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旧相识
月末……
钱亦文又来平安了,来得比平常都早了一些。
而且车上载着的药材,也很特殊。
到了平安之后,也没有急于去供销社后院,而是奔了平安镇唯一的饭店。
十分钟后,又钻进了供销社,把身上的帆布挎包装满了……
今天是县药材公司来拉药材的日子,这对他来说很重要!
虽然他和王维忠说过“隔着锅台不上炕”,但他不能一直依靠一个平安供销社的土产部。
甚至都不能指望着县里的药材公司。
即将全面放开,药材公司就会被雨后春笋般的个体户给彻底搞瘫。
想结束一趟一趟往返于三合堡和平安之间的小打小闹,必须得尽早找到更可靠的途径……
王维忠见了钱亦文,立马换了张笑脸,打了声招呼:“今天来得挺早啊!”
“王哥,今天来镇上办点事儿,一会儿要请人吃饭,就早走了一会儿。”
一边闲聊,钱亦文竟然把一袋子黄芪倒在地上,开始捆起把来。
王维忠见了,不免奇怪:“兄弟,你这咋还把战场摆到我门口了呢?”
钱亦文憨笑一声:“这老娘们儿,干啥啥不行,吃啥啥不剩。
“让她帮着装个车,把一袋子没捆的给我装上了。”
这话要是让英子听着,指定是不带给他好脸子的,哪有这么糟蹋自己媳妇儿的?
“哎呀,这多耽误工夫……”王维忠抬手看了看表,“那你得手脚麻利点儿,以往李长丰李股长中午之前就到了。”
钱亦文抬头一笑:“没事!我也不指着县里的人给我钱,我就认你王哥。”
王维忠微笑点头,说道:“好,那你慢慢绑吧。”
王维忠并不知道,这都是钱亦文有意为之。
没这半袋子需要绑扎的黄芪,他怎么好一直赖在这儿?
他不赖在这院子里硬等,怎么能等到县药材公司的人?
纵然王维忠说过要给他牵线儿的话,但他觉得这事儿还是自己办好。
自打三弯子收上药材之后,王哥还算是自己人了吗?
磨蹭到快十点了,终于听到了一阵轰鸣声,一辆大东风扬起阵阵尘沙,开进了院子。
在王维忠的指挥下,大车直接把车屁股怼到了库门子边上。
车子停稳,车上跳下了两个穿着蓝色制服的人。
其中一人一边往手上套着洁白的线手套,一边问了一句:“老王,这个月有多少啊?”
王维忠抄起账本,随手翻了翻:“李同志,从账上看,得有快两千斤了。”
“先让小孙验验质吧。”那人奇怪地问了一句,“这个月怎么突然这么多?”
听到两个人的对话,钱亦文突然心头一动,怎么这么耳熟?
抬头看去,瞬间石化!
这哪里是什么李长丰,分明就是自己前世收药材认识的齐大熊吗?
前世,齐大熊是个能人,靠着从深山里往外倒腾野生的熊掌、鹿茸发了财。
但在一次交易时,刚接过钱就被森警给堵了个正着。
齐大熊玩了命地跑出去七八里,眼看着就要钻进密林,森警只好开枪,一枪打在了他的胯骨上。
落了个残疾不说,还因为事儿有点儿大,判了个十二年半。
幸亏那时候自己谨慎,和他的交往仅限于一些草药,犯法的事儿一点没掺和,不然也得跟着他倒大霉。
齐大熊?李长丰?一边回想,钱亦文一边又偷瞄了几眼……
从精神面貌上看,齐大熊想必是已经发财了。连姓名都有备用的,能不富足吗?
王维忠和小孙进了库房,姓李的齐大熊溜溜达达在院子里转悠开了。
站在分等的那堆人跟前看了几眼,又转向了钱亦文这边。
这个人好奇怪,干着一样的活儿,他怎么还跑到一边儿了呢?
李长丰看了两眼钱亦文绑好的黄芪,笑了笑。
难怪自己一个人呲边儿,原来是个“高工”,他绑的这些,可都是一等货。
根根粗壮,皮毛也好,最主要的是绑的顺溜,一看就是个干活儿细致的把握人。
李长丰掏出一根儿烟,摸了摸兜儿,随口问了一句:“同志,有火吗?”
刺啦……
钱亦文站起身来,划着了火柴,帮他点着了烟。
李长丰看了一眼满脸堆笑的钱亦文,灵巧地弹了弹手里的烟盒,一根红梅香烟从盒里跳出半截。
“来一根儿……”
钱亦文忙摆了摆手:“同志,我不会抽烟。”
李长丰展了展眉毛,上下打量了钱亦文两眼:“哟,这倒奇怪了,不抽烟还揣着火?”
钱亦文笑了笑没言语,小生意人的职业素养,你不知道吗?
李长丰蹲下身来,拿起了一捆黄芪:“小同志,你这活儿干得也太细点了吧?”
钱亦文一边忙活着,一边回道:“要求在那儿摆着呢,哪敢有半点马虎?”
李长丰默默点了点头。
远远的,小孙喊了一嗓子:“李股长,查完了,没有问题,现在就装吗?”
“装吧。”李长丰一边往库房走,一边嘀咕着,“这么多,又够忙活一阵子的了。”
钱亦文听得真切,马上站起身来:“李股长,我帮你们装吧。”
李长丰回头一笑:“你干你的活儿吧,挣着供销社的钱,帮我干活儿算咋回事儿?”
钱亦文紧走几步:“没事儿!人多力量大。”
李长丰又要说话时,钱亦文已经钻进了仓库。
李长丰抄起了账本,指了指钱亦文的背影:“老王,这小伙子还挺会来事儿的,是正式的还是雇的?”
王维忠看了一眼正搬着袋子往秤上放的钱亦文:“你说小钱?他不是我们社的,是来卖药材的。”
“啊?”李长丰又着意打量了两眼钱亦文,这么说来,何止是会来事儿,正经会来事儿呢……
药材虽多,但两个大小伙子搬起来也不费啥劲儿。
连过秤带装车,很快就完成了。
王维忠和李长丰对了对账,确认无误,各自在账单子上签了字。
“王哥,正好赶上晌午了,你也不说留人家吃点饭。”钱亦文一边拿袖头子抹着汗,一边说道。
“啊……”王维忠没想到钱亦文会突然冒出这么一句来,一时不知如何应对才好。
这小子是咋想的呢?这不是给我上眼药儿吗?
供销社可没有留人吃饭这规矩,难道你让我自己掏钱请客?
李长丰把王维忠的表情看在了眼里,赶忙摆了摆手:“吃啥饭,车里有吃的,干粮饼子的对付一口就行了。”
钱亦文说道:“李同志,你要是不嫌弃,我请你喝酒吧。”
李长丰被搞得一愣:“不用不用!你帮我们干活儿,还请我们吃饭,哪有这个道理?”
钱亦文接着说道:“李同志,我也不是专门请你。
“本来我今天是定好了要请别人吃饭的,可他突然间有急事儿下乡去了。
“我从家里带的鸡和肥肠,早上就交给饭店了,现在也没法退了。
“你们就当帮我个忙,不然我一个人哪吃得了那么多东西?”
李长丰和王维忠相互对视了一下,头回听说,还有人提这种无理要求,这也太过分了吧?
王维忠虽然没搞懂钱亦文是什么意思,但凭着这些天的了解,他猜测这小子指定是有什么事儿。
于是对李长丰说道:“赶上了,就去吧。一顿饭,不算个事儿……”
李长丰象征性地客气了几句,但又哪经得住钱亦文的生拉硬拽?
四个人在供销社对面的饭店落座。
看到钱亦文从斜挎着的帆布包里掏出烟和酒来,王维忠才明白过味儿来。
这哪是碰巧赶上的,分明就是一场早就设好的局……
平安大酒店,钱亦文请客的地方……总感觉哪里怪怪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