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隔着锅台,也能上炕
董长贵得了老伴儿的指示,拎着个瓶子来供销社打酱油。
刚到供销社门口,眼前的一幕气得他差点没把酱油瓶子摔了。
满面通红的钱亦文,正和另一人从供销社对面的饭店里晃晃荡荡地走出来。
扳脖子搂腰那个样儿,别提多他妈恶心了。
老话说得没错,是狗改不了那啥……
你就看他交的这些人,油头粉面的,都是他妈什么玩意儿!
有俩b子儿,不知道咋得瑟好了。
那点儿钱不送牌桌上去,指定是也得送酒桌上去。
以前喝酒,大不了在三合堡抓个鸡鸭啥的,现在好,都他妈下上馆子了!
钱亦文也看到了老丈人,刚想要上前说句话,老丈人却给了他个背影。
钱亦文讪讪一笑,也不恼火。
凡事都需要时间,慢慢来吧……
“李哥……”回过头来,钱亦文对李长丰说道,“也不知道你今天喝咋样。下回来你住上一宿,咱哥俩手把瓶,好好喝点,喝透了拉倒。”
“这还不算喝好?两瓶酒,咱俩得整一瓶半……”
王维忠见了钱亦文和李长丰亲密的样子,微微皱了皱眉。
低下头去,继续摆弄他的秤。
临上车前,李长丰眯着眼睛说道:“兄弟,我哪天来?”
“李哥,你定!”
“那……”李长丰手琢磨了一下,“十号行不?”
“行!”钱亦文一边帮李长丰拉开车门,一边顺手将两盒红梅甩进车里,“三合堡最东头第二家,全村子最破的房子,兄弟家……”
“那就这么说定了啊……”
大东风绝尘而去,钱亦文晃晃脑袋,浑呛呛的……
好多年没这么主动地灌过酒了,还真有点不适应。
不过,愿望达成,值!
王维忠瞄了一眼五迷三道的钱亦文,指了指他的毛驴车:“抓紧把秤约了吧……”
“好咧……”钱亦文从车上往下倒腾麻袋,“王哥,今天就你没喝好,改天我把我老丈人叫上,咱们几个好好喝一回。”
“再说吧……”
王维忠轻描淡写地应付着,心里却在想:董长贵?他能跟我坐一桌?
一边称重,钱亦文发现了王维忠的不对劲儿。
话明显比平时少了,不离口的小浪调儿,也没有了。
稍一琢磨,明白了。
之前自己不是说过“隔着锅台不上炕”的话吗?
是不是他觉得自己不但盘腿大坐地上了炕,而且还有要一脚把锅给踩漏了的意思?
咱就说,隔着这样的锅台,能不能上炕?
算过了账,拿了三百六十多块钱,钱亦文又钻进了供销社屋里。
一条金葫芦,外加两盒翡翠。
想了想,又买了一包茶叶。
刚要走,突然想起来答应儿子的铁皮小鸡。
资本也不能恣意妄为,也得说话算话。
不光买了铁皮小鸡,还买了一个会打鼓的小熊。
要有战略眼光,万一哪天这小子又横在中间,这玩意儿一拿出来,还不得让他立马乖乖地滚到一边去?
“王哥,多喝点茶,少抽点烟……”
钱亦文一边说,一边拉开抽屉,茶叶和烟,塞了进去。
“你看看你,又整这事儿!”
“感谢感谢王哥是应该的,要不是王哥引见,上哪儿能听着李同志那些专业知识去?”
“嗯,有收获就好。”王维忠看了一眼红头涨脸的钱亦文,“我听他说要上你家?”
“啊……李同志说馋山野菜了,让我给整点老桑芹和猴腿儿。”
“好好处着吧,没准能帮上大忙。”
“要是真能借上啥力,那更得感谢王哥了。”
“也没帮上啥,说啥谢不谢的……”
钱亦文知道,王维忠心底里的不快,不是几句话、一条烟能抹去的。
但是,利益面前,他必须得这样做。
利益的最大化,是他眼前所追求的,况且自己也没做什么过分的事。
回到三合堡,路过三弯子家时,又过去闲聊了几句。
不为别的,就为了把车上的羊蹄叶子让三弯子看到,同时也看到三弯子的院子里也有些晒得半干的羊蹄叶……
心满意足后,才去李得富的小供销社打了二斤酒,顺便还了欠下的九块六毛钱。
“钱小子……”正往家走着,突然听到有人叫他。
钱亦文定睛一看,原来是二狗子妈。
二狗子妈坐在自家大门里,一条腿搭在板凳上。
高高肿起的脚踝,泛着亮光。
“二舅妈,这脚脖子怎么还没好?”钱亦文关切地问道。
“唉……伤筋动骨一百天,哪能好那么快。”
“用药了吗?”
“刚崴的时候,二狗子买了几包,吃没了。”二狗子妈双手环抱大腿,吃力地把腿挪了挪,“死贵的,老吃哪能吃得起……”
“这都肿成这样了,怎么着也得吃点止疼药啊!”
“硬伤,吃啥好药也得慢慢养,花那钱干啥。”二狗子妈一脸无奈。
钱亦文知道,她不是不吃药,而是那两块钱花没了。
“二狗子呢?下地干活儿去了?”
“唉……下啥地呀!哪还有地呀?”
二狗子和他一样,能卖的,绝不留……
二狗子妈叹了口气,说道:“屋里头磨镐呢,说是明天也要上山采药去。”
屋里头的二狗子也看到了钱亦文,连跑带颠地跑了出来。
见到二狗子,钱亦文突然萌生了一个想法。
“二狗子,怎么不给二舅妈再买点药呢?这硬挺着得多疼啊?”
二狗子斜眼溜了钱亦文一眼:“她说不用买了。”
“她说不用,你就不买!你倒是挺孝顺……”
一边说,一边掏出五块钱来,递给了二狗子。
二狗子愣了一下,还是接了过去,嗫嚅着说道:“等我有了,一块儿还你。”
“二狗子,想不想挣点钱?”钱亦文问道。
“咋不想!这不是打算着明天上山给你采药吗?”
“别去采药了,我给你找个好活儿……”
“啥活儿呀?我能干得了吗?”
“好干!就是赶赶毛驴车,搬搬麻袋,袋子也不沉,几十斤一个。”
“能能能……那太能了。”二狗子忙不迭地说道。
“一个月,我给你二十五块钱,怎么样?”
二狗子直勾勾地看了钱亦文一会儿:“真的?就这活儿,一个月二十五?”
“干不干?”
“干!干!干……”
钱亦文掏出那沓钱,点出二十来,刚要给二狗子,想了想又递给了他妈。
“二舅妈,这钱你经管着,别到他手。”
二狗子妈接了钱,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一文……钱哥,那天不是还借了你两块钱吗?”
“二舅妈受伤了,就当是我来看她了。”
“明天,就来我家。”钱亦文说道,“但有一样,以后不能耍钱了。”
又转对二狗子妈说道:“二舅妈,他要是再出去玩儿你就告诉我,我就不用他了。”
“好!好!”二狗子妈忙不迭地答应着,又对二狗子说道,“你看看人家都不玩儿了,你可长点记性吧!”
二狗子被说得满脸通红,低头不语。
钱亦文坐上了毛驴车,说道:“先去买点盛京红药和三七片吧……”
那年代,跌打损伤离不开的药。这个,还是瓷瓶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