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雪乡二圣

    水镜高悬，映照出一幕幕凄凉之景。

    无数人眼睁睁看着一个个盛装打扮的女子宛如包装好的礼品，被送往金军的军营。

    即便镜中并未放出她们的正面影像，唯有络绎不绝的车马与哀莫大于心死的啼哭。

    马车驶入金营，她们的背影被融化在如血的夕阳之下，凝聚成一个时代的悲哀。

    水镜之外，哭声大作，历朝历代、无数平行时空的女子都情不自禁落泪。她们为靖康年间这些可怜的女子而落泪，为乱世之中不幸的女子而落泪，也为自己而落泪。

    &34;这世道对女子何其不公!男儿生来就能习文学武，封侯拜相，女子却只能困束闺阁，生儿育女……”易安居士李清照恨恨一摔笔， &34;男儿在朝堂挥斥方遒，一旦败了家国，却叫女子来抵偿，好没道理!&34;

    “便是三岁小孩都知道，冤有头，债有主。这江山败在谁手中，便叫他自个去抵债!”女帝武则天亦是横眉竖目，宋徽宗父子简直令她开了眼界，倘若她生在宋时，必要夺了他们的皇位，把这群窝囊废全部流放出去吃吃苦头，&34;赵家的男人若是挑不起皇帝的担子，便叫女儿来!&34;

    &34;朕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徒!&34;

    修身养性许久的秦始皇嬴政破防了。

    这大宋天子干出来的还是人事吗灭六国、一天下的也算是见过不少亡国之君了，却从未见过如此毫无廉耻的君王。

    北宋被灭的责任大部分在宋徽宗身上，只当了一年皇帝的宋钦宗背不了这个锅，可亡国归亡国，尊严不可丢，如今的宋钦宗岂止丢了尊严，就连做人的底线都丢了!

    就连本该维持国家秩序的开封府，都变成了人口贩子，在大大方方张贴出来的榜文之中详细罗列皇室成员以及人口价目表。

    “皇子二十三人，近支亲郡王七人，帝姬二十一人，皇孙十六人，皇孙女三十人，徽宗后妃五人、嫔三十一人、宠婢四十一人、婢女六十七人，钦宗后妃二人、嫔十人、婢女二十七人，另有皇子妃三十四人，亲王妃十八人，王女二十三人，驸马八人……”看见镜中贴出的皇室俘虏名单，以及被出卖的妃嫔公主的详细价格，宋太·祖赵匡胤怒极而笑， &34;不愧是开封府，当真是详尽至极，区区女子便换来金六十万七千七百锭、银两百五十八万三千一百锭

    ，足可抵上一半欠款……好一笔划算的买卖，我大宋可真是赚大了!哈哈哈，赚大了…少赔了一半的钱啊!&34;

    一时间，殿中鸦雀无声，唯有这位大宋天子的笑声在回荡，这笑声中并无半分喜悦，反而充斥着深深的愤怒与痛恨，到最后，赵匡胤的声音已经称得上咆哮——

    &34;如此昏君狗贼，何愁大宋不灭!&34;

    皇帝猛然站起身，怒目圆瞪，咆哮声宛如惊雷。百官人人噤声，默默看皇帝发疯。

    到最后，他们只听得赵匡胤惨笑一声，跌坐回龙椅，身体晃了几晃，整个人的精气神一瞬间萎靡了下来：&34;……仙人说的对，这江山覆亡不足惜……不足惜啊!&34;

    这一刻，何止是赵匡胤，所有的北宋天子都神情惨然，身体不好的差点就被送走。

    他们失魂落魄地盯着高悬于空的水镜，心中唯有一个念头来回回荡：

    ……我赵宋皇室，还能得几分民心……如今天下百姓，又有几人不怨

    罪魁祸首宋徽宗更是不堪，原本他正在享受美人服侍，却突然直面亡国的刺激和金人的残暴，当下就吓得半边身体都瘫了。

    瘫在床上接受御医诊断的宋徽宗并没发现，收到消息赶来的皇后、妃嫔、帝姬，乃至服侍的宫女，向他投来的幽幽目光。

    其中再也没有了往日对君父的崇拜或敬爱，只有一片令人毛骨悚然的冰冷。仿佛她们注视的并非天子，而是一具死尸。

    ——区区宫女都能差点杀死嘉靖皇帝，当整个后宫的女子达成了一致，看似至高无上的天子，不过是砧板上的鱼肉而已，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悄无声息离开了人世。

    而现在，宋徽宗赵佶将很有可能提前数百年体验到“易溶于水”的大明皇帝的待遇。嘉靖皇帝未能达成的“成就”由他来实现!

    这都是后话，而今水镜中盘点未完。一缕火苗突然燃起，粘贴在水镜表面的《开封府状》被徐徐点燃，化作飞灰般消散。紧接着，散开的烟雾中，哀乐响了起来。

    呜

    镜头不断向上升高，最终来到高天俯瞰大地，下方是被染红的万里河山。

    一道凄凉婉转的女声幽幽唱起，那是令宋人无比熟悉的南唐国主李煜之词——

    &34;四十年来家

    国，三千里地山河。凤阁龙楼连霄汉，玉树琼枝作烟萝，几曾识干戈&34;

    &34;一旦归为臣虏，沈腰潘暨消磨。最是仓皇辞庙日，教坊犹奏别离歌，垂泪对宫娥。&34;

    伴随着这首无比凄凉的亡国之词，镜头不断向下移动，最终定格在一幕画面上——

    金国元帅骑在神骏的高头大马上，马前是被迫跪倒的大宋天子赵桓，有人粗暴地上前扯下他的龙袍，而他只能屈辱地跪倒在地，接受金人的诏书，接受亡国的命运。

    不远处，宋徽宗赵佶带着妻妾儿女出降，一群皇亲国戚在金人的威逼中面无人色，如花似玉的帝姬沦为侵略者的战利品。

    残破的汴京在众人的视线中越来越远。

    画面无声无息变化着，仿佛有人飞快拉动时间线，就像是一部影片被按了快进。

    众人看见长长的车队向北而去，身份尊贵的帝王后妃坐上马车，其余人等按照地位依次降低待遇，而更多被俘虏的普通百姓就像是猪狗牛羊一般成群结队跟在后面。

    在金兵的催逼中，他们跋涉而行。临别前，无数人面向南方，泪洒衣襟。此去不知几千里，故乡何时入梦来

    【昔年宋太·祖赵匡胤覆灭南唐之时可曾料到，由他一手创建的北宋最终竟毁在一个与南唐国主李煜一般文采风流的帝王手中就连李煜所写下的亡国之词，都仿佛一语成谶，与宋徽宗的命运如此吻合。】

    【——昔日太平天子，如今阶下之囚。前半生御极天下，后半生归为臣虏!】&34;&34;

    李煜感觉自己好像被脏东西碰瓷了。

    【靖康二年，金灭北宋，掳徽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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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帝北去，一并掳走的赵氏宗室、后宫妃嫔、贵卿、朝臣共三千余人，还有大量工匠，金银珠宝不计其数，汴京积蓄为之一空。】

    【一路跋涉，抵达燕云之际，活着的男子只剩十分之四，女子只剩十四之七。】

    【被俘北上的女子们一路在地狱中煎熬，或是自杀或是被害或是堕胎而死，身为罪魁祸首的宋徽宗赵佶却享受着最好的待遇，有吃有喝有马车，一路顺风到燕京。哪怕儿女惨死，这人依旧是心宽体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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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见宋徽宗赵佶大摇大摆出现在中山城下，大摇大摆向城头喊话： “我是道君皇帝，要去朝拜金帝，你们可以投降了。&34;

    理所当然的，他吃了一个闭门羹。守将虽失声痛哭，却拒不奉诏。

    &34;&34;

    这熟悉的画面看着朱棣血压直升。他又想起了某个丢人现眼的不孝子孙。——你们这些被俘的昏君都爱叫门吗

    【抵达燕京后，由于完颜宗望的关照，宋徽宗赵佶的日子并不难过。他住在延寿寺，时不时还会与完颜宗望打球喝酒。】

    【宋钦宗赵桓及其他宗室子弟则住进了愍忠祠，过着虽不富贵却也平淡的生活。】

    【而宋室后妃帝姬却大都被扔进了浣衣院，朝不保夕，受尽屈辱。更有大量被俘虏北上的女子沦为娼妓，据说有个铁匠只花八两金子便买了一个娼妓，昔日竟是亲王的孙女、宰相的侄媳妇、进士夫人。】

    镜中人的声音颇有几分咬牙切齿，显然是在为这不公的待遇而生气，替这群被皇帝出卖抵债的女子所经历的不幸遭遇叫屈。

    此时此刻，又有哪个女子平心静气

    &34;凭什么&34;

    她们喃喃低语，心中怒火熊熊。

    &34;……凭什么皇帝亡了国，要叫无辜女子抵债。凭什么亡国之君还能悠哉度日，却要叫无辜女子吃苦受罪&34;

    【直到几个月后，完颜宗望突然去世，宋徽宗的待遇才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这一年的九月，作为唯一的漏网之鱼，康王赵构在南方登基称帝。金人顿时下令，将宋徽宗父子继续向北方迁徙。就这样，他们从燕京到中京，再到上京。】

    【抵达上京之后，金人举行了一场盛大的献俘仪式，其名曰“牵羊礼”。宋徽宗父子也因此被永久钉在了历史的耻辱柱上。】

    【这一天是建炎二年八月二十四日，关押着皇帝、皇子、妃子、公主等一千三百人的营帐被金兵闯入，在金兵的逼迫中，来自南国的俘虏一路来到金国的宗庙前。】

    说到这里，看客心中突然浮现出不详的预感，紧接着出现的画面让他们大为震撼——

    只见身披羊皮的宋徽宗父子跪在金国宗庙前，手上还绑着一条羊皮绳，只要金人

    愿意，随时都能牵起羊皮绳的另一端，甚至拴在他们的脖子上，就像牵着两只羊羔。

    在这对父子身后，赤·裸上身身披羊皮的男子跪了一地，一眼望去尽是皇族宗亲。此外，男子们身旁是一团团扭曲模糊的马赛克，将所有女子的影像都模糊成一团。毫无疑问，这场仪式波及范围极广。

    镜中人适时解说起来——

    【是时，帝后被剥掉外袍，换上民服，外裹羊皮，其余诸王、驸马、妃嫔、王妃、帝姬、宗室妇女、奄人，都赤·裸上身只披羊皮，每人手中执一条羊皮绳。】

    【他们祭祀过金国宗庙，又被押至御寨，跪地聆听金国皇帝的诏书——宋徽宗被封为昏德公，宋钦宗被封为重昏侯，上千名女子则被金帝当作货品一般赏赐了出去。】

    &34;果然是盛大的献俘仪式……&34;

    &34;好一个牵羊礼啊!&34;

    这一刻，历朝历代平行时空，上自帝王将相，下至贩夫走卒，都目眦欲裂。千万句言语堵在心口不知如何言说，哪怕再有涵养的人都忍不住破口大骂。

    &34;这对父子怎么还有脸活下去啊!&34;

    汉武帝刘彻已经气得拔剑而起：

    &34;——如此奇耻大辱，不死何为&34;

    【诸夏数千年以来，从未有哪朝皇室受到如此屈辱!当天夜里，不堪其辱的朱皇后便上吊自杀，被救下之后又投水而死。】

    【然而宋徽宗父子依旧活得好好的。】【不仅如此，还一路活到寿终正寝。】

    【不仅寿终正寝，宋徽宗还在金国生下了一堆儿女，最终创造了华夏历史上子女最多的帝王纪录生诞育子女66人。】

    “……”破口大骂的刘彻直接哽住了。

    ——这家伙是怎样的种马啊!

    沦为阶下之囚，不思卧薪尝胆，还有心思生儿育女，总感觉这样的人即便是痛骂也没有意义，谁让对方根本不存在脸皮呢。

    哪怕是一向推崇“好死不如赖活着”的汉高祖刘邦，都感觉自己的下限被突破了。他忍不住发出惊叹： “乃公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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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何时，水镜之中已是雪花飘飘。

    万里冰雪点缀江山，那冰冷的寒意仿佛从镜中一路蔓延到了境外，瘫在床上的宋徽宗赵佶突然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寒冷。

    周围每一道投向他的目光都冰冷如刀。

    尽管置身大宋皇宫，他却如同置身于冰天雪地，自内心深处涌起强烈的不安。同一时空的大宋百姓，又何尝不是如此

    他们注视着水镜之中苟且偷生的宋徽宗父子，只感觉未来的日子已经没有了盼头。多少百姓家破人亡、妻离子散，凭什么亡国之君却能生儿育女、安度余生这世间可还有公道可还有天理

    一个胆大包天的念头出现在无数人心中。&34;——大宋可以亡，昏君必须死!&34;

    不知不觉，镜中盘点抵达尾声。

    【此后，宋徽宗父子被发配往冰天雪地的五国城，在那里度过了他们的余生。至于妻女受辱、百姓遭难，又与他们何干】

    【文采风流的宋徽宗甚至还有闲暇教儿习字，不时做两首酸诗怀念故国呢——】&34;彻夜西风撼破扉，萧条孤馆一灯微。家山回首三千里，目断天南无雁飞。&3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