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鸡头或凤尾
叮~咚~
一座小巧玲珑的前后双门玻璃电梯停驻在基地三楼楼道旁, 门慢慢打开。
夏凉按下前进键，驾驶轮椅进去。
他也不占正中，只是停在最靠近另侧门的角落。
卫欣、张鹏程、林日升三人跟在后面, 迅速钻进电梯，享受着比赛训室更加凉快的空调。“啊, 爽啊。”张鹏程把头发往后捋，满足地感叹。
“快点啊, 季神~~~”林日升拦住感应门。
“来了来了来了。”季天匆匆忙忙穿好队服，踩着拖鞋跑过来，挤进电梯。
夏凉说：“到齐了不？”
季天说：“嗯，快开, 一队他们正看着。”
夏凉拿出磁卡, 刷在感应区。
“走起！”
盛夏, kl基地发生了很多变化，因春季赛战绩辉煌，商业部拿下了好几家新赞助，紧接着, 基地的中央空调修理完毕，食堂外包给一家杭城著名的餐饮公司, 菜品焕然一新, 排水系统也重新规划, 又新增了三个卫生间。
而在众多惊喜之中，对夏凉影响最大的，还当属这座专门为他加装的电梯。
夏凉得到了无价的自由, 他终于不必再麻烦季天背上背下，不必拖延大家的节奏，甚至不久之后, 二队其余人反还开始蹭他的好处，连几级台阶都懒得走了。
最终，坐电梯去花圃练习打靶，就成为了二队向一队展示优越性的一大快事。
这是二队独有的传统。
【一层到了】
夏凉见一队队员从走廊经过，朴东烨朝他打了一个招呼，随后，电梯缆绳滑动，朴东烨的金发消失在视线中……他缓缓下落，俯瞰着后院花圃中的那排靶子。
靶子落满弹痕，有些脱漆了。
“都来啦？”冼时初戴着一顶草帽，托着防晒网盖住架子，为兰花遮阴。
季天端出气枪，调整瞄准镜。
“冼教。”张鹏程说，“这周，我们在vera赛训服ndl战队中的胜率已经突破80，离百战百胜不远了。”
冼时初说：“是么？那恭喜了！”
夏凉说：“接下来怎么训练，教练有安排吗？”
“我今天过来施肥，只想问你们一件事。”冼时初说，“你们究竟知不知道，今年的npl名额意味着什么？”
夏凉说：“如果能进入npl，就有机会拿到全球赛的门票。”
砰！
耳边刮过一阵风。
子弹出膛，气流贴着张鹏程的头发、林日升的眼角、卫欣的耳机线飞窜而过，子弹打在木桩的烂口，远远的，只见那靶子晃了晃，掉在了地上。
季天笑了一声，搁下枪，跑过去捡。
“那是横向的意义，可纵向的意义呢？”冼时初接着问，“明年，赛事方就要启动‘天选计划’，你们有没想过，该计划对现在的赛制会又什么影响？”
“纵向？”
夏凉摩挲着轮椅的按键。
这是他第一次从时间节点的角度考虑问题，他隐约听懂了冼时初的长谈。
npl/ndl的升降级制度已进行两年，看似合理，但，随着《破茧》的热度越来越高，人才选拔机制越来越成熟，冼时初参考《诸神》的周期规律，认为，npl/ndl之间的通道终会凝固，未来必然是联盟化的，也就是说，npl的名额会固定下来，不再发生变动，而今年秋季的晋级赛则很可能是npl最后一次接收新成员。
他们是大门关闭之前，最后一发射向城内的子弹。
“机会或许只有一次，但我相信你们可以做到，唯一的困难在于心理定位。”冼时初说，“第一次见面，我就说过，你们和一队的差距，其实没那么大。”
林日升：“啊？”
冼时初说：“你当时不在，他们知道。”
夏凉说：“嗯，我记得。”
冼时初说：“现在呢，你们也有了团队配合，有了操作意识，也有了比赛经验，甚至有些人，已经觉得翅膀硬了，想飞了……”
夏凉发现冼时初总是有意无意看向季天，赶紧打岔：“教练，之前，我们就是依葫芦画瓢，加深英雄池、提高熟练度、打配合、记公式……但我觉得，我们需要学会洞悉对手，不仅是通过观看比赛录像，还要在对战中体察对方的意图。”
冼时初说：“嗯，是啊。”
张鹏程说：“那怎么办？”
冼时初说：“问你了，coco，鸡头和凤尾，你选哪一个？”
张鹏程说：“什么哪一个？”
冼时初说：“你们是继续在ndl百战百胜呢，还是和npl的战队打训练赛，受一受虐呢？投票吧，如果你们选择前者，就不用改变训练模式了，直接参加晋级赛，也不是不行，但如果你们选择后者，我就要重新制定一个时间表。”
这段话说出来，全员陷入思考。
至今，他们仍记得和一队的那场bo3
前两局输得很压抑，最后一局虽然是赢，但，打完ndl再回忆起来，他们都能明白是朴东烨放水，也就毫无荣誉感可言了。他们知道，自己没能有一队的待遇，并非生不逢时，也不是资历浅，纯粹因为技不如人。
“教练，我选npl。”
夏凉带了一个头。
他想，技术是会长进的，过去不如人，未必永远不如人。
“我随夜神。”季天说。
“我选npl。”林日升说。
“我也选npl。”张鹏程说。
“问题是……”卫欣想了想，说道，“我们想打，别人未必愿意和我们打，教练，对于npl来说，夏季赛比春季赛更重要，会有愿意和我们打训练赛的吗？”
“那就是4票赞成，通过了。”冼时初说。
卫欣：“……”
“至于训练资源，放心吧，我就算卖肾也会争取到。”冼时初拉过最后一片防晒网，拨拢兰花叶子，拍了拍土，“卫神，你相信我吗？”
基地顶层小阁楼。
阳光慵懒地洒在地毯上。
冼时初进门时，朱文斌正在汇报，而杨淼仰面坐在办公椅上，把脚架在桌面，晃动着两只大皮鞋。
“淼哥，我给你打电话，你怎么关机？”冼时初说。
“时初？！”杨淼收起腿，揉了揉太阳穴，“你想干嘛？”
“我是来……”冼时初看了坐在红沙发里的朱文斌一眼，挺直身板，继续说，“淼哥，我是来请求给二队安排训练赛的。”
杨淼唉道：“俱乐部这么多事情，训练赛难道不该是教练自己安排的吗？你怎么不学一学张明辰呢，定时给我发邮件汇报，不要这样突袭我好不好？”
“还以为多大的事。”朱文斌笑了笑，“时初，你的人脉那么广，安排训练赛有什么难的？再说二队是冠军啊，哪个队不是争着和咱们打？”
“在ndl的范围内，确实好安排。”冼时初说，“但是，我想让他们每天都能有一至两个小时，和npl的战队打训练赛。”
杨淼说：“你说什么？”
冼时初点头说：“我下午刚征求过他们的意见，这也是他们一致的要求。”
杨淼说：“那你问文斌要资源呗。”
冼时初顿了一顿。
“他不帮我。”
朱文斌忽听这一句，又气又笑，拍着膝盖说：“我发誓啊时初，真的帮你问过了，art你很熟，教练不管事你知道，叶飞驰退役，剩下队员各想各的，不必说了吧？emg那几张臭脸，唉，碰的我一鼻子灰！还有fg……总之，你二队如果只和我一队打，我抽空安排两场也行，可我没有三头六臂，让整个npl陪你玩啊。”
“嗯，文斌也有道理，夏季赛就要开始了。”杨淼说，“对于npl的十二支俱乐部来说，人家不希望浪费时间和咱们的二队打训练赛，这在情理之中。”
冼时初说：“那就买。”
朱文斌说：“哇靠，你为kl留点面子行不行。”
冼时初说：“我不要面子，我要解决问题。”
“钱从哪里来？”杨淼咳嗽一声。
冼时初说：“我们二队的二十万冠军奖金，扣去发给个人的，还剩将近十万，淼哥，你不会要全贴补给一队吧？”
“你这话什么意思？”朱文斌站了起来，抬手，指着墙壁贴的黑白合影，“轻语、serein、bee，他们出席一次线下活动就能拿十几万酬金，二队呢？二队能像一队这样，为俱乐部带来利润吗？二队的吃穿住行全靠俱乐部养着，不过今年刚拿到一点点奖金，还不够交电费，就敢指责我们一队花钱？”
冼时初说：“kl是电竞俱乐部，不是商家，要想长久走下去，只能靠战绩，不能靠炒流量，文斌，你想讨论‘轻语’打ad的实力吗？那要不要问一问季天？”
朱文斌：“……”
冼时初不看朱文斌，直接走上前，双臂撑住杨淼的办公桌，说道：“我要求的不多，只是npl训练赛的资源，如果我们能顺利晋级，这份利益远不止二十万。”
这句话像一根神针插进波涛汹涌的大海。
杨淼无法拒绝。
“好吧，我……”
“淼哥，我还有疑问。”就在杨淼要答应的时候，朱文斌强势插话，“不知您听说没有，二队中单夏凉的体检报告已经出来了，他的身体条件，不适合接受夜间高强度的训练，如果是买训练赛，对方一般都会安排在凌晨，这恐怕有冲突。”
杨淼说：“什么？”
冼时初说：“文斌。”
朱文斌说：“不信的话，问张明辰。”
杨淼不动声色，拿起座机，拨通电话。
……
“嗯，嗯，好，知道了。”
一番对话，杨淼挂断，手仍留在电话手柄。
冼时初没问结果。
“我说的没错吧？”朱文斌说。
“明辰说了，情况比较复杂，并不是一定不能训练。”杨淼抬起眼，淡淡说道，“那么，文斌你是从哪里得到的消息呢，比我还更灵通？”
朱文斌的颧骨动了一下，不再说话。
“时初，我给你二十万，买npl训练赛。”杨淼没等答案，接着说完刚才的决定，“和谁打，怎么打，什么时间打，决策在你，流程商业部去办。”
冼时初说：“好！”
00:30
二队宿舍灯光亮着。
夏凉独自躺在床垫上，举着手机，规划着他的新生活。
看来冼时初的承诺并不是闹着玩，群文件里，npl训练赛已排进下周的日程，每晚的十二点到一点，他们将有机会和茧窝排行榜前十的各路大神“切磋武功”。
夏凉又翻出笔记本，把大神们的id和过去看的比赛视频一一对应起来。
“第一场，fg第二场，emg”
梳理完这些，夏凉还想研究朴东烨的娜塔莎，可惜键鼠不在身边，没有条件。
他叹了口气。
队友这个时候都还在楼下训练，而他却因为身体需要平躺，从十二点起，就只能被张明辰叫回宿舍，以瘫痪的姿态，盯着季天的床板发呆。
门外一阵脚步。
“嗯？？？”
夏凉拉着床头的绳子坐起来，等了两三秒，发现只是有人路过，并不是季天。
“好吧。”
夏凉苦笑了笑，喝口水，又躺回去。
也就是这般境遇，才让他忽然冒出了念头。
他想，即使之后加了训练赛，他也只能多在季天身边待一个小时，剩下的时间睡又睡不着，闲的发慌，还不如做一点“副业”，也算补一点训练时长。
夏凉盯着季天的床板不放了。
床板可以固定一个显示器。
他的左边，可以放一个键盘。
他的右边，可以放一个鼠标。
床头摆得下主机。
……
他想做直播。
kl试水直播的人很多，譬如crush（朱文斌）、轻语、谷雨，可见“政策”是鼓励的，如果以直播的名义进入峡谷，估计张明辰不会阻止。
他越想，越觉得靠谱。
直播不是训练，而是他个人的意愿，这样做，观众也都能作证，张明辰就没有责任，反正，他也不打算开摄像头，就打个人rank，谁又能管得着他呢。
……
鬼使神差之下，夏凉终于打开浏览器，似和尚偷荤般，搜索了“腾蛇tv”。
“注册，嗯。”
“认证，嗯。”
“这又是什么……”
正这时，门把手一转，门开了。
季天端着碗泡面进来。
“！”
夏凉手一抖，啪，手机砸在脸上。
“啊！”
鼻子酸呛，瞬间，眼泪就疼出来了。
夏凉拉起被子，盖住自己的头。
“我去……”季天看清楚情况，坐到夏凉身边，摇了摇头，“我发现你越来越笨了，怎么回事？玩个手机都能砸到自己啊？”
手机屏幕，腾蛇tv的界面仍亮着。
广告弹窗很多，乌七八糟的。
“嗯？你在看啥？”季天说。
“没看什么。”夏凉从被子里探出一只手，床边摸来摸去，摸回自己的手机。
“小电影啊？”季天笑说。
“不是。”夏凉说。
“哎呀，我溜出来吃个夜宵，都想分你两口。”季天叉出一串面条，边喝汤边说，“你这儿搞了资源，居然不传给我？没意思了啊。”
夏凉这才坐起来，把膝盖抱在胸前，慢吞吞地交代出了自己的真实想法。
“我……我想做直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