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6章 不见外的方丽丽
钱亦文猛然睁开眼时，老妈正努力向他探着身子，一只手轻轻擦着他额头上的汗水。
一边轻微动作着，嘴里还在念叨着：“我就说让你二大娘在那五色粮里掺点大粒子盐，她就是不听。
“这准是冲着啥了！”
“妈，做了个噩梦而已，没事……”钱亦文挪了挪身子，把汗水溻湿的位置让了出来。
老太太探手一摸，惊道：“这咋的啦？尿炕了？”
钱亦文往被窝里缩了缩：“妈，钱多都不尿炕了，我还能尿炕？”
老太太一边摸了摸钱亦文的额头，一边又担忧地嘟囔着：“能不能是有啥毛病啊？”
“妈，没事。天凉，你快回被窝吧。”
盗汗，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怎么搞的，是最近活儿太多，累着了？
老太太寻思了一下，坐直了身子，从炕上抓起衣服披在了身上。
一边起身下地，一边对钱亦文吩咐道：“老儿子，你闭上眼睛，我不叫你睁，你就别睁开！”
钱亦文照做后，老太太又把灯关了。
钱亦文听到，老太太一边摸着他湿漉漉的头发，一边轻声念叨着：“老儿子，跟妈来家……老儿子，跟妈来家……”
如此反复十数遍，老太太才又摸黑重新钻回了自己的被窝。
有妈的日子多好，失魂落魄这么大的事儿，都不必害怕！
钱亦文一觉醒来，已然天光大亮。
伸懒腰探出被窝的双臂丝毫感觉不到寒冷，那不是斜照西墙阳光的功劳，是老妈老早就点着的炉子。
起身看时，昨晚的剩菜剩饭，已经摆上了桌子。
钱亦文洗完了脸回来时，见老太太正在剥着鸡蛋。
“四个呢，都吃喽！”老太太一脸欣喜，“你四婶那几个小鸡儿真成全人，都开裆了……”
＜开裆：开张。意指鸡们开始干活了＞
钱亦文拿了两个，放进老太太的碗里：“妈，你也吃。”
老太太又把鸡蛋送了回来：“你吃吧，妈不得意这玩意儿。”
老太太惯于撒谎，弥天大谎！
无论日子过成什么样，纪兰凤心中最原始的美食，始终没变。
哪怕儿子的财富都换成鸡蛋能绕地球排成一圈了，鸡蛋也依然是好东西。
好的东西，得留给儿子……
钱亦文的喉头滚动了两下，强挤出一点笑容：“妈，正常来说，人的肠胃只能同时吸收两个鸡蛋。
“吃多了，就浪费了。”
老太太将信将疑地瞄了儿子一眼：“还有这说道儿？”
说完后，还是信了儿子的话，和钱亦文一起分享了四个鸡蛋。
吃过了饭，纪兰凤插好了烟囱插板，擦净锅里的水，盖好锅盖。
这是个啥？
钱亦文看了一眼，锅台上收拾得干干净净……
纪兰凤端起锅台上一个装得满满的盆子，四周看了一圈：“走吧……”
钱亦文涩涩一笑，故意问道：“妈，你把东西都收拾走了，今晚不回来住啦？”
“我不能拖你们后腿……”老太太指了指另一个盆子，“老儿子，你端那个盆，咱回家。”
大铁门咣当一声关紧那一刻，钱亦文回头看向老妈。
纪兰凤似乎没什么情绪上的变化，回头扫了一眼心心念念的老房子，钻进了车里。
现在的儿子，不可能和她一起回来住这破房子了。
而她，也必得和儿子住在一起，帮他们经管孙子……
生活，是要往前看的。
……
回程中，钱亦文一边开车一边问道：“媳妇儿，你和医药管理局的人约的哪天见面？”
“明天。”
“怎么见？”
“怎么见？”英子白了他一眼，“拉着手贱，搂着脖儿贱，贴着脸儿贱……”
“哎呀！”钱亦文十分惊讶，“你这话说的，怎么还不正经了呢？”
后边的纪兰凤怼了他一杵子：“说自己媳妇儿，咋啥都说呢！
“那‘不正经’的话，是随便说的吗？
“再说，你问那玩意儿，他就不正经！”
钱多也捡了个话头，对钱亦文说道：“你才不正经！不能说我妈。”
英子开心大笑起来，儿子长大了，以后就有人给撑腰了，哪能不高兴？
钱亦文不敢把老妈怎么样，回头怼了钱多两下子：“哪有你事儿！我让你多嘴！”
回头又对英子说道：“说正经的，是去人家单位，还是请人家来公司，或者……吃个饭？”
英子皱了皱眉头：“吃饭的事儿，被一口回绝了，人家说公事公办。而且……”
“怎么了？”
“而且，听那个审批处的王处长说，事儿好像也不是全归医药管理局管，卫生那边还有个药政科呢。”
钱亦文轻轻拍了拍方向盘。
这时候，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还没成立，职能分散，想建个饮片厂，沾点儿医药边的行政单位，都能插把手管一下。
龙多涝，龙少靠……
靠！这事儿好像不太好办哪。
想了想，钱亦文说道：“小孟和你一起去的？”
“我没叫她……”
“我不是都说让她帮着你了吗？你为什么不叫她？”
英子说道：“要真是那么回事儿，小月的人更容易受病，我就没叫她。”
纪兰凤听了，把目光从钱珊的脸上移了过来：“小孟咋的了？”
一把年纪的人了，英子的话自然瞒不过老太太。
钱亦文想了想，大概把事情说了一遍。
末了，嘱咐了一句：“妈，我们这都是猜的，回到公司你可别乱说啊。”
纪兰凤白了儿子一眼：“我就那么嘴欠？”
钱亦文嘿嘿一笑，转回头问道：“媳妇儿，这些天都是你一个人跑的？”
“嗯……”英子答道。
“要不……你让大记者帮帮你呢？”
英子皱了皱眉头：“人家也怀着孩子呢，我哪好意思叫人家跟着四处跑？”
钱亦文笑了笑：“我看让姐跟你走走也没事儿。
“你忘了，你怀着闺女那时候，都七八个月了咱还哪都跑呢。
“还有不少人说我不拿你当回事儿，还要跟我绝交呢……”
英子白了他一眼：“有几个像我那么皮实的？也就是自己媳妇儿，可劲造，别人家的——”
说着说着，英子不说了。
不怪他说我说话不正经，怎么自己听着都别扭了呢？
眼界宽了，对语言结构和话语的疏密程度，还会造成影响吗？
不过，这样说话钱亦文倒是比较喜欢，笑了笑说道：“媳妇儿，用不用我帮帮你？”
英子果断地摇了摇头：“不用！先走正章，不行再想别的办法。”
钱亦文回头瞅了瞅英子：“有啥偏门可走？”
英子说道：“请请客，送送礼……”
钱亦文的心，有点不踏实了：“要是有用得着喝酒的地方，你可得告诉我一声，可千万别自己上啊！”
一个女人家，请人家喝酒？想想心就直突突！
前世，见过太多看似坚固的堡垒，最后都是被妩媚的酒话儿攻破的。
钱亦文的眼前，又浮现出了刘秘书动不动就连干三杯的场景。
那种惨烈，想想就瘆得慌……
“那个处长，多大岁数啊？”钱亦文有一搭无一搭地问了一句。
英子说道：“五十上下的样子。”
“噢……”钱亦文接着问道，“你没研究一下领导有啥特殊癖好吗？”
“这才见一面，能看出啥来？”英子琢磨了一下，“我倒是看她挺爱打扮的，穿戴都挺时髦的。”
“女的呀？”
钱亦文放下心来，嘿嘿一笑：“那还是我来吧！对付五六十岁的小老太太，我最在行了。”
“滚！”
英子不是好眼睛看了钱亦文一眼，转向了婆婆：“妈，你听着了吗？就他这样，还说我不正经！”
“啊？”老太太从孙女儿的脸上移开目光，“你们说啥了，我没听着啊……”
回到春城，刚一进办公室，钱亦文就愣住了。
这……
方丽丽和四凤子一边一个，正坐在办公桌旁。
四凤子老早看到了他们，跑到了门口。
拉着英子的手说道：“姐，你们可算是回来啦！都急死我了。”
隐着一只手，皱眉向后一指，嗓子眼里哼哼了一句：“你们别搭理她，听我说要来你们这儿，非要跟着来看看。”
钱亦文皱皱眉头，走到了方丽丽刚给他腾出来的座位上。
拿起桌上的一摞纸，把上边方丽丽嗑的一堆瓜子皮子倒进垃圾筒里，看了起来。
孟小波的工作做得多认真，这方丽丽拿瓜子皮全给盖上了，也太不拿自己当外人儿了！
孟小波的工作，做得很到位。
只要钱亦文不在，她准能把需要处理的工作整理好，置于案头。
想不到，小孟的一番心思，成了方丽丽的垃圾中转站……
钱亦文四处看了看，小孟呢？
以往，要是看见自己回来了，以往不是一定得抢在秀儿前边来汇报一下工作的吗？
英子小声问道：“你们俩怎么还碰上了呢？”
四凤子说道：“我看柜台的时候，正好从她店门口过……”
“看得怎么样，那几个有合适的吗？”
四凤子还没开口，方丽丽抢着说道：“姐，我看了她进的这些货，在这边好多都没有呢。
“要是租两节柜台卖，指定是卖不上价，白瞎这东西了。
“反正姐夫能给出钱，所以我就建议她直接租个精品屋。”
瞄了钱亦文一眼后，又接着大声说道：“钱到位，我看直接买一个都行！”
钱亦文抬眼翻了方丽丽一眼，你眼中的姐夫，就是这么个用法吗？
英子想了想，指着角落里那几包货物说道：“租个精品屋倒是行，可就这么点货，能把门面撑起来吗？
“这点儿东西都摆出来，我看都未必能把两节柜台摆满。”
方丽丽一乍膀：“姐，这有啥好怕的呀！
“你们不是得经常去羊城吗，就帮她往回带呗。”
钱亦文又狠命地剜了方丽丽一眼。
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是老几，怎么还跑这儿给我当家来了？
英子问四凤子：“精品屋有合适的吗？”
四凤子说到这里，吞吐了一下：“丽丽领着我看了一个，位置、大小都挺好的。
“就是……就是租金比床子（市场里并列的柜台）高出不少。”
钱是要大姑姐夫给出的，突然间超出了预算，四凤子的心里总是不踏实。
英子看了看钱亦文，恰好他正抬起头来。
钱亦文爽快地说道：“四凤子，不差那点儿钱。
“真要是相中了，而且有必要，你就去定吧。”
四凤子面露喜色，看得方丽丽一脸酸相：“你看怎么样，我就说嘛，姐夫一瞅就是敞亮人儿。
“这点小事儿，他还能干瞪眼瞅着不帮你吗？”
钱亦文实在无法忍受，强压心头的不爽，对英子说道：“你不是要去药监局吗？
“正好，一会儿就让四凤子陪你去吧。”
方丽丽一听人家有事儿，磨磨叨叨又夸了几句“公司可真像样”、“改天去你们的鹿场看看”之类的话，起身走了。
钱亦文对四凤子说道：“四凤子，方丽丽这种人，你以后得少搭理她！”
“姐夫，你是怕我吃她的亏？”四凤子问道。
钱亦文紧皱眉头，抬眼看了看四凤子，没说话。
我哪是怕你，我纯是在担心自己！
她那嘟噜花花肠子，就差挂脸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