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8章 喜迎四凤子
第二天,钱亦文和英子一起,步行前往四凤子家。
距离太近了,用不着开车。
近到似乎刚一离开老董家,就感受到了老耿家的热闹气氛。
今天对于老耿家来说,是“正日子”。
送闺女出嫁,要提前一天准备筵席。
在时间上不能和男方这边有冲突。
“耿叔……”
“耿叔……”
突然和自己打招呼的夫妻俩,把老耿头儿给整不会了。
婆家的人,怎么还跑这边来了呢?
老头儿一边愣眉愣眼地看着钱亦文,一边客气了一句:“正好正好,头悠儿刚要开席,我给你找个桌。”
<头悠儿席:人多的时候,分几拨吃饭。第一拨,称头悠儿……>
英子笑着摆了摆手:“耿叔,我俩来是找你和四凤子商量点事儿。”
四凤子在屋里看到了钱亦文和英子,一阵风似的跑了出来:“姐,姐夫,你们怎么还来了呢?”
老耿头儿皱了皱眉头,瞄了一眼满院子的人,冲着四凤子翻了个白眼。
四凤子吐了吐舌头,瞬间淑女。
钱亦文说道:“耿叔,明天准备了几辆车送四凤子呀?”
老耿头儿伸出了两根手指:“找了两台车。”
英子看了看满院子的人:“耿叔,咱家亲戚多,两台车能够用吗?”
老耿头说道:“一家出个代表,就行了。
“咱可不能像吃冤家似的,去那么多人,多让人笑话。”
英子笑道:“耿叔,能去的就都去呗!一辈子结一回婚,那还不得热热闹闹的?”
老耿头儿一梗脖子:“那丢人的事儿,咱可不能干!”
钱亦文问了一句:“耿叔,都啥车呀?”
老耿头儿说道:“四轮子,找的都是新的!”
当时农村送亲的高配
英子说道:“耿叔,我跟我爸商量了一下,寻思着拿我们这轿车来接四凤子过去。
“也不知道你这头儿有啥说法没有?”
老耿头儿回头看了一眼正连连点头的四凤子,这能有啥说道儿?
来轿车接还不好,总比坐那四轮子强吧?
老耿头儿点头过后,又皱起了眉头:“这么一来,我还得找一台车去。”
英子在一旁说道:“对,多找一台车,能去的咱都去。”
老耿头儿心知英子是误会了,赶忙补了一句:“丫头,不是你想的那回事,要是不找一台,那不成单数了吗?”
结婚这一天,凡事讲究成双。
陪着出嫁的黄花闺女都得成对,实在找不够八个,那就只能是四个。
娘家要是陪送菜板子,都得买俩……
钱亦文说道:“耿叔,那我明早就和树果一起来。”
“啊?他……他能来吗?”老耿头儿又疑惑了。
<不知道南方过去是何规矩,这边过去都是送亲,没有接亲的。当然,随着形势的逐渐“恶化”,现在也已经没有送亲的了。>
钱亦文见老耿头儿又卡住了,马上改口:“耿叔,那就我和我媳妇儿一起来吧。”
四凤子寻思了一下,笑嘻嘻说道:“我看,让董树果来也行!”
“回屋去!”
老耿头儿骂了四凤子一句,又对钱亦文说道:“她姐夫,按老理儿都没有姑爷登门接亲的。
“我也不知道你这是啥新式的规矩,犯不犯啥忌讳……”
钱亦文瞄了一眼四凤子:“耿叔,那就不让他来了。
“你们两家就隔着这么几百米远,见面也不差这么一会儿。”
老耿头儿说道:“嗯,那行!”
钱亦文说完了事儿,起身告辞:“耿叔,那你们招待客人吧,我先回去,把这车好好打扮打扮。”
身后,四凤子笑道:“姐夫,你来都来了,不随个礼呀?”
这么一说,钱亦文还真就抹不开了。
两脚踌躇,是往院外走也不是,往账桌子前凑也不是……
老耿头儿气得一跺脚,回头骂了一句:“这他妈是什么孩子!哪有婆家人上你这头儿来随礼的?”
转回头,又推着钱亦文向外走去:“她姐夫,闹着玩儿呢,你别当真。”
钱亦文想,这么给我台阶下,我可得赶紧跑……
从老耿家出来,钱亦文和英子来到了供销社,想买点东西装点一下这辆婚车。
看了半天,也没有和婚车匹配的。
无奈之下,买了点红绸布和塑料花绸布发带儿来充数……
有在羊角辫子上扎过这东西的吗?我妈说,她那时候过年的时候家里会给买。
拎着一堆东西,钱亦文一挑供销社那副足有二十斤的厚门帘子,差点和突然进来的人撞了个满怀。
东北的冬天嘎嘎冷,滴水成冰的季节里,门帘子不厚点不行。
这是个最容易钻别人怀里的地方。
那时候也没人想到在等视位置安个pvc透明窗……
“哎呀!这不是刘叔吗?”钱亦文一边放下油腻腻的门帘子,一边一惊一乍地打了声招呼。
“啊……”刘忠一脚门里一脚门外,想了想还是向前迈了一步,皮笑肉不笑地寒暄了一句,“钱小子,怎么这么有空,还想着回老家来看一眼?”
钱亦文笑道:“董老师结婚,回来喝喜酒来了。”
刘忠拍了一下脑门:“看我这记性,我也是要去耿所长那儿喝酒,顺道来买盒烟的。”
“刘叔,元宵节那天我看见你了,想着和你说句话,等我忙活完我爷爷和我爹,一回头你就没影儿了。”
刘忠愣了一愣,哼哈着应付了一句:“我没看着你……”
钱亦文想,你看不着我,还听不着我四叔放的双响子吗?
当下,又接着说道:“刘叔,你高升了,家里的先人也拔了一个新高度,都忘了恭喜你了。”
说着话,像模像样地抱了抱拳。
“拿盒烟……”刘忠心知钱亦文说的是他把祖坟迁到钱家坟地上风头的事,翻了翻白眼,把视线转移到了售货员那里,“还来那个红山茶就行。”
拿了烟,刘忠再没心思和钱亦文多说:“钱小子,你们忙着,我得早点去了,一个院儿里共事,去晚了不好。”
“那刘叔你走好!”
刘忠走后,小两口也跟着走出门外。
英子望着刘忠佝偻着的背和紧倒腾的小步,笑着问了一句:“你那么愿意和他唠嗑儿,怎么不顺便问问三弯子呢?”
“你可太坏了!”钱亦文撇了撇嘴,“捅两下就得了,句句扎心,那也太不厚道了!”
英子吐了吐舌头,这还是个仁义的主儿。
没想到钱亦文又接着说道:“一下子把扎心窝子的话说完了,下回见面你让我咋办?”
回到家里,英子放下那堆花花绿绿的东西,酸溜溜地说道:“现在可真好,结婚都坐轿车了,还得是花车。
“我那时候,二十里地都是大马车送去的,走了两个多小时。
“到你们家的时候,脑袋上落一层灰。”
“觉得委屈?”钱亦文笑道,“那改天咱们重结一回,我开大东风接你去。”
“滚蛋吧!”英子骂道,“拿我当货啦?还拿大东风接我!”
英子妈听了小两口斗嘴,插了一句:“你就知足吧,我那时候是坐老牛车上老董家来的,你妈说啥了?”
董长贵在一边,一边晃悠着外孙女儿,一边说道:“那时候,不都那样儿吗?
“牛车、驴车、骡子车……
“生产队要是能给出挂四马大车,那得是啥样的人家呀?”
英子妈白了董长贵一眼:“我还知足?我知足个屁!
“走到半道牛肚带开了,一车十来个人,全都叽里骨碌从后边滚下去了。”
钱亦文听了,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紧跟着,就被英子给掐得喊出声来。
老丈母娘的热闹,是你该看的吗?
为把这事加入文中特意问了父辈,以他的描述我只能标出这些,像什么搭腰、秋、鼻角(音)根本就找不到位置…
第二天一大早……
确切说,是凌晨四点的时候,老董家就热闹了起来。
那些“捞忙儿”的,老早就来打尖了。
大知客老李逐桌发着烟,开始分工。
身子弱的,刷盆子洗碗,端茶倒水。
年轻力壮、手脚麻利的,负责从厨房把菜端出来,送到各院。
钱亦文冻得嘶嘶哈哈,在外边往车上粘着五颜六色的塑料花。
好不容易粘完了,手也冻得跟猫咬似的。
瞄了一眼成果,急忙跑回屋里。
坐到炉子边上烤火去了。
那边,董树果一身笔挺的中山装已经穿好了。
正极不情愿地伸着胳膊,任着二舅和他姑姑在身上披红挂绿。
董树果说,他真心不喜欢自己被打扮成这样……
显然,这些老规矩,并不讨年轻教师的喜欢。
对着大镜子看了一眼,皱起了眉头。
这装扮钱亦文也不喜欢,而且还没搞明白这是怎么兴起来的。
尊重传统也没毛病,可为什么给穿了一身中山装呢?
“树果,怎么不穿西服呢?”钱亦文忍不住问了一句。
董树果瞄了一眼他爹:“不让穿!
“说不是那么回事儿……”
钱亦文回头看了看老丈人,这可就是你的不对了。
你喜欢中山装可以,但今天是董老师的主场,不应该以他的喜好为准吗?
好容易结回婚,让你给搞得像老干部下乡似的……
天刚蒙蒙亮,钱亦文和英子就在老董头的催促下出发了。
平安镇今天有两家办喜事。
一个村里住着,要是赶上同一天结婚,有抢先拜堂的风俗。
据说,先拜堂的,会比后拜堂的日子过得更旺些。
“都啥时代了,还信这个……”钱亦文一边往出走,一边嘟囔了一句。
一边嘀咕着,一边在心里想,这还能准?
就四凤子这劲头,哪怕是天黑送来,好像也影响不了她过好日子。
被强行撵走的钱亦文和英子,来到了老耿家。
婆家人的出现,不免又让好些人觉得奇怪。
“这真是时代变了,婆家人都跑过来了。”
“嗯,瞅着像是要抢似的……”
“那是老耿家闺女长得俊!”
钱亦文被让到了屋里,坐在了靠边的凳子上。
炕边没他的地方,一溜儿坐着陪四凤子出嫁的小姐妹。
四凤子坐在一床大红被子上,任由两个婶子打扮着。
一个中年妇女,正变戏法儿似的拿着一根红线绳,在四凤子脸上来回移动着。
“这干啥呢?”钱亦文问英子。
英子答道:“开脸。”
“开脸?”
钱亦文抻着脖子看着,没明白这操作的目的:“这有啥用啊?”
英子说道:“把脸上的汗毛拿线绳绞下来。”
钱亦文一咧嘴:“硬薅啊?那得多疼?”
英子白了他一眼:“动作快点,不知道疼。
“再说,也不是每一根儿都拔掉,就是意思意思。”
动作快点?是趁汗毛不注意吗?
钱亦文小声嘀咕着:“几根儿汗毛,能影响啥……
“又不是胡茬子。”
英子使劲瞪了钱亦文一眼,嘶哈了一声:“闭上你那臭嘴,少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