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二)
酒意微醺,老王打开了话匣子:“那男人当年是领导的笔杆子,你嫂子现在干的活儿,都是人家的……
“有一次受领导指派外出采访,车翻到沟里了。
“一个路过的盲流子刚把他拖出来车就起火了,一车人就剩下他一个……
“可是翻车的时候砸断了脊梁骨,命是保住了,人却瘫了。
“现在除了脖子以上和一只手能动,吃喝拉撒都在床上。
“他不想拖累你嫂子,就想要离婚,你嫂子不离,他就闹绝食。
“后来你嫂子没了办法,只好办了手续。
“我俩结婚的时候,她也不瞒我,说是如果我忍不了她每周回那边一天,我俩这事儿,就算拉倒。”
老王略作停顿,钱亦文沉默不语。
一车人剩下他一个,何其有幸;
由部级官员的御用捉刀吏到瘫痪在床,又何其不幸……
一大口酒后,王秉春接着诉说:“我俩在一起,我找合适的买卖,她去帮我平事儿。
“挣到的钱,去了家用之后一人一份。
“我这一份,攒给儿子;她那一半拿去养前夫和孩子,挺好……”
钱亦文愣了一下,试探着问了一句:“那你们怎么不要个孩子呢?是不是能加深点感情。”
王秉春叹了口气:“结婚的时候,人家就是带着环儿来的……
“说是感情达不到那程度,就不要孩子。
“还说反正两头都有一个了,要那么多干啥?”
钱亦文说道:“那也终归还是有一个好吧?”
王秉春干笑一声:“倒是有那么一阵子,差不多说通了。
“可我这边有点小毛病,老是忍不住犯病,让人家逮住把柄了,就又不肯了……”
王秉春的话,使钱亦文终于明白,为什么在前世他从没见过刘丹凤。
不是王秉春不让她露面,而是刘丹凤根本就不屑于介入他的圈子。
以刘丹凤的学识和职业,她对王秉春以及他周围的一切,甚至是鄙视的。
也许在最初,刘丹凤也曾对这段婚姻抱有期望。
但是,老王让她失望了。
失望过后,一切都顺理成章地成为了交易!
于是,两个人在一张结婚证的遮挡下,各行其事。
维系二人夫妻关系的,与其说是一纸婚约,倒不如说是相互之间的各取所需。
王秉春依赖于刘丹凤,实现他的商业目的;
刘丹凤从王秉春的利益中,拿走一部分去供养她的孩子和前夫。
听起来,这似乎并不符合道德标准,但钱亦文却又说不出哪里不对。
琢磨了一下,钱亦文问道:“王哥,兄弟多一句嘴——
“嫂子有啥对不起你的地方没有?
“除了每周回那边一趟以外……”
“那可没有!”王秉春眼睛一瞪,强势为刘丹凤而辩,“咱可不能昧着良心说话,她可不是那不正派的人!
“回那边,我心里虽然不得劲儿,但人家也不算对不起我……
“再说,一个瘫子,也干不成啥……
“说实话,你嫂子这人要是当朋友处,那绝对是好哥们儿!”
娶个媳妇儿当哥们处?
这成本好像是有点高了……
想了想,钱亦文劝了一句:“既然你知道嫂子没有对不起你,你那点儿个人爱好,就板着点呗。”
王秉春使劲白了钱亦文一眼:“我他妈也是个大活人!
“让你媳妇儿冷你个十天半月的,你试试能不能受得了。
“偶尔有那么一回半回的,也是枕巾子往脑袋上一蒙……
“我就跟个验尸官似的!
“要不是在别处能找着点存在感,我估计我这玩意儿现在早不行了。”
钱亦文听了一个笑话,却心头一凛!
想了一下,钱亦文说道:“王哥,我说得不一定对,你琢磨琢磨……
“你俩各自虽然有孩子,但相互间没血缘关系。
“将来你俩往土里一摞,他们的关系就算是不断,肯定也淡了。
“可如果你俩生一个,这个老三不就成了另外孩子之间纽带了吗?
“所以,我觉得你们要一个孩子也不是不行。”
一边说,一边上下瞧了几眼老王:“反正我看你现在这精神头儿,应该是还能行。”
王秉春端起一杯鲜啤酒来,细细品味……
琢磨了一会,又斜了钱亦文一眼:“我看还是算了吧!
“就算是我现在不犯毛病了,人家做事儿那也得按流程来,得先考察你一段时间。”
钱亦文笑道:“那你就好好表现一下呗。”
王秉春哼了一声:“等考察完了,我估计她那股脉也快绝了……”
钱亦文瞄了一眼老王,拿起了一只蝲蛄,慢慢地去壳,认真地寻找着腥线……
原产物种,生存环境极佳,现在价格很高,不是满大街泛滥的、惯于被麻辣的那种东西……
他不是没话说了,而是在考虑下边的话要不要说……
干预别家内政,并不明智。
但两口子也在帮他,而且还帮得很凶,多少有点不让他欠下巨额人情债誓不罢休的意思。
一只脱光了的香辣水蝲蛄丢进嘴里,钱亦文有了主意——反客为主,成为这两口子的债主子!
成了,是一份更不好还的人情;不成,仁至义尽!
更有,他总觉得两个人虽然并不和谐,却又都不是无义之人,虽然劝和两个靠利益关系生活在一起的人很难,但他觉得值得抢救一下。
心意已定,钱亦文的语气也强硬了许多:“你那臭毛病要是能改改,我去帮你劝嫂子……”
他知道,虽然刘丹凤的冷淡有失三从四德之美,但症结还在老王。
王秉春权衡了一下,幸福和性福之间,得做出个选择了。
尽管他不太相信钱亦文能做到,那可是他和刘丹凤之间多年的沉疴宿疾。
溜了钱亦文一眼,老王毫无底气地嘀咕了一句:“你先劝着,我先慢慢改着……”
“卧槽!”钱亦文忍不住赞美了他一句,“还得慢慢改?你这就不讲理了吧!”
接着,钱亦文说出了他的想法:“王哥,你听我的,咱们就这样——”
钱亦文的话,把王秉春听了个将信将疑:“能行吗?”
“有啥不行的,你就听我的吧。”
“行!我就信你一回,反正不行也没啥损失……”
钱亦文伸出拳头,在王秉春的肩头重重一击:“这是感情的事儿,你能不能别老拿做买卖那一套来衡量?”
老王尴尬一笑,点了点头,没有再为自己辩解。
且看他如何化解吧……
酒足饭饱,钱亦文想到了一个问题:“你刚才说人是个盲流子救的,没好好谢谢人家呀?”
老王说道:“那是得谢呀,好歹帮他保了一条命。
“每年都来看他一次,俩人还成了好朋友呢。”
钱亦文不解地问了一句:“都成了志趣相投的好朋友了,怎么一年才来一回?”
“像听不懂人话似的……”老王白了他一眼,“天天骑个破自行车在外边流浪的盲流子,一年能回来一回就不错了。”
钱亦文直起了腰板,这年代就有和自己志趣相投的人了?
一边想一边念叨了一句:“这个老曹挺有意思,有机会得见见……”
老王白了他一眼:“拉倒吧!好朋友一年才能见一回,你算老几?”
此刻的老曹,依然在行走,钱亦文想见上一面,除非能追得上他的脚步……
作者有话说:
劳雁纷飞难说情尽,
同床共枕未必夫妻。
袖手旁观总无大过,
成人之美德报暗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