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猫抓田鼠
此时刘京只觉浑身剧痛异常，每一根骨骼，每一块血肉，每一寸皮肤，每一个毛孔都在争先恐后向主人哭诉痛苦难耐。刘京头脑发涨，他感觉自己快要死了，可是清醒的知觉告诉他，他才刚刚从冗长黑暗的梦中苏醒。
随着身体的剧痛逐渐缓和，另一种巨大的痛苦再度袭来，他饿了，非常非常饿，像从出生到现在，饿了24年一样。
听见刘京的嚎叫，林文东转头的同时条件反射性地从腰间摸出自己的手枪。看见刘京双目灰白，眼眶发黑，林文东知道他已经变异了，端起枪瞄准，一旦刘京失去理智出现攻击意图，他会毫不犹豫开枪。
刘京一见自己敬重的师父竟然拿枪指着自己，疑惑和委屈一起涌上心头，激动地大声质问林文东。
“师父，你怎么了？我是刘京，你一手带出来的好徒弟啊，你不老说我是好苗子吗？这苗苗才刚发芽，您老人家就要给掐死在培养皿里了吗？”
见刘京突然情绪激动地又吼又叫，绑在他手腕上的鞋带都快要松开了，林文东握枪的手紧了又紧，骨节都泛白了。还不到时候，他并没有攻击意图，不到最后一刻一定不能开枪！
林文东内心并不希望刘京变异成失去智商和记忆，只保留生存本能的丧尸，毕竟这孩子一毕业就到他手上来了，自己年长他十来岁，有时候看着他就像看见了年轻的自己一样，执着正义有冲劲，敢想敢说也敢做，想想有时候还有点羡慕他的这颗无畏之心呢。
“师父，你真的不认识我了吗？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刘京见林文东一言不发，只是用枪指着他，满脸严肃和凝重，再一次悲愤发问，难道自己就要这样交待在这儿了吗？不行，我得跑！
主意已定，刘京一侧身直接翻下座位，躲开林文东的枪口，然后背靠着林文东的椅背，拉开车门就要下车。
一系列动作都在瞬间完成，林文东只觉眼前一花，刘京就出现在他一椅之隔的身后，心一沉，就要射击。
砰——！
电光火石之间，一只小手伸过来，轻轻推了一下林文东的枪，林文东射偏了，子弹嵌进座椅的海绵里，留下一个深深的黑洞。
狭小的车厢空间，林文东被响声震得耳朵发麻，缓过来时才看清桃思递过来的本子上写的字：
“他说他饿了。”
林文东满脸欣喜的把目光转向刘京，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刘京早已不见踪影，车门大开，显然在林文东开枪之前他就已经跑了。后面的刘芳、赵玉玉和乐乐也一起跑了过来，表示刚才看到刘京突然从车里出来，翻过栏杆往麦田里去了，速度特别快。
“你刚才吓到他了，我去找他吧，我能听懂他说话。”
桃思留下这行字就打开车门向着麦田冲去了，边跑边大声喊着刘京的名字。
“别喊了，我在这里，没跑远。”
刚翻过栏杆，刘京就从前面的田埂边爬上来，手上的鞋带早就被他解开了，正叼在嘴里，模样有点滑稽。
“你跑什么？”
“我师父要杀我，我当然要跑。”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桃思这么一问，刘京才突然意识到自己在和桃思用声音交流，而且如乐乐说的那样，她的声音真的很好听，声线清晰明亮如早春的太阳，带给人蓬勃温暖的感觉。
“我怎么能听懂你说话了？”
刘京想要问桃思，但问出口后就猜到了些什么。这荒无人烟的地方，肯定不存在突然出现能治好桃思的神医，而自己明明手腿骨折，此刻却能健步如飞，种种迹象无一不说明发生了变化的是自己。桃思还未开口，刘京就自己回答了。
“我现在是丧尸了对吗？”
“抱歉，没经过你的同意，我们擅自做了这个决定，因为你当时的状态很差，已经命悬一线了，我想到自己的皮肤有快速自我愈合的能力，就用我的血液感染了你。”
桃思声音放轻了很多，她是真的觉得很抱歉，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够接受自己是变异感染者这种身份的，对于有的人来说，那还不如直接死了更干脆。
万万没想到刘京并不属于这“有的人”范畴，他激动得像个中二少年：“那我是不是也可以像你一样一声令下，千万丧尸听我号令？拥有不死之身，刀枪不入？”
看着他热血沸腾巴不得马上要去单挑一群丧尸的样子，桃思忍不住笑了，对他的歉意瞬间消失。
“我不清楚，也许有机会的话，你可以去试试。”
“有吃的吗？我好饿。”
“给。”
桃思从包里拿出一包压缩饼干递过去。
刘京撕开包装袋，狼吞虎咽了两口，就干呕出来了。
“这是人吃的吗？”
“这是人吃的啊。”
“你平时就吃这个？”
“对啊，不吃就饿肚子咯。”
“哦。。。。。。”
刘京将信将疑地将剩下的压缩饼干强行咽了下去，噎得直翻白眼，桃思给了他一瓶水，他拧开瓶盖一口气就喝光了。虽然难吃，起码胃里头有东西了，勉强灌了个饱。
“走吧，去跟你师父重新认识一下。”
桃思带着刘京重新回到大家面前。经过一番解释，众人很快接受了这个“二号桃思”。
林文东给大家分配食物当早餐，因为昨晚分的每人一瓶水大家都还没喝完，早上就只给每人分了两袋两片装的夹心面包，刘京也有份，只不过他吃面包的时候全程带着痛苦面具，看得其他人都没有食欲了。大家把面包拿在手上准备上车再吃，稍作休息就要继续出发了。
“那个，大家，我有事儿想跟大家说。”
众人分散开即将上车时，赵玉玉突然吞吞吐吐地开口了。大家停下来，转过来看着她，等着她把话说完。她眼睛通红，全是红血丝，一看就是晚上没睡，不知道在干什么。
“谢谢两位警官和这位姑娘的救命之恩，跟你们在一起也真的很放松，我什么忙都没帮上，你们还是愿意带着我一起走，真的很感谢你们。”
“但是我父母生死未卜，我想回去找他们。”
“之前在祥林苑门口我就很想下车，当时我太害怕了，一犹豫，就错过了机会。”
“所以接下来的路我就不跟着你们走了，祝你们一路平安！”
赵玉玉红着眼眶说完，流着眼泪给大家鞠躬道谢，她心里仍然是害怕的，这一路过来，她也知道城市里现在有多危险，可是万一父母还健在，还在等待她的营救呢？如果是她被困，无论多艰难，父母都一定会想尽办法在第一时间赶到她的身边解救她陪伴她。
其余的人知道，这是赵玉玉最终的决定，昨晚桃思就问过大家的意见，当时她并没有直接回复。现在她决定独自回去面对那座可怕又荒凉的城市去寻找父母，大家都发自内心为她祝福，希望她可以平安如愿。
“我的车你开车吧。”
林文东走过来，把车钥匙递给赵玉玉。
“你们这么多人，还要放物资，一辆车不方便，我往前走段路就能找到其他车了。”
“那我送你一段吧。”
林文东坐进驾驶位，赵玉玉应了一声，也上了车，桃思从窗口递给她一张纸条。
“找不到叔叔阿姨的话，就往南走，去江宁找我们。”
桃思从包里取出自己的小兔子侧边发夹，那是她最喜欢的一个发饰，由三粒珍珠打磨而成，一粒大而圆的是兔子脸，两粒长的是耳朵，其中一只耳朵上还缀着一个极小巧的铜丝蝴蝶结。她伸出手，把这枚精致的小夹子别在赵玉玉的头发上，微笑着挥挥手，以示祝福道别。
赵玉玉流着眼泪，摘下手腕上从小戴到大的银手镯，递给桃思。
桃思愕然，这个镯子跟她的夹子根本不是一个价位的东西。
赵玉玉直接下车，牵起桃思的手，将镯子戴在她纤细的手腕上，然后一把抱住她，和她紧紧拥抱了一下，然后问她：“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我叫桃思，桃子的桃，思念的思。”
赵玉玉听罢，点点头，这才回到车上，和大家挥手作别。
林文东启动车子调头远去。
桃思垂下眼帘，轻轻转动手腕上的镯子。刚才赵玉玉抱她时，眼泪蹭到了她的脸上，五月的晨风拂过，脸上的泪痕竟反常地让桃思感受到一缕温暖。
一路上很少发表言论的刘芳在和乐乐一起抹眼泪，她和赵玉玉共事了那么久，知道这是个心思细腻又柔弱的丫头，真不知道她鼓起了多大的勇气，才做出独自回城的决定，她真心地希望还能再见到这个搭档，希望她可以平平安安。
就在这动人煽情的氛围中，桃思突然感觉到自己的手臂被人戳了一下，一回头，刘京鬼鬼崇崇站在她身后，冲着刘芳和乐乐张望着。
“有事？”
“我怎么觉得她俩特别香呢，我不是变态，听我说完，我不是说她们有体香，我是想问问你，有没觉得她俩看起来很好吃？”
刘京压低了声音，小声问桃思。
“你跟我来。”
桃思直接拽着刘京翻过栏杆走到麦田边，明明是一米六的身高，却一把把一米八的刘京拿捏得跟小鸡崽似的。
“这里头一定有不少田鼠，去吧，我给你放哨。”
“你啥意思？让我吃田鼠啊？”
“难不成让你吃人吗？你之前为了救人那股舍身取义的精神哪儿去了？”
“那会儿我不想着我是人民警察，他们是人民吗，那我不得保护好他们啊！”
“那现在呢？”
“现在。。。。。。”
刘京没有把话说完，他已经听见有一只田鼠从面前的麦子中间穿过去了，他直接向前扑去，精准预判了田鼠的动线，他抓住它了。
看着刘京一口就把田鼠的头咬下来了，贪婪地吮吸着田鼠的血液，很快把田鼠整个咀嚼吞咽下肚，桃思一副老人手机地铁的表情，忍不住别过身去，正好对上乐乐的目光。
“姐姐，叔叔在干嘛呀？”
桃思无奈地笑笑，抡圆了手臂，在空中画了一只大老鼠，夸张的动作逗得乐乐咯咯直笑，也不知道她看明白没有。
不多时，刘京从麦田尽头跑回来，抹着嘴说道：
“这片的田鼠应该已经连夜扛火车搬家了。”
林文东也回来了，他帮赵玉玉找到了一辆能开的车，还分给她一部分食物。
大家再次出发了，刘芳和乐乐坐林文东的车，刘京坐桃思的车。
“嗝~你别说，这田鼠刺身还挺好吃的，就是毛太多了，有点糊嗓子，我跟你说。。。。。。”
刘京心满意足地打了个饱嗝。
“快别说了，我隔夜饭要吐出来了。”
桃思没好气地打断他的恶心发言。
“不是，我是想说我发现我现在的视觉、听觉和反应速度都比以前快了好几倍，刚才抓田鼠，一抓一只一抓一只，我都怀疑我上辈子是不是一只猫了。”
“我看也挺像，下回饿了别叫唤，直接去抓老鼠，省得吓到你师父开枪打你。”
“你呢，有没有这种发现？”
“有啊，感染后身体素质确实都比以前强了很多，不过我也不清楚这是怎么回事。”
“天选之人啊！我先前还以为你是丧尸王呢，真是不好意思，原来我也是丧尸王，不，我应该叫丧尸王二代。”
“不如你先叫声妈来听听？”
“你这小姑娘怎么回事，人家都是往小了美化自己，到你这儿怎么对调了呢！”
刘京嬉皮笑脸，假装严肃地训了桃思一句。
桃思没理他，踩了一脚急刹车。
“你说你，咋还急眼了呢。。。 。。。”
“你们好，麻烦帮帮忙，我们的车没油了。”
一对男女青年焦急地冲过来，向桃思求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