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9章
岑枳这话一出,简星疏都懵了。
这是什么?这是明目张胆地忤逆长辈啊!
贺知野给她灌了什么迷魂汤,才两天的功夫,胳膊肘都拐得能练杂技了??
简星疏伸手:“你……”跟我出来解释解释。
眼看自己大哥气得都对人小姑娘抬胳膊了,简星疏的几位小弟立马合围而上,一把将他圈住:“星爷淡定、淡定!”
简星疏咬牙切齿:“放开老子……”
其中一个小弟压低声音劝他:“别打女人,传出去不好听。”
简星疏使劲掰他胳膊:“……你他妈,放开,老子……”
“不是,星爷你想想……”刚想用眼神示意大哥“你看看贺知野这稀烂的名声”,就看见简星疏憋红了脸瞪着他。
“……!!”小弟赶紧撒手!
简星疏气闷地隔着肋骨捶了两下胸口,怕大家“误会”他和岑枳有什么关系,干脆抬手指了指贺知野:“你……咳咳咳……给老子……咳咳……等着!”
贺知野闲闲地看着他,唇角弧度似笑非笑的,还不忘火上浇油地“哦”了声。
“……”岑枳看着简星疏眨了眨眼。
咦,不太聪明的样子。
“??”简星疏咻地看向她,眯了眯眼睛,“你说什么?”
“!!”岑枳一把捂住嘴,眼睛都睁大了。速度快得像调了10倍!
她不是故意把心里话说出来的!!
完了呀完了呀,来了这个学校之后,她的病情又反复了呀。
岑枳一脸心慌。
“算了算了星爷!别和女的一般见识!!”小弟们再次蜂拥而上。
又小声,“回头等姓贺的落了单再弄他!”
简星疏心说他落单的时候你们就弄得过了?还有没有点逼数了??
又想给岑枳一个“放了学你给我好好解释解释的眼神”,结果岑枳根本不和他对视。
被一帮傻子半搂半夹地围出小食堂,简星疏憋出内伤……
见人走远,马嘉悦和杨垚笑得不行。马嘉悦更是对岑枳竖了竖大拇指:“枳姐,你是这个。”
见岑枳还是一副懊恼的表情,贺知野不轻不重地笑了声,懒洋洋地问她:“现在知道怕了?”
岑枳反应过来这会儿还在吃饭,右手还举着一串鱼丸,赶紧摇了摇脑袋:“没有没有。”
还真没有。她单纯害怕这半年没去郑医生那儿做巩固训练,自己的社交技能又退步了而已。
“哦对了,”岑枳又“看”向他,“你,不吃这个呀?”
她记得简星疏进来前,马嘉悦是这个意思。
贺知野垂眼:“嗯。”
“那这个……”向来要把在自己碗里东西全吃光的岑枳,开始苦恼。
“我吃我吃!”马嘉悦自告奋勇,“别浪费!”
岑枳赶紧偏开脑袋递过去。
贺知野胳膊肘搭着餐桌沿儿,戳了下餐盘里的白米饭,没什么表情地扫了俩人一眼,没说话。
“枳姐。”马嘉悦虔诚接过那串糖葫芦鱼丸,朝她郑重道,“你果然是我唯一的姐。”
岑枳翻遍社交情境ppt,愣是没找出合适的回应方式。只好扯了扯一侧嘴角。
马嘉悦理解成她在笑也行,理解成“呵,算你懂事”……也行。
他开心就好。
马嘉悦拿起自己筷子,乐滋滋地夹着鱼丸撸进自己餐盘。
“你丫的怎么好意思吃独食呢?”
鱼丸本来就好吃,抢来的更是香,杨垚伸筷子去戳马嘉悦餐盘里的,马嘉悦“嗳嗳嗳”地笑,抬手拼命挡,“我枳姐给我的!你闪边儿去!”
岑枳乖乖捏着另一只筷子,观察他俩互动。
马嘉悦最终分给杨垚两颗半——熟练地用自己的筷子夹碎了一颗。反正贺知野每回都不吃,也是给他俩分。
分完伸手,想把空筷子还给岑枳,却被斜刺里伸出的另一双筷子敲了下。
马嘉悦手一顿,看过去。
“拿双新的。”贺知野平淡道。
马嘉悦愣了下:“啊?”
贺知野也没解释,看着他。
马嘉悦反应过来:“嗳卧槽,我夹的是鱼丸真没碰到啊。”
贺知野不紧不慢地“哦”了声,脸上表情平静又理所当然:“我刚碰到了。”
马嘉悦:“……?”
杨垚:“……”
“这么多话都能拿回来了,”杨垚胳膊肘拐了拐他,“赶紧去,我让你半颗。”
马嘉悦看他,俩人用多年默契的眼神交流:又干嘛呢这是?
杨垚:你不孝啊悦悦,这都看不出?你不觉得你爸爸这两天有点不正常?
岑枳则后知后觉地分析出,他们是在讨论马嘉悦手里那根筷子。
于是赶紧撑着桌沿儿,准备站起来:“我自己去……”拿就行。
“不用不用,枳姐你坐坐坐!”马嘉悦乐颠颠地站起来,还不忘看着贺知野挤眉弄眼,“我去给你拿双新筷子!”
说完又警告杨垚:“别他妈抢我碗里的啊!”
杨垚:“赶紧走走走!”
贺知野面无表情扫了马嘉悦一眼,继续戳他的米饭。
拿完筷子回来递给岑枳,马嘉悦和杨垚又折腾了半天,五颗鱼丸早消化了,岑枳才吃了一半。
小姑娘拿筷子的姿势有点怪,像刚学用筷的小朋友。
准度很差,经常要夹两三次才能夹住一块小排。
幸好今天贺知野也吃得磨叽,不然他们仨大男生坐这儿瞪着岑枳吃,跟催她赶紧吃似的,还怪尴尬的。
没事儿做,马嘉悦好奇心又上来了,问岑枳:“对了枳姐,你怎么也不吃鱼丸啊?”
岑枳咽下嘴里的东西:“怕鱼丸里有刺。”
马嘉悦:“那你也不吃鱼?”
岑枳点头:“啊。”
吃鱼就像扫雷,永远不知道下一步会不会舔到刺。
可怕,非常可怕。
“这不是巧了么!”马嘉悦兴奋,“我们家阿野也不吃鱼!怕刺!”
听着马嘉悦代父相亲般的夸张介绍,贺知野:“……”
“那你还有什么不吃的啊?”马嘉悦又问。
岑枳又赶紧咽完嘴里的东西。
这回有点儿急,明显被噎了下,喝了口汤才说:“外面的饺子包子,所有看不清里面是什么食材的东西,也不吃。”
马嘉悦:“为什么?”
岑枳想了想,挑了一个理由:“不爱吃姜。”
看不清里面是什么食材就够让她心慌了,要是还毫无征兆咬到一颗姜粒,那突如其来的辛辣刺激,她光是回想都汗毛一凛!
所以她从不在外面吃这些东西。
“啊。”马嘉悦了然点头,又嘀咕了一句,“那我们阿野倒是无所谓。”
马嘉悦:“那你……”
岑枳准备夹小排的手伸出去又缩了回来。
马嘉悦还想聊,贺知野指尖点了两下桌面,看向他:“闭嘴,吃饭。”
“我吃……”完了啊。马嘉悦对上贺知野情绪淡漠,却仿佛每一根眼睫毛都在嫌弃他呱噪的眼,立马端起汤碗,“嗳这儿怎么还有一口汤?不能浪费不能浪费。”
岑枳听着俩人的对话,赶紧一筷子夹住那块小排,塞进嘴里。
-
贺知野比岑枳吃得还慢,四个人上回收处送完餐盘,走出小食堂的时候才发现,党夏在门口鬼鬼祟祟的。
岑枳眼睛一亮:“你没有走呀?”
党夏快速瞥了眼贺知野,朝岑枳“嘿嘿”尬笑两声。
岑枳回头和贺知野几个挥了挥手以示道别,小跑了两步往党夏那儿去。
贺知野看了她一眼。
小姑娘这会儿挥手的姿势,和她昨天站在北食堂门口看着他挥手的姿势,可以说是一模一样。连摆动速率和幅度都近乎重叠。简直像个被人设置了挥手程序的小机器人。
贺知野压了下眼睫毛,鼻腔里气音似的低笑了一声。
为他这莫名其妙的感觉。
“我去,”倒是身边马嘉悦又嘀嘀咕咕感慨上了,“我枳姐也太可爱了吧,你看这小手招的……”
还没说完,就感受到了身边无电制冷的气息。
马嘉悦偏头,贺知野又一副看变态似的表情看着他。
马嘉悦怒了:“爸爸!!你不能自己清汤寡水欲求不满,就觉得谁他妈都是变态吧!!”
“我猜你想说清心寡欲。”杨垚断言。
马嘉悦:“一个意思!!”
杨垚:“哦。”
“……”贺知野头疼地摁了摁太阳穴。
马嘉悦还是有点孝心在身上的,情绪表达完,就关心起了病弱老父的心理状态。
表情一秒切换,他笑得贱兮兮地凑近贺知野,和他并排,边走边问:“爸爸,你真对我枳姐没想法?”
贺知野脚步没停,偏头扫了他一眼,眼神里充分展示了“你有这脑补能力不如去写小说”的深层含义。
马嘉悦丝毫不在意,只客观分析:“那你给我解释解释,为什么要我给她换筷子。”
贺知野停下来。
“不熟。”贺知野看着他,语调平淡,不带任何个人情绪地说,“人小姑娘也不好意思说。”
“……”马嘉悦只觉得他这句话的收尾,应该不会慈悲地用句号。
而是还有后缀:她嫌弃你。
-
党夏在小食堂“西边”吃了半天,左等右等岑枳没来,才想起忘了加岑枳联系方式,问都没法儿问。
后来看见“东边”南楼北区大佬激情碰撞——准确点儿来说,是南楼大佬单方面的无效挑衅,才发现岑枳在那儿。
她也不是没义气,就是单纯地怵贺知野。
观察了大半天,也没敢去。
这才在小食堂门口埋伏来着。
解释清了误会。
“可是……”党夏一脸迷茫,“不是上北下南左西右东吗?”问完又开始学渣的自我怀疑,“我不会连这个都能记错吧?!”
岑枳赶紧安慰她:“没有没有,你没记错。”
然后抬手比划给她看:“只是小食堂正门朝北开,西边自然是进门右手边了哦。”
“……哦,原来那门朝北?”党夏一本正经,“懂了。懂了。”
岑枳:“……好。”
俩人默契地越过这一话题,党夏又好奇:“对了,你不是s市来的吗?怎么口音一点都不像。”
甚至和他们这儿说的普通话差不多,除了an和ang这样明显的前后鼻音,别的都有些分不清。
“啊。”岑枳顿了几秒,然后慢吞吞地说,“我有亲人,是这里人。所以……”
郑医生告诉过她,许多年幼的阿斯,会模仿自己第一次听到的语言发音,并维持到成年。
国外还有病例个体,仅仅是小时候听了某部电影,就成了外国人的口音。
这种情况很像幼鸟的印随行为,譬如刚孵化的小鸭子,一睁眼看见的移动物体是人,就会觉得这是自己的妈妈。
“原来是这样啊。”党夏说不上哪里奇怪,但也没多想,拍了下脑门儿,赶紧和岑枳交换了联系方式。
免得她下回,又被上北下南误了。
-
岑枳回了教室,趴桌上小憩了一会儿,倒也没把中午遇到简星疏的事儿放在心上。
直到下午最后一节自习,都快放学了,突然收到简星疏的消息。
简星疏:【你就没什么要跟我坦白的?】
岑枳看见是他的消息,下意识把手机往课桌肚里塞了塞。
然后才茫然抬手,慢吞吞地挠完脸。问他:【应该……有吗?】
对面正在输入了八次,终于憋过来一句:【放学别走,去小操场等我。】
岑枳眨眨眼,乖乖应下:【好哦。】
又挺高兴地问他:【小叔叔,你是因为打字慢,才没回我昨天那条消息的吗?】
【??】简星疏看出了她话里浓浓的讽刺!!
岑枳以为自己讲话太跳跃,和他解释:【我看见你刚刚正在输入了八次。】
简星疏:【……】
对面又正在输入了八次。
简星疏:【有人告诉过你,你这么说话,容易挨揍吗?】
岑枳老实:【有哦。】
“??”简星疏差点对晚辈飚脏话。这才和贺知野坐了两天,就这么会挑衅了??
【放学等着就行!别废话!】简星疏拿出长辈的威严。
岑枳愣愣地看着这俩感叹号,揣摩他是不是又生气了。缓缓打下个“哦”发送,又觉得这可能也是废话,遂撤回,退出和他的对话框。
“……”简星疏气得胸痛。
这行为在他眼里看来,就是“晚辈连一个面无表情敷衍的‘哦’都要撤回”。
重新塞好手机,岑枳鬼鬼祟祟看了贺知野一眼。
中午看简星疏对贺知野的态度,她琢磨了一下,俩人关系应该不太好。
结果,正好对上他视线。
“……”岑枳跟被人摁了暂停键似的宕机了三秒,慌慌张张偏开视线的同时大喘了一口气。
贺知野只觉得有些好笑。
小姑娘先前发消息都光明正大,这会儿倒跟做贼似的。连对上他视线都忘了呼吸。
鉴于她上回一发完消息就“看看腿”的恶行,贺知野懒散地靠着椅背,不凉不热地问她:“又在研究什么呢?”
岑枳:“……”
不想说谎,答应了小叔叔的事情也不能食言——只好讲点别的了。
岑枳重新“看”向他,很真诚地问道:“你吃药了吗?”
贺知野:“……?”
岑枳:“我看你感冒,好像比昨天严重了。”
贺知野微顿了下,没说话。
少年面无表情的,岑枳分析不出他的心态,只好继续说:“要是你家里没有,我明天带给你?”
贺知野还是没回她,岑枳不清楚哪一步话没说对,有些紧张地捏了捏手指头,低声道:“我家有个小药箱,我从小,爸爸妈妈就会在里面备齐常用药,你需要的话,我在家拿就行。”
在c市的这个“家”里,也有份一样的。
贺知野终于有了反应,垂眼看着她,意味不明地笑了声,声音沙哑又淡:“不用。”
他不知道岑枳是因为什么原因,才大老远地从l省转学到教材高考都不同步的c市来。
但这大概率就是一朵,被人套在玻璃罩子里,隔绝了现实和一切丑陋的东西,看谁都是“好人”的,娇娇弱弱小玫瑰。
“这样啊。”岑枳也分不出别人说“不用”是真的“不用”,还是“你再客气两次我就答应了”的那种“不用”。
于是战术性挠脸拖延了两秒钟时间以作思考,然后认真道,“可是你传染给我的话,好像也不太好哦。”
贺知野眼皮子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