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9章 春江水暖鸭先知
交谈在愉快的气氛中进行着。
谦和的郝市长，认真听取了四凤子提出的方案，表示了赞同。
连连说着相见恨晚、要尽早推进日程的话。
钱亦文少有言语，坐在一边陪衬着。
按惯有思维，郝市长说“推进日程”，看似在他在鞭策自己，实际是在敦促投资方。
现在说得再好听，一切都只是空谈，一切都只是设想，甚至都可以拿来当笑话听。
在没见到真金白银之前，在没有看到实际行动之前，说什么都没有用。
临近尾声，郝市长微笑欠身：“各位，我还得赶回望海，暂时不能陪贵客了。
“几位为了我们望海市的建设远道而来，穷乡僻壤也没什么好招待各位的，就让沈镇长陪几位吃顿便饭吧。”
恰在此时，突然有一个其貌不扬的小老头儿开口了：“等等，我老丁有几句话要说……
“市场归你们建，我们欢迎，我就想问一下，你们打算怎么对待我们这些老人？
“我们这些人集资那一百二十万，怎么算？”
老丁？
“要是我没猜错的话，是丁财旺丁老爷子吧？”
四凤子听老头儿自报了家门，心知这一定是那位让他敬仰的前辈了，故而有此一问。
来之前，能不备备课吗？
老丁点了点头，嗓子眼儿里“嗯”了一声。
忽视了一直朝他挤弄眉眼村镇领导后，老丁自顾掏出一根烟，点了起来。
别说村镇小领导，就算是市长现在给我打暗语，我也会假装看不见。
事情是好，但丑话必须得说到前头。
大伙儿可都看着我呢。
说了半天，全是什么求同存异、共谋发展，争取早日把东柳打造成具有地方特色的国际化大市场……
整那么多没用的干啥？
好像联合国开大会讨论巴以冲突似的，没一句说到正地方！
眼前就有关乎东柳村老百姓的事儿，怎么一句也不提？
你们该打官腔打你们的官腔，我一个小老百姓，我怕你个甚？
四凤子和钱亦文交换了一下眼神，站了起来：“丁老爷子，我也是做服装生意的，论起来您是前辈。
“您是东柳市场的带头人，经验一定比我们多。
“我们有什么考虑不周的，您多指点……”
……
丁财旺，被誉为改革开放的急先锋，毫不为过。
这一切，还真是“急”出来的。
1978年，小岗村十八勇士按下了血手印。
同年，丁财旺家的小破屋，也被一块百拼布遮得密不透光。
一台蝴蝶牌缝纫机，彻夜不停。
生活所迫，老丁白天在生产队挣工分，晚上偷着缝裤子卖。
向敢于迈出这一步的先辈致敬！
这年代，敢这么干的，有两种人。
第一种，被生活逼到了死角，不搏一搏也是死的人；
第二种，有远见卓识，提前预感到了风向的变化，比别人先行了一步。
丁财旺，兼有了上述两种特质——
第一，开始缝裤子卖之前，家中突遭变故，一夜之间一贫如洗，连房子都卖了，大冬天的住着别人家四面漏风的车棚子；
第二，他又是个“不安分”的人。
就是这一步提前的预热，让他尝到了甜头。
虽然，在1978年干这些无异于在作死，但老丁没办法。
他得活下去！
丁财旺坚信，坐贾行商，几千年来都在干的事儿，怎么就突然间不让了呢？
丁财旺更坚信，要说不让，那也一定只是暂时的！
偷偷摸摸间，丁财旺尝到了甜头。
这甜头，可不止是一条裤子能赚两三块钱，更有极为宝贵的经验。
当改革春风吹拂到每一个人身上，大家才要蠢蠢欲动时，老丁把厚厚的窗帘子往下一撤，大家才发现，原来老丁竟然是这样的老丁……
他，早成行家了！
成功后的丁财旺，人如其名，当真是人财两旺了。
五个儿子，是人丁旺；
短短几年，买回了当年变卖的家产，又成了东柳村第一个万元户，是财旺。
所以，有算命先生说，这老头儿的成功得益于有个好名字。
可究竟是怎么回事儿，只有经历了日夜操劳后苦尽甘来的老丁自己知道。
名儿管用，全国人民都叫丁财旺，那不就皆大欢喜了吗？
老丁也不保守，有钱大伙儿一块挣！
致富不忘乡亲，那是镇里、市里，甚至是省里的李领导给他的标签。
“凭一己之力，把东柳村的乡亲们都带动起来，一起走上了致富的道路。”神州第一大报民众日报上，是这么评价老丁的。
丁财旺并不觉得这有多高尚，只认为这是他应该干的事儿。
做人，总要有德性。
自己家日子不好过的时候，不也吃过百家饭吗？
要说人多了争嘴，那是没人组织。
天底下是空的，几十号人，非得往一家卖东西？
东柳村的裤子自给自足了，就不会往外卖？
一时间，家家都有人连背带扛地外出卖裤子。
时间一长，东柳村的名声在外，也有人跑来找卖家了。
村子里的一块空地上，开始形成集市。
人们都主动给老丁让出最佳位置。
丁财旺不以为然，一概谢绝。
我老丁手里的大剪刀和人性，就是活招牌，坐家里不是也一样能卖？
何必和乡亲们争。
……
四凤子突然间起身致敬，让老丁愣了一下。
这丫头说让我指点指点？
替大伙说两句话，老丁能办。
可身边坐着的这几位，哪个不比我手指头粗？哪轮得到我来指点？
再有，听说这闺女可是带着一千万来的，还能真听我的意见？
丁财旺想了想，搬出了事先准备好的一套说辞：“依我看，这些乡亲们出的钱，就给折成股份算了。
“另外，这些出钱的，是不是能让他们优先选个床子？”
四凤子锛儿都不打，一口答应了下来：“您说了，就这么办！
“大家集资的钱，怎么处理也由您来定吧。
“想拿回去，我不反对；
“如果想留下，我们按比例均摊股份，收租的时候，大家都有份儿。”
四凤子这么一说，老丁有点不自在了。
伸手向下压了压：“你坐你坐……”
还以为得来回拉两回锯呢，可谁知这闺女不但有礼貌，办事儿还这么干脆利落。
瞄了一眼四凤子，老丁偷瞄了四凤子一眼。
这么俊还有能力的丫头，也不知道许了婆家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