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原来人家是亲戚……
瞅着眼前的亲外甥,王维忠的眉头皱成了一朵菊花。
一抬手,大半截烟弹出老远:“啥都想干?干啥都两天半新鲜的!消停眯着吧,让你爹妈省点心,就算你们老刘家烧高香了。”
“舅,你看你这话说的,他一文钱都能干,凭啥我不能干?再说,亲娘舅在这把着秤,还能亏了我?”
“看人家?”王维忠气哼哼地说道,“人比人得死!人家能一天骑车子打两个来回,屁股都铲坏了,靠吃索密痛顶着,你能吗?”
“我……我家有二马大车呀!哪有像他那么虎干的……”
王维忠不耐烦地说道:“行,我不小瞧你!你明天给我送来点,我看看!”
三弯子被怼得面红耳赤,转身就走。
钱亦文刚想躲到供销社屋里,就听见王维忠喊住了三弯子:“等会儿……”
三弯子还以为来了转机,立马换了笑脸,转过身来:“舅……”
王维忠气哼哼地说道:“以后,缺德事少干点,不然别说我不认你这个外甥!”
“舅,我那不也是为了帮你家我哥嘛……”三弯子苦着脸说道。
“少跟我提这事儿……”
三弯子摇了摇头,垂头丧气再度转身。
钱亦文见三弯子走过来了,紧忙钻进了供销社屋里。
怎么回事儿?三弯子,是王维忠的外甥?
那……顶替他当了放映员的王胜利,不就是三弯子的表哥、王维忠的儿子吗?
钱亦文脑瓜子嗡地一下,从前那点旧事,一点点浮现在脑海里。
前世,他还没来得及知道这些,就离开了三合堡……
钱亦文心不在焉地拿手指了指货架子:“给我拿四张大红纸。”
心里一边琢磨着事儿,一边掏出钱来,顺手把一张大团结就递了过去。
女店员的双眼皮子刚定型,不敢大动作,小小地瞪了他一眼。
“你那不是有零钱吗?”女店员没好气地怼了钱亦文后,又低声嘟囔了一句,“装哪门子大款……”
钱亦文一愣,恍过神来。赶忙又抽出一张五毛的,赔着笑脸递了过去。
仔细瞧了女店员两眼,这玩意儿,长啥样先不说,就这俩大白眼根子,绝对够十五个人瞧半拉月的。
再加上那后天硬捅出来的又眼皮子,这谁要是娶到家……
钱亦文一边想着,一边出门,赶车回家。
到家的时候,下午两点了。钱亦文老远就看见院子里一群人,正围着二大爷。
正要赶车进院,却被人叫住了。
“一文钱,一文钱……”
不必回头,他就知道是二狗子,三合堡没人把“一文钱”叫得像这么顺口。
“干啥?”钱亦文把驴拽住,看了二狗子一眼,“我没工夫……”
二狗子满脸堆笑,说道:“不是找你玩儿牌九,找你有正经事儿。”
“啥事?快说,我着急呢。”
“你能不能借我两块钱……”见钱亦文正斜眼看着自己,马上又改口说道,“一块……一块也行……”
“咋地?又输啦?”
“不是……我妈脚脖子崴(wai)了,下不了地儿,想给他买点三七片、盛京红药啥的,老葛头子他……他不赊给我。”
钱亦文反复打量了一下二狗子。
耍钱人的把戏,他太懂了……
“没有……”钱亦文顺手一指院子里,“卖药材这两个钱儿,收药材还不够呢。”
“嗯,没事,我再找别人看看……”二狗子的眼里,一丝失望,掺合着愧疚。
“等等……”二狗子转身的那一刻,被钱亦文给叫住了。
一张绿色纸币,从一沓钱里抽出来,递了过去:“有了就抓紧还我,我这也是五马倒六羊的买卖,钱也紧。”
多年的商界打拼,钱亦文见识了太多的人和鬼。
社会这个大熔炉,早把他炼成了火眼金睛。不说一看一个准儿,看个八九不离十还是没问题的。
他看懂了二狗子的心酸和无奈。
再说,拿自己妈的身子撒谎,这事儿一般人干不出来。
就算是被他给忽悠了,也没啥。花两块钱和不义之人断个交,也值。
钱亦文手里一沓子花花绿绿的钞票,看直了二狗子的一双眼睛。
“一文钱,这……这都是你卖药材挣的?”
“嗯……”钱亦文有一搭没一搭地应和着,眼睛却盯着院子里。
二狗子又问道:“有没有啥我能干的?我白帮工。”
“赶紧去买药吧,硬伤还敢挺着?”
“好好……过两天我有了,就给你。”
英子看到了钱亦文,也看到了二狗子。一张小脸,瞬间粉嘟噜地耷拉了下来。
当即大声喊道:“钱亦文……钱亦文,过来帮我干活儿。”
钱亦文牵驴进院,英子迎了上来,眉头微皱,问道:“他干啥来了?”
“没事,路过。”
“和你说啥了?”
“放屁崩坑……”
英子疑惑地看了一眼二狗子的背影,着急地说道:“你咋才回来?这钱马上就供不上溜儿了。”
钱亦文扫了一眼人群,不光是本村的,居然还有三里之外井泉子的。
钱亦文扫了一眼他们手里提着的麻袋和筐,眼睛一亮。
急匆匆把一沓子钱、单据都塞到英子手里,抄起大红纸,跑屋里去了。
院子里,英子看了一眼票据,又把钱仔仔细细数了两遍,皱紧了眉头。
这咋差十多块呢?
四叔给他支的招,他这就算是灵活运用了?
是不是二狗子一勾魂,他又动心思了?
十多块钱的本钱,这局可不小!
一旁,二大爷把英子的表情和动作看在眼里,说了一句:“想让蛆不带屎味儿,可得让它离粪坑子远点。”
二大爷说完,接着约秤去了。英子默默点了点头,心里又记住了一句名人名言……
没多久,钱亦文出来了,半张大红纸上墨迹未干,贴上了墙垛子。
趁着人多,把广告打出去,是正经事。
更何况,还有别的屯子的人在,那宣传面不是更大了吗?
“呀,这又新加了这么多样!”人群中,有人从行数里发现了端倪,嚷了起来,“钱小子,七婶不认字儿,你给念念呗。”
钱亦文清了清嗓子,冲着人群喊道:“之前有的,我就不念了哈。大伙都听着点。”
“先等会儿……”钱亦文倒腾着小碎步,向驴车跑去。
不知谁嘟囔了一句:“这做上买卖了,就是不一样,走道儿都有模有样的了。你看人家那小步儿迈得……”
英子听了,真想笑。可看了一眼手里的钱,却没笑出来。
钱亦文手里拿着在路边随手采的几样药材,又跑到了人堆里。
“艾蒿,二分五一斤。”一边说,他一边拿手把一根艾草的下边掐去了一截,“从这两片干巴叶子往下,都不要。要是带上了,就得扣秤了哈!”
“小根蒜,不管大头小头,都是五分钱一斤……”
“婆婆丁,连根带叶,都要,不带土不带泥就行。四分五一斤。”
“扁蓄……就是这个扁猪牙,三分一斤。”
“桔梗,都认识吧?就腌咸菜那玩意儿。一毛五一斤。”
房前屋后的杂草,也可能就是千百年来一直在用的良药。比如薤白、扁蓄……
七婶听了,兴奋地说道:“哎呀妈呀,扁猪牙也是药?这玩意儿俺们家院里就能划拉一麻袋。”
旁边有人起哄:“那你得麻溜儿往家跑了,你这一吵吵,一会你家院子里准保得一院子人。”
人群一阵哄笑。
七婶听了,猫起小腰一溜烟往家里跑去。
这一会儿死老头子把老母猪放出来,咔咔一顿造,这一顿两毛钱都不够它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