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2章 松井荣之的疑惑
四叔听了两个人的对话，实在没忍住，噗哧一下笑出声来。
钱亦文一边挠着脑袋一边狡辩着：“二大爷，我们也是抽空去看了看……抽空……”
二大爷琢磨了一下，指了指里屋：“我听英子说，那皇宫从这头走到那头得一小天儿。
“往家打个电话，也就放个屁的工夫……”
钱亦文略显尴尬，却又无力辩驳。
讪讪坐到电话前，钱亦文瞧了二大爷一眼，却见他正和四叔一起侧耳听着里屋的对话。
二大爷说话，从不留空儿。
但该骂骂，对于京城的向往还是有，但凡有机会，谁不想出去见识一下。
正想着，电话铃声响起，钱亦文赶忙接了起来。
听出是老王的声音，立马来了精神：“姐夫，安排得怎么样了？”
老王的腔调里透露着得意：“这点小事儿，还不容易……
“员工口径都统一了，原来那些经销点也全挂上了松井办事处的牌子，就等着他来验收了。”
钱亦文赶忙接着问道：“姐夫，你详细跟我说说做到什么程度了？”
这些天，他最担心的就是两件事。
第一，是燕京领导给攒的局。手里有了订单，在松井荣之面前说话底气就足了；
第二，是老王的工作部署。岛国这帮人重数据、讲制度。
给松井荣之看的营销系统，如果像老王之前那种靠哥们感情建立起来的，绝对不会被认可。
听着老王讲他是如何在短时间内使整套系统成型的，钱亦文想起，办事处在这个年代也是需要注册的。
当下插了一句：“姐夫，注册的事儿都办了吗？”
“唬弄鬼的事儿，还不好办？”老王说道，“谁的点儿谁负责，办起来就跟把牌子翻个面重刻字一样快。”
“翻个面重刻字？”钱亦文疑惑地问道。
老王嘻嘻一笑：“我教他们的，把原来办事处的牌子一翻，刻上‘松井实业驻某某地办事处’不就行了吗？”
钱亦文笑着赞了一句：“姐夫，鬼点子还挺多的哈！”
老王嗤笑一声：“当年闯荡江湖的时候听来的，这可是大清朝和中华民国都用过的招数。”
老王说的，是关于中华门的故事……
这座国门，在明朝的时候叫“大明门”；
清朝入主后，把门上的匾改成了“大清门”；
到了中华民国时，想改成大气的“中华门”。
聪明的工匠想把刻着“大清门”字样的匾石翻过来用背面刻字，可是翻过来一看，背面赫然刻着“大明门”……
原来，早在270多年前，你的小聪明人家早耍过了。
这里是禁宫与市井的界限，不管哪朝都被称为“国门”，平时是不开的。拆于54年的中华门，你能看出在哪吗？
想了想，钱亦文说道：“姐夫，应付一时还行，可这不是长久之计呀！
“等松井荣之看过后，还是多挂一块牌子吧。
“总不能为了应付不同的客户，咱天天翻牌子玩吧？”
王秉春沉默了一下：“你还打算当个长远买卖干啊？”
钱亦文说道：“姐夫，都挑动起来了，咱也不能白搭这么多的人力物力呀？
“松井荣之认这个，说不准他什么时候心血来潮了又要来看，咱就先保留着吧。”
老王含糊答应了一声，没再说什么。
钱亦文知道，老王感知不到这些先进设备于国于民的重要性，他只关心中药。
而且，给这些销售人员增加了额外的任务，他也得给老王一个说法。
人力这种资源，从来没有无偿使用的。
更重要的是，销售松井的设备，老王看不到一点利，至少眼前看不到。
一边想，钱亦文一边说道：“姐夫，等你回来咱们聊一下利益分配的事儿。”
老王淡淡回应了一句：“好说……”
“咱俩好说……”钱亦文又补充道，“但该让兄弟们知道的事儿，得早点告诉他们，不能让他们瞎猜。”
表完了态后，亦文又问了一句：“你现在在哪儿？”
“羊城，小飞这里。”
钱亦文想了想说道：“姐夫，你现在就让小飞通知松井荣之，就说我在燕京定出了两套设备，让他代表松井实业来签一下合同。”
王秉春说道：“真的假的？这么快就有订单了？”
“真的！”
放下了电话，英子善解人意地把钱珊抱了过来，自打进了屋，钱亦文也没逮着机会进屋……
英子一边把孩子递过来，一边担忧地问道：“刚我听你说先不给松井发货。
“人家订了二十吨，年前你只给人家发了六千斤，这能行吗？
“再说，给他发的货一斤可是净赚两块六毛八，你不会算这账吗？”
钱亦文笑道：“我当然会算，不过现在实在是太紧张。
“卖给松井价高是不假，但我们欠着他的钱，他是跑不了的。
“而刘嘉良那一万斤，可是打开一个国家大门的敲门砖！”
英子点了点头，又问了一句：“可你老也不给人家发，人家不能以为咱不讲信用吗？”
钱亦文笑道：“你别担心，我已经想好办法了，咱让他主动说出来，不急着要货……”
英子一边看钱亦文揉搓得钱珊咯咯笑，一边皱皱眉头。
想得太美了吧？哪有那么好的事儿？
二大爷坐在一旁，听说酒又不够卖了，而且一斤就能赚两块多钱，心里甭提多乐呵了。
买卖做到这份儿上，谁能不高兴，当下朝着四叔一招手：“走，干活去！”
……
松井荣之发出的催货信息，迟迟没有得到回应，此刻正坐在东珠港的分公司犯着嘀咕。
难道，真被田中秀荣给精准预判了？这小子就为了套我那点儿钱，费了这么大的心思？
想来想去，松井荣之又觉得自己的判断不会有错，姓钱的说得吞天吐地，怎么可能如此鼠目寸光？
正胡思乱想间，王秉春的电话就打过来了。
撂下电话的松井荣之，长出了一口气，捻着手中的一杯老边烧锅，脸上露出了笑容，田中秀荣这个老东西，这次又没赌过我……
虽然，我的买卖没有你做得大，可在识人断事上，你个老小子还差着点。
我要是有你那样的哥哥，拿到比你更多的政府红利，势必会干得比你大，你就说你信不信吧？
“幸子……幸子……”松井荣之一杯酒下肚儿，朝着后面叫了两声。
身后的推拉门轻轻启了一条缝，一个身着和服的中年女子，出现在门旁。
女子年约四十岁上下，泛着油光的发髻，衬着一张白皙的脸。
脸上的妆容精致，端正的五官尽显雍容，可不知为何，眉宇间却又隐含了一点哀伤。
“父亲……”那女子见松井正在喝酒，不禁皱起了眉头，“怎么又喝起酒了？”
松井荣之微微一笑：“有高兴的事情，小酌一下不碍事的。”
“父亲，什么事情这么高兴？”
松井荣之说道：“我选的人，开始有作为了！”
松井荣之一指桌上的空杯：“幸子，这就是他的酒，你也尝一尝……”
幸子拿起酒壶给父亲倒了一杯后，将酒壶远远放到了身后：“父亲，这么烈的酒和咱们的口味不匹配，你也要少喝。”
松井荣之将杯子放在口唇之间，没理会女儿的劝诫，随口问了一句：“这段时间，对这边感受如何？”
幸子说道：“东珠港这边倒还好些，那边就不好说了，那是一群散漫、执拗的人，还带着敌视的眼光。
“搞不懂明明我们是带着他们进步的，他们为什么会敌视我们？”
松井一边转动着酒杯一边说道：“有积怨，对咱们敌视，也在情理之中。
“不过，转变总是会有的！
“你看，我选的人，就不是你所见的那种。”
幸子摇了摇头：“就我这几个月的所见来看，我想象不出他能好到哪里去。”
松井放下了酒杯，兴奋地说道：“刚刚来消息说，他帮咱们订出了两套设备！”
幸子听了，抬头问了一句：“他不是刚刚开始吗？”
松井说道：“所以，我才说他和别人不同。
“虽然，我知道他骨子里也有敌意，但他能把生意和国恨家仇理得清、分得明，这已经是很难得了。”
幸子低头不语。
松井一边思考一边接着说道：“而且，这个人似乎有超乎常人的能力。
“这两套设备，他既没卖到他的家乡淞江，也没有卖到需求最多的渔圳，竟然是卖到了燕京！”
“燕京！”幸子惊问。
燕京在某种程度上那就是代表着神州，松井实业一直用尽心力把燕京当成重点来攻，却始终寸功未建，他居然先打开了突破口？
松井荣之点了点头：“对，就是燕京！
“所以，这个人有点让我摸不着头脑了。
“所以，我得早点过去看一眼，看他是如何做到的。”
幸子问了一句：“父亲打算什么时候动身？”
“即刻！”松井荣之一饮而尽，“这边的事儿，你也得早点拿得起来，不能老是指望着我呀。”
“知道了。”幸子答应一声，拿起酒壶，起身准备离开。
“等等……”
幸子回头嗔怪道：“父亲，不能再喝了……”
松井荣之笑了笑：“我没想喝酒，我只是是想提醒你，再大的伤痛也总得让它过去。
“我看，你还是改回松井的姓氏吧，大家都想看到你原来的样子。”
幸子低了低头：“以后再说吧……”
松井荣之叹了口气，接着说道：“还有，结衣这孩子你也该多教教她了。
“你像她这个年纪的时候，都已经能独挡一面了。
“天天自诩旱稻田大学的高材生，却毫无建树，这样下去，难免心浮气躁。”
幸子点头说道：“父亲，我会教导她。”
一边退出门外，幸子一边想，田中家族三代人捧在手心里的长公主，哪是我能管得了的？
……
松井荣之带着几个技术人员，赶到了春城。
英多公司的院里，钱亦文紧走几步，热情地向松井荣之伸出了手：“松井先生，这么快就又见面了……”
松井荣之也是笑脸相迎：“很快见面，说明钱先生的工作做得到位呀。”
“哪里哪里！还得是松井实业的设备好，还有松井先生给出的政策好啊！”
二人并肩走进了办公室，身后留下了一圈一圈的彩虹屁……
落座后，钱亦文东拉西扯着没用的话题，慢条斯理地给松井荣之冲泡茶叶。
松井荣之心中明白，这是在等他先开口。
双手接过钱亦文递过的杯子，松井荣之开口了：“钱先生 ，这两笔订单，你年前就开始操作了吧？”
钱亦文笑了笑：“到了腊月二十三，小鬼儿都得放假了……
“松井先生在这边待了那么多年，应该知道这规矩吧？”
松井荣之尴尬一笑，点了点头。
钱亦文接着说道：“我是元宵节过后才去的燕京。”
“啊？”纵然松井荣之知道以他的身份不应该大惊小怪，却也难免吃了一惊。
毕竟，这才几天的时间。
而且，有很多事儿也不是光靠时间就能解决的……
松井犹豫了一下，斜瞟了钱亦文一眼：“钱先生，我想知道你是怎么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拿到订单的？”
钱亦文笑了笑：“松井先生，不瞒你说，燕京的那个圈子里，有我几个不错的朋友……”
松井荣之一愣……
他说的，是那个圈子吗？
圈子看来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