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契约
天刚擦擦亮,钱亦文就起来了。
今天事情太多,必须早点走。
酒要运上青峰山,老场长那儿的药得送到青峰山去预提取。
还要去柳敬言那儿报到。
看了一眼睡得沉沉的媳妇儿,钱亦文把略显短小的衬衣往下拽了拽,盖住了英子圆滚滚的肚皮。
这是昨天又累着了……
怀着孩子还得在工地忙活着,也是够辛苦的。
睡得这么实,这么捅咕都没醒。
一旁,钱多的屁股撅得老高,也是睡得香甜。
当时,钱多就睡成这样……
给钱多正了一下睡姿,端详了一会儿这娘俩,钱亦文翻身下地。
饭,就不吃了吧?
先办正事要紧!
戴上黄军帽,刚要走出里屋,突然听到外屋有动静。
“这就要走?”老妈从厨房的雾气里探头问道。
钱亦文停住了脚步:“妈,你怎么起这么早?”
“昨天睡的早,犯夜了……起来给你做口饭吃。”
一边说,一边从灶坑边的小板凳上起身,走向了锅台。
钱亦文往锅台看了一眼,老太太已经把锅盖揭开了。
压锅水还在冒着泡,四个鸡蛋在气泡中间微微抖动着。
锅叉子上,坐着一盆剩菜和一碗饭。
钱亦文心头一热,顺手拿过一个小板凳,坐在锅台边。
暖心暖胃的热乎饭,说什么都得吃上一口。
“这两天你忙忙叨叨的,在外边都干啥呢?”
老太太一边剥着鸡蛋皮,一边关切地问着。
“妈,在吉春办买卖上的事儿,这两天就完事儿了。”
“一个人在外边,加点小心……”老太太把两个鸡蛋放进了碗里,“把这鸡蛋吃了。”
钱亦文只吃了一个鸡蛋,剩下的都没动。
再多吃一个,剩下的就不够分了。
“妈,我走啦!”一抹嘴,钱亦文起身向外走去。
身后,纪兰凤隔门嘱咐着:“慢点骑……”
目送着儿子远去,老太太嘟囔了一句:“啥时候学会骑这玩意儿了呢?以前也没摸过呀?”
……
去老场长那把药取回来后,钱亦文又来到了老边烧锅。
老边捏了捏袋子里的药面子,当时就笑呛了:“这老家伙老了老了,变得又滑又精……
“怕你看出来,还给你加工一遍。”
滑、精?钱亦文心中暗笑,要不要提醒一下王场长,这病可得趁早治?
“这个老头儿,一看就是人精。”忍住了笑,钱亦文附和了一句。
“人精个六!”老边气哼哼地说道,“敬着他,是个场长;不敬着,他是个啥?当年我跟他干好几仗呢。”
钱亦文笑问了一句:“边叔,他怎么得罪你了?”
“啥都想管,还啥也不明白。”
钱亦文无心再惹闲气,转移了话题:“边叔,我是来找你算账的……”
老边说道:“合你个批发价,一年陈酒九毛一斤,不算我老头子黑吧?”
钱亦文乐呵呵地把二百六十块钱递了过去:“不贵不贵!”
这个节骨眼儿,哪是讨论贵贱的时候?
辞别了老边,钱亦文赶往了青峰山镇。
一路上想着老场长的药面子,把情绪带到了柳敬言这里。
寒暄过后,柳敬言探问了一句:“怎么了?看起来不太高兴呢?”
“没事儿……刚和王场长生了点闲气。”
“王场长?你找他干什么?”
钱亦文点了点头:“听我二舅说,自打王场长离开之后,药酒的品质直线下降,我找他给配了一副药。”
“那……这以后还都得从他那儿买?”
“一定只是暂时的……”钱亦文一边肯定地说着,一边把一纸合同放到桌上。
柳敬言瞟了一眼合同,起身反锁了房门:“这事儿……我看就不用合同了吧?”
钱亦文说道:“柳镇长,我是为你考虑,合同里基本都是约束我的条款。
“这合同只能算是咱俩之间的君子协定,和鹿场无关。
“你想,万一我拍拍屁股就走人了,我那包销的承诺你找谁兑现去?”
钱亦文知道,柳敬言不同于常人。
一份合同在他眼里是羁绊、把柄,他未必肯签。
一份合同,也未必管用。
但是,没有这个协议,自己就一点保障也没有。
像老边说的那样,真有一天做出成绩了,把你往外一推,你什么也说不出来。
为此,他一定得让柳敬言签下协议,哪怕对他约束力不大……
柳敬言听了钱亦文的话,琢磨了一下,拿起那份合同。
提炼一下,合同里只有三件事:
一,承认钱亦文的“临时工”身份;
二,必要时提供必要的帮助,比如缺钱的时候帮忙向上边要;
三,钱亦文包销产品……
看过之后,柳敬言有了些许笑模样,这么签还真是没什么风险。
柳敬言的脑子里,闪现出了一幅和谐画面——
钱亦文一车一车地从青峰山往出拉酒,他坐在家里三毛、三块、三十、三百地收钱……
不过……要是能再改改就好了……
柳敬言把合同往前推了推,指点给钱亦文看:“大体上没什么问题。
“只是你看看这里、这里……还有这条,能不能改改?”
钱亦文扫了一眼,正是他给柳敬言准备的雷。
给领导看的合同,你不让他挑出点毛病来,显得领导多没水平?
钱亦文果断划掉了前两处,笔头子停在了第三处:“柳镇长,这个价格……我定高了?”
柳敬言摇了摇头:“你要是能包销,那肯定是得再便宜点呀!
“你就按两块九定吧。”
钱亦文点了点头,我与他三分利,他又让我一分……
崽卖爷田,拿国家的钱还人情,这就很溜。
可是,柳敬言却忽视了一点——
顺风顺水,一切好说;
一旦二人闹翻,这份合同加上那三毛钱,将成为他以权谋私的证据……
“好!那就按柳镇长的意思来吧。”
对比一下,有问题吗?柳敬言够不够聪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