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赵东城像是换了个人
一连几天，赵东城像是换了个人，他再也不老是窝在床上看书了，变得爱干活了，进进出出脚步轻快。
这天吃过晚饭，赵东城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想出去走走，就一个人出了门，沐浴着清亮亮的月光，沿着田间小路往北走，走了大约三百多米就到了那条母猪河。
母猪河河面不过50多米宽，有多长就没人能说得清了，老村里也没几个人知道这河里的水是从哪里来的，又要流到哪里去？
赵东城来到河边，看那河岸边庄稼的叶子在月光下闪着清辉。这儿或那儿不时有一阵虫鸣，不远处一条废弃的水渠里一只野鸡在嘎哒嘎哒地叫。
赵东城捡了块砂礓向那边掷去，叫声停了，却没见野鸡飞起。
他向远处望去，什物看起来都朦胧不清，极目处有一个灰亮的光圈不停地闪动着，间或有几处断裂处，一片墨黑如漆。
赵东城知道那是村庄。
月光这么美，为什么不叫巧玲也出来散散心呢？
这个念头一冒出，他不觉就吓了一跳。
这在城里是没什么的，在农村就不一样了，农村还不时兴这一套。
一对青年男女，夜晚一起在野外散步谈心，会被认为是不正常的，人家会说你不正经。
但赵东城是一个很倔强的人，一旦有了这个想法，他就不愿再顾及到其他的东西。
他开始快步往回走，
巧玲家在他家的西边，中间隔着铁路桥洞，赵东城从自家屋后走过，没有言声。
这时候村道上已经很少有行人了，偶尔不知从谁家的院子里传出几声狗叫。
赵东城过了涵洞向南拐弯，走不多远，又向西转，走过几户人家，就到了巧玲家的院门前。
他想叫门，终究没那个勇气。
他在门口徘徊了一会儿，后来发现东厢房有一间屋子里有亮光，
他绕到厢房后面，看到亮灯的房间有一扇小小的后窗，窗玻璃上贴着花纸，屋里的东西模模糊糊地看不清楚。
他正着急，一抬头，看见窗子的上方有一道亮光逸出，就找了几块砖头垫着脚往里边看。
屋里的人正是巧玲，她正斜倚在床上就着桌上的煤油灯看一本什么书。
她上身穿一件水红色薄纱短袖衫，下身着一条蓝底白花的直筒裙。
赵东城看了一会儿，想喊她，但张了几次嘴都没有喊出声来。
过了好大一会儿，他犹豫着在窗玻璃上轻轻的敲了两下，他看见巧玲把书移开了，疑惑地对着窗子望了一会儿，然后就又去看她的书了。
赵东城从砖摞上下来，掏出钢笔，摸索着在一张纸上写了：巧玲，我想和你说说话，你能出来一下吗？东城。
他站到砖头上又敲窗子，
巧玲一朝这边看他就赶紧把纸条从窗子上的缝隙里塞了进去。
他看见巧玲愣了一下，小声问了一声：“谁？”
赵东城想说：“是我。”但他忍住没说。
巧玲在床上坐直了，一会儿看看窗子，一会儿看看地上的纸条，很奇怪的样子。
等了一会儿，她还是走过来捡起地上的纸条拿到灯下看了。
赵东升看见微笑从她的脸上漾出。
只见她嗔怪地看了一下窗户，接着屋里的灯就灭了，
不大会儿，赵东城听到院门里有轻微的响动声。
他赶紧转到大门前，看见巧玲已经出来了，
她正轻声叫着：“东城哥，是你吗？”，
声音显得又惊又喜。
赵东城走到她跟前，月光下的巧玲美得简直像仙女下凡一般。
赵东城嗫嚅着回声道：“巧玲，是我，我睡不着，就来找你了，你不会怪我吧？”
巧玲连忙小声说：“谁怪你啦？只是这么晚了，外面不好呆，你到屋里坐会儿吧？”
赵东城说：“我刚从北地回来，那里景色真好，又安静，你跟我到那里说说话吧，天太热，呆在屋里太受罪了”，
巧玲想了想，就点了点头：“那好吧。”
她向堂屋看了看，堂屋的门关着，没有灯光，静悄悄的。
巧玲向赵东城笑笑，转身把大门虚掩了。
两个人一前一后向村外走去。
走出村子之前，两人都没再说话，一出了村子，两人就互相看着笑了起来。
巧玲说：“你胆子不小呢。”
赵东城说：“真怕你不肯出来。”
巧玲说：“那咱到哪去呢”
赵东城说：“到河边，那里好玩得很。”
巧玲说：“去这么远，那里怪吓人的。”
赵东城说：“怕啥哩，有我呢！”
到了河边，赵东城转过身来，面对着巧玲，问她怕不怕，
巧玲微微地摇摇头：“不怕！”
说着不怕，她身子却向赵东城身边靠，眼睛不停地东张西望，好像这地方她从没来过似的。
赵东城安慰她说：“别怕，没啥可怕的，咱俩在这儿坐会儿吧。”
于是两人在一处田垄上并肩坐下，靠得很近，两人的心里都很激动。
赵东城说：“自从那天你到我家后，我心里一直是既欢喜又不安，脑子里装的都是你，唉，我都不知道该咋办了。”
巧玲望望他，低下头说：“都怪我不好，也许我那天不该去你家。”
赵东城没想到自己的话会引起巧玲的自责，急着说：“这咋能怪你呢？”，
想安慰她又不知说什么好，一时愣在那里，
好久他才悠悠地说道：“巧玲，你还记得咱们小时候的事吗？”
巧玲对赵东城提起他们小时候的事儿感到很高兴，
她的心情一下子就轻松了起来：“记得呢，那时候整天就知道啥玩。”
赵东城说：“我现在才感觉到，那时候真是太好了，无忧无虑的，哪像现在，心事多得数都数不清。”
巧玲说：“可是人总是要长大的，再说那时候还不是都巴望着快点长大吗？！”
赵东城说：“那时候真是太天真了。”
两个人都陷入了对小时候的回忆之中。
过了会儿，赵东城说：“想想咱们那时候一起上学，一起回家，一起踢毽子，一起玩小石子，真好。”
巧玲说：“那时候咱们什么也不懂。”
赵东城说：“那时候是知道的不多，少到也可以说什么也不知道吧，但我觉得，宝贵就宝贵在这什么也不知道。”
巧玲说：“后来，咱们还是长大了。”
赵东城说：“是长大了，但是咱们也没法整天在一起玩了，好像人长大了就必须得分开似的，特别是男女之间。”
巧玲笑道：“长大了还在一起，人家就说闲话了。”
赵东城说：“我恨的就是这个，要是咱们还能像小时候那样天天呆在一起，那该有多好。”
巧玲似乎想起了什么，忽然就低下了头，忸怩起来。
赵东城看着她，也醒悟到自己的话有那个意思，但也没后悔，心想说了就说了吧。
他抬头向四周张望，觉得月光下的夜晚果然很神秘。
“巧玲，你有对象了吗？”
赵东城也不明白他为啥提出这个问题。
“谁想过这事儿呀！”
巧玲把脸扭向一边，赵东城看不见她脸上的表情。
他若有所思地说：“巧玲，咱们都不小了。”
巧玲说：“嗯。”
赵东城说：“你这一段时间心里平静吗？”
巧玲说：“平静呀。”
赵东城说：“可我不平静，我这几天看书总不安心，脑子里想的都是你。”
他咬了咬牙，似乎想要做出什么重大决定。
“我。。。。。。”巧玲张大了嘴巴，接着把头低了下来。
“唉，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赵东城用手揪着自己的头发。
巧玲一时也不知所措，她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但她预感到可能会有什么事情要发生，她希望这个事情发生，但又忐忑不安，心里不由得生出些许紧张。
片刻之后，赵东城坐直身子，像是下定了决心，他把巧玲的手拉过来。
巧玲身子微微一颤，不由自主地有些摇晃，口里说着：“不哩！”
但她并没有用力挣脱。
赵东城渐渐觉得一股热流开始在身上涌动。
他轻轻一拉就把巧玲拥在了怀里。
虽然有预感，但巧玲还是一阵惊慌，
她喃喃道：“东城哥，你现在别这样，只要你愿意，我以后保准是你的。”
“我知道，我知道的。”
巧玲见他这样，一时也铁了心，便不再挣动，索性把头埋在他的怀里，身子不停地颤动着，丝儿丝儿喘着气，像是一头受惊的小鹿。
赵东城吻着她的秀发，说：“巧玲，你是愿意嫁给我的，是吗？自打从小时候起，我就喜欢你，这你是知道的。”
巧玲不再言语，她知道，此时她说什么都是多余的。
他们像是在爬山，互相鼓励，互相配合，为了到达山顶而竭尽全力，近了，近了，山顶就在眼前了，虽然两个人都累得气喘吁吁，但为了到达山顶，他们愿意。
终于登上了山顶，两个人如释重负。
赵东城抬起头，看看巧玲的脸，又看看四周，感觉像是刚从梦中醒来。
他温柔地说：“天不早了，咱们回去吧？”
巧玲顺从地说：“嗯。”
他把她扶起来，替她拉好衣角，伸直裙子。
此刻，他们明白，从此以后，他们都既是自己的，又是对方的，
他们认为世上没有比这更让人幸福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