶子虽然被村民救下，但半边身子都被烧了，脸上也被火舔了，娘家人为了名声也不肯再要她，她就只能在梁家村独居守寡，这一年年磋磨下来，神智也有些不太清醒了。”
“都这样了，娘家人怎么不接回去？这也不用担心婆家去要回自己女儿了呀！”
姜岚十分不解。
却见丁子昂笑了笑说：“因为她娘家还有个妹妹，当时正在商谈婚事，娘家人恐怕是担心她回去后拖累了妹妹的婚事，拿不到彩礼。”
“这……这简直，简直……哎！”
姜岚一口气堵在胸口，居然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虽然从前办案时，也是见过一些偏远的地区的事情的，但是，每每再得知相似的事情，她仍忍不住愤慨。
她也能理解封建社会看重香火，觉得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只有亲孙子才是自己家的，甚至这些观念在她所生活的时代也依然有不少。
但，仍觉得不公。
只是在她的那个世界里，那么多人呼吁，那么多人坚持，却也没能彻底改变的思想，到了古代，她即便再是不忿，再是觉得不公，又有什么用？
所以一边气恼着，她一边也告诉自己，现在能做的只是在隐瞒自己身份的前提下，尽力协助丁子昂，证明梁萍无罪。
丁子昂见她这幅样子，不由得笑了笑说：“之前姑娘说忘了前事，但我看姑娘对这等事情的反应，想来之前应该也是生活顺遂的，不然也不至于这么气愤，说不准，姑娘便是南边哪个富庶人家的女儿，毕竟姑娘瞧着也是知书识礼的，不是普通村姑。”
姜岚倒是没想到他还惦记着自己昨天为了遮掩身份骗他的话，愣了愣才道了一声谢，又说：“师父已经给我把过脉了，说我脑子里淤堵严重，之前受伤不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