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 喜提一件小棉袄（二）
平安镇卫生院简陋的产房里，一团喜气。
早在门外待岗的四凤子轻手轻脚走了进来，多少有点不知所措。
“咋踩呀？”四凤子小声问了一句。
年轻的售货员，从没接到过如此艰巨的任务。
听说这一脚……这一眼关系到孩子的未来，踩不好姐夫指定是不能容她，更是不敢大意。
英子妈笑道：“使俩脚蹦起来踩……”
“啊？”四凤子惊叫了一声，随即笑了。
纪兰凤指了指孩子：“看一眼，就是这么个事儿了。”
四凤子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蹑手蹑脚走到了小床边，十分郑重地“睬”了一眼。
这一眼，看得四凤子皱起了眉头。
这个据说以后会像自己的孩子，怎么长成这样？
就这底子，她以后真能像我这么水灵？
又瞧了瞧疲惫不堪的英子，四凤子朝着董树果咧了咧嘴，又皱起了眉头。
董树果笑了，笑得有点诡黠……怕，有用吗？
随着婴儿的降生，钱亦文又开始忙碌起来。
一会儿给英子擦擦额头上细密冰凉的汗珠，一会去看一眼毛茸茸的孩子，忙了个不亦乐乎。
这一通忙活，把纪兰凤给看得晕头转向。
看到钱亦文要给英子掖被子，纪兰凤皱了皱眉头：“你别老鼓捣她，看再受风。”
“这……就这么动两下，不至于吧？”
纪兰凤指了指自己的腰：“咋不至于？
“我这腰就是生你的时候，你那个死爹不会伺候，坐下的病根子！
“老葛头说我是‘上焦火，下焦寒，在月子坐了凉炕沿’……”
钱亦文心中一阵愧疚，暗暗想道：妈，如果我能重生到刚出生时候多好，我一定一边吃奶一边提醒你一句。
这时候不说句人话，那不是枉为人子了吗？
英子妈指了指旁边的孩子：“正是娇性时候，加点小心好，省得以后作病。
“去玩你自个儿孩子去……”
老太太护她自己的犊子，剥夺了钱亦文的某些权利，但他不恼。
假如没有重生，二十六岁的年青时代，不正该是这样无知的吗？
心念及此，忍不住自嘲一笑，就好像我现在懂似的……
钱亦文无奈，站在孩子旁边，盯着那个不时转动一下的小脑袋，愣了半天。
拽过纪兰凤，轻声问道：“妈，她怎么还不睁眼睛呢？”
“你这孩子，净他妈说虎话！”纪兰凤瞪了他一眼，“有几个一出生就睁眼睛的？”
“妈！妈！妈……”纪兰凤刚转过身去，钱亦文又连三迭四地叫了几声妈，“你快过来看看！”
“又咋的了？”纪兰凤吓了一跳，赶紧过来看。
钱亦文轻轻碰了碰孩子的脸：“你看她脸上的褶子，比你的都多！”
老太太无奈地瞧了瞧自己的儿子：“刚生下来的孩子都这样，见见风，吃几天奶就好了。”
对这个没见过世面的儿子，纪兰凤也是没了办法。
那边，大夫问了英子妈一句：“你这个姑爷，不是都有个儿子了吗？
“怎么看着像是什么都没经历过一样呢？”
英子妈叹了口气：“生老大那天，人家不是——”
“妈……”床上，英子虚弱地说道，“我有点渴。”
水拿了过来，英子还没从虚脱中缓过来，略略沾唇便不再喝了。
钱亦文知道，英子不过是想拦住她妈，不让她多说话。
过去的事儿，提它干啥？
但想起这些，钱亦文的脸多少有点发胀。
钱多临盆的时候，他正蹲在林场的小黑屋子里的板凳上，盯着逐渐露出的纸牌一角喊着“大！大！大……”
……
文化站长董长贵，和钱多一起，被安排出去旅游了……
英子妈说，现在就他们俩没用。
老董头儿今天的任务，就是看好钱多。
老头儿被钱多牵着，满平安镇大大小小的店铺拜访了个遍。
连卖耗子药、鬼子红的小摊和掌鞋匠的摊子都光顾了。
鬼子红，学名品红，是治疗口腔溃疡的良药……
最后，想往寿衣店里钻的钱多被老头儿一把给薅回来了，照屁股上使劲拍了几巴掌……
一边打，老头儿一边发着狠：这是个什么玩意儿？虑事儿还他奶奶的挺早！
游完了平安镇所有的景点，爷俩来到了卫生院。
也不知道生没生呢？
老头儿的心里，哪能不惦记着？
一进走廊，看见王大夫已经脱了白大褂，正在嘱咐着英子妈第一餐月子饭都能吃什么，老头儿悬着的心才算放了下来。
牵着钱多走进屋来，心疼地看了眼床上的英子，老头儿就奔孩子去了。
老头儿喜欢丫头。
倒也不是不得意小子，但那是两回事儿。
小子这玩意儿驴性，老他妈犟嘴，一点儿也不软乎。
老头儿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儿，回头问英子妈：“今天能回家不？”
“她王姨说，让在这儿住一两天，看看没啥事儿了再回去。”
“中！”老头儿搓搓手，向前伸了伸，又缩了回来。
这双老手剌剌巴巴的，这小细皮嫩肉的，瞅着都像透亮似的，再给整疼喽……
回头，董长贵又问了一句：“我看她王姨咋好像是要走呢？”
“人家下班了，还不让人家回家呀？”
“那这……”老头儿一指英子和孩子，“这能行吗？”
英子妈白了他一眼：“她王姨家，连来带去的离这也不到一里地，你怕啥？
“再说了，还有别的大夫值班呢。”
“那还行……”老董头的心，略微放宽了一些。
董长贵这态度，英子妈可是不高兴了，翻着白眼儿说起了过往：“我他妈给你生俩，也没看你这样！
“生英子那会儿，疼的直叫唤，人家还坐炕稍那头儿喝酒呢。”
老头儿瞥了一眼英子，干笑了两声：“那不一样儿，那不一样儿……”
听了这话，老太太更不高兴了。
看着董长贵又弓着腰去看孩子了，忍不住骂道：“瞅你那副老贱种样！
“我要是不给你生个大的，哪有这小的让你稀罕？”
纪兰凤笑着说道：“你知足吧！
“我生了四个，有三个他爸都不在跟前。”
说完了这话，突然想起点事儿来，叫过了钱亦文：“三天摆酒，姑姑可都得到场。
“你骑那玩意儿快，明天把你几个姐姐都接回来。”
钱亦文答应了一声，笑着指了指钱多：“妈，你看看，他有点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