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2章 凌星的宏愿
小女孩得偿所愿，坐在钱亦文的膝头上大快朵颐。
她妈的脸色，却不自然了。
那么多药企，杜厅长独请了这一家。
现在，自己的孩子跑到人家怀里撒野去了，这……
小张偷瞄了杜厅长一眼，后者正眯眼看着这祥和的一幕——
小孩子随手指点，钱亦文听话地伸手取来。
刚要放到碗里，小孩子却探头向前，张大了嘴巴奔向了筷子。
钱亦文愣了一愣，把一口菜小心送进了刘晓洁的口中。
顺手扯过一块方巾，替她擦了擦嘴。
一切动作，小心在意之极，如待他的小女钱珊一般。
内心里，钱亦文想：前世身前身后的兢兢业业，换他一餐饭的反哺，也不过分！
反哺？
好他妈奇怪的反哺……
小张实在过意不去，走过来伸出了双手：“晓洁，妈妈喂。
“你这样，叔叔都没法吃饭了。”
钱亦文放开了手，任着孩子被她妈妈抱走。
……
黄山宾馆门口，钱亦文和王秉春走下车时，曾启智拍拍屁股上的灰，迎了上来。
老王上前一步，满含歉意地说道：“曾厂长，久等了。”
“我也刚到……”曾启智跨过一堆烟头儿，向钱亦文伸出了手，“钱厂长，幸会幸会。”
寒暄过后，钱亦文一边往屋里让着客人，一边琢磨着眼前这个一看就很精明的生意人。
他是想要怎么个合作法？
直到一堆带有精美包装的各色产品被曾启智摆到了茶几上，钱亦文明白了，这是想搭个顺风车……
葛根粉、双花茶、益母膏、参芪补益冲剂……
怎么还有麦乳精？
这也算药吗？
见钱亦文盯着麦乳精看，曾启智把那个罐子往旁边挪了挪。
讪笑一声后说道：“钱厂长，这是我厂早期的产品。
“现在，国家把这东西划到食品饮料一类了，也没怎么生产。”
＜ps：谁能相信，这种风靡一时的饮料，最早还真是药厂生产出来的＞
钱亦文假装认真，一一仔细看过。
除了这个参芪补益冲剂有点烧钱之外，剩下的都是原料成本远不及生产成本高的东西。
“曾厂长，您的意思是？”钱亦文试探性地问了一句。
曾启智倒也真诚，一股脑地道明了来意：“钱厂长，这些都是我们凌星两代人开发出来的产品。
“只可惜，厂子太小，没有知名度。
“出的这些产品又都不是临床必需品，所以一直销量也不太好。”
凌星……凌星……
钱亦文一边看着产品，一边琢磨，难道曾先生就没从厂名上找找原因吗？
这名字一听就不好做大做强。
你看我那厂名——三省！一听就大气，一听就前景广阔。
还有四凤子的东盟，更大气！呃，也不知道她的东盟出手没有呢？
曾启智又接着说道：“所以，凌星有个想法……
“如果咱们能联合一下，把这些产品强推一下，利润那可是相当可观的呀！
“钱厂长又制药又做饮片，还做药酒，这些自然不用我多说。”
钱亦文瞄了曾启智一眼：“曾厂长，看来对我们很了解呀！”
“那是！我们特意去淞江调……”曾启智自知语失，马上改口，“特意去淞江了解过贵公司。”
钱亦文假作没听见，接着问了一句：“那曾厂长不妨说说，咱们可以怎样合作呢？”
曾启智见话题总算是入轨了，向前凑了凑：“钱厂长，今天白天的会，我也在场。
“以您对沪城做的贡献垫底，那些医疗机构对您的认可度很高。
“这样的资源，不好好加以利用，实在是有点可惜了……”
钱亦文和老王对视了一眼，心里暗中琢磨，所以我就该替你卖药吗？
曾启智又接着说道：“钱厂长，我是这样想的，由您出面把这些产品调剂到您那里。
“我只负责生产，赚个生产的费用。
“销售的事情您来负责，怎么样？”
老王向后仰了仰身子，斜瞟了曾启智一眼。
这套路，未免有点老。
你这点东西，都不用看配方，里边那点成分都体现在名字上，谁不能生产，还用跟你合作？
岂料，钱亦文却没回绝，反倒是表现出了兴趣。
而且，看起来兴趣还很浓厚：“曾厂长，您刚才说的，是这事情做起来之后我们各自应付的责任。
“您现在说说看，我们各自能从中获取什么。”
曾启智看到了希望，拉开公文包，抽出一张纸递了过来。
清单上列得清楚，每一种产品都明确标明了生产成本、售价和利润。
关键的是，这就是专门给钱亦文准备的，连凌星预留的利润都写在上边了。
钱亦文粗略看过，点了点头。
水份是有点儿，倒也不算过分。
能看出诚意。
把单子递给了老王，钱亦文开始认真和曾启智谈起了合作：“曾厂长，您有什么想法，我们就简单点，放开了说。”
曾启智撒了一圈儿烟后，开始敞开心扉：“钱厂长，咱都是行内人，有什么话，我就直说了。
“我这思路，也是在花旗国留洋的时候，看到了人家保健药的发展才生出来的。
“而且，这东西比做药要安全得多。”
一边说，曾启智一边拿起一袋葛根粉抖了两下：“说句不负责任的话，就这些东西，当饭吃都死不了人。”
钱亦文瞟了曾启智一眼，嘀咕了一句：“光管饱不行，也得管病啊……”
曾启智听钱亦文的话锋不对，略有些心急：“钱厂长，这东西得看怎么讲了。
“一根山药，煲了汤，它就是菜；
“要是老中医从药匣子里拿出来，那就是药。”
说完后，自知语气过激，嘿嘿一笑：“钱厂长，您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有道理！”钱亦文微笑着伸出了手，“曾厂长，那这事儿就这么定了！”
曾启智恍了恍神，没想到钱亦文答应得这么痛快。
“哎呀！说好的吃宵夜……”突然间想到了对老王的承诺，曾启智一拍脑门。
钱亦文笑了笑：“曾厂长，来日方长，今天就免了吧。
“今天太晚了，下次再说吧。”
曾启智说道：“那就下次。”
想了想，又跟着说道：“我听说您二位明天要返程，能不能多留一两天，咱们把后续的事情办一下？”
钱亦文说道：“曾厂长，我答应了的事情，就错不了。
“公司的事儿太多，不回去不行了。
“后续的事情，我会派李经理来和您具体谈。”
曾启智高兴地说道：“那咱就这么说定了，我等您的李经理到来。”
钱亦文说道：“曾厂长，我有几句丑话，得说在前头。
“第一，初始样本我得保留，以后除了每一批次的要送检之外，还得有不定期的抽检。
“略有差异，在我这儿都过不去。
“这样做，您能接受吧？”
曾启智点头说道：“想长久立足，质量必须得过关，这无可厚非。”
钱亦文接着说道：“还有，我们的质检人员，可都是较真儿的人……
“他们的检验，可能会比较严格，您得有个思想准备。”
曾启智拍了拍胸脯：“没问题！
“咱都可以把这些细化到合同里。”
送走了曾启智，老王一边呷着啤酒，一边嘟囔了几句：“他那点破东西，咱自己都能生产。
“你非得让他分一份钱干啥？”
钱亦文笑道：“姐夫，咱们产能不足的时候，不是也得找别人生产吗？
“现在的合作方式，不就等于是他给咱们加工吗？
“产品出来，利润的大头儿还在咱们手里。
“人家定的标准，也不高，算算也不亏。”
老王点了点头，细想了一下钱亦文刚才说的话。
怎么想，公司里也没有姓李的经理。
“你说的李经理是谁？”
“李二臣。”
老王皱了皱眉头：“你不是说他之前不着调吗？
“来你这儿这么长时间了，你一直都没给他安排重要的事，净跟着二狗子打杂了。
“这么重要的事儿，你要交给他？”
钱亦文笑笑说道：“他以前干过这个，有点经验。
“之前还跟我建议过，让我生产保健品呢。”
老王说道：“你可得想好，这可是外派，他可不在你眼皮子底下。
“万一他要是动点歪心思，你可就麻烦了。”
钱亦文沉吟过后，淡淡说道：“是金子，你总得让他发光；
“是妖精，你总得给他合适的场合，让他现形……”
……
次日，钱亦文给家里打了个电话，和老王一起匆匆忙忙地踏上了返程的列车。
英子说，广庭荣打过电话，说有急事找他。
回到家里，回了个电话才知道，原来是福利制药厂的事——
杨铁腿不知为何，突然惦记起几年没见的连桥子，拖着一条铁腿来找广庭荣了。
酒过三巡，杨铁腿开始认真地关心起欢胜久泰的现状来。
从产值、效益，一直问到工人们的待遇。
更多的，是广庭荣和大家对目前的状况是否满意，在厂里顺不顺心。
广庭荣听了，不免感动。
就算是亲连桥，也不过如此吧？
当下，一五一十地就连桥关心的问题做了解答：“我就给你说几件小事儿，你听听。
“这事儿啊，要是别人跟我说，我八成都信不实……
“不到一年的时间，除了那些调皮捣蛋的，剩下的工人都调了工资。
“而且，他这路子有点邪……”
杨铁腿歪头想了想：“斜成啥样？”
“他竟然打破了几十年的规矩，不按级涨！”
“那按啥涨啊？”
广庭荣说道：“按贡献……
“跟你说个最离谱的事儿，你指定是都没听说过。
“打更老头儿喝完酒睡不着觉，五更半夜在院子里挖了一条排水沟。
“钱总问他这是干啥，老头儿说万一下大雨，这院子地势洼，雨水排不出去，灌进仓库去损失就大了。
“接下来，你猜怎么着……”
杨铁腿皱了皱眉头，却又不由自主地向前探了探身子：“说你的，别他妈老给我整悬念，烦……”
广庭荣接着说道：“钱总说，老张头儿为企业挽回了不可见的损失，工资涨六块，另外奖励五十块钱！”
杨铁腿默默放下了酒杯。
这么一来，厂里的其他人，谁心里还不得翻个个儿？
一个打更老头儿都能想到的事儿，为啥我就没想到？
要是我也想到了，每个月多拿那六块钱不就是我的吗？
这样一来，会不会出现大家都开始“没事儿找事儿”，整天鸡蛋里挑骨头 ？
广庭荣的话还没完，举杯和杨铁腿碰了碰：“还给老头儿放了三天假呢……”
杨铁腿琢磨了一下，问道：“那谁打更啊？”
“嘿嘿……”广庭荣笑道，“几个在车间里犯了毛病的，替的班儿。”
＜奖惩一体，让大家都看得分明。
给你努力的方向，也告诉你不好好干的后果，这才是管理者＞
一口酒下肚，广庭荣嘶哈了一声：“我那个胱胺酸，被他给改成生发片之后，也终于出头了！”
“你说啥？”
杨铁腿替广庭荣研究过，胱氨酸这东西，能用得着的人是三千五百分之一……
指着这东西出头，难！
广庭荣两眼放光，对杨铁腿说道：“要说钱总，可真算是够意思了！
“龙江传研给出的临床报告，三十六厂厂长帮着做的试验。
“厂长的脑袋上又长毛了，这不比咱说一百句都管用？
“说起这事儿，我还得感谢你呢，当初要不是你鼓励我入行，哪能有今天？”
杨铁腿琢磨了一下，当初我是这么说的吗？
杨铁腿沉默了一会儿，发出了最后一问：“咱俩是亲戚，有啥事儿都得站在一块儿……
“我感觉，他和医药管理局那帮人，好像都不见外。
“你可不能因为有什么外界压力，就不跟我说实话啊。”
广庭荣骂道：“靠！你愿意信就信，不信就拉倒！
“别整得我好像替外人说好话似的。”
……
回到春城，钱亦文听过广庭荣的汇报后，带着李二臣一起赶往海龙县。
“二臣，来我公司这么久了，一直也没给你啥具体的职务，不怪哥吧？”
“哥，你说啥呢？”李二臣愣了一愣，“该有的一样都不少，我还能有啥挑的？”
说实话，一直屈于二狗子之下，他这心里还真是一直都在别扭着。
钱亦文说道：“你之前一直和我说的保健品，哥现在想好了，准备入行。
“想成立个专门的部门，让你来挑这个梁。”
“真的！”李二臣坐直了身子。
回想一下，最近公司的重大举措中，丝毫不见一点要建立新事业线的痕迹，不免又有点失落。
可瞄了一眼钱亦文，似乎又不像是在开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