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BE林寒x宁西(1)
(1)
先生今天似乎生气了,原因是我答应了会随他离开宁家,但我没有赴约。
我不过是一只因为执念而赖在阳间的鬼,怎么可以让先生舍下他的光辉未来同我私奔?更何况我还是一只男鬼,游历人间这么多年,我深知这等事若是被人知晓,先生定会受到非议。
我怎么舍得让这样完美的先生被世人唾骂?所以我起来不去见他。就这样偷偷坐在梁上看着先生,我也很满足。
(2)
先生生来是阴阳眼,可以看见鬼怪。
只有他可以看见我。
我还记得小时候的先生总是被宁家大门外那条少了半颗头的狗吓得直哭。不肯出门的宁家大少爷自然会受到权责,看着伤痕累累的少爷,我心一软,帮他赶走了那条恶犬。
躲在角落的小少爷目睹了全程,软软糯糯的小个子跑到跟前,抬手递给我一颗被手捂化的糖,这是我死后在人间收到的第一份礼物。
“大少爷,我也是鬼呀。”我半蹲在孩子的面前,做了个鬼脸,笑道,“您不里怕吗?”
眼前的奶团子眨眨眼,抬起手摸摸自己的鼻子,又垂下了眼,长长的睫毛遮住他眸子里的怀疑。
过了几分钟,他才重新抬眼,闪闪发光的眼里充满高兴,他抿了抿嘴,说道:“是鬼是个好鬼,你不像别的孩子一样欺负我。我叫宁西,你愿意和我当朋友吗?”
虽然宁西是富贵的宁家大少爷,还有一副好看的面容,但他没有朋友。因为他可以见“不干净”的东西,那些孩子智他为怪物,不愿和他一起玩。
想到可怜的小奶团一直都是一个人,我摸摸他的头,答应了他。
于是,我成了先生7岁之后唯一的朋友。
(3)
就这样陪了先生12年,看他从怀里的一小只长成可以独当一面的宁先生。
这些年先生学会了许多东西,也懂得伪装起自己那遭人嫌的“能力”,所以渐渐地我不是先生唯一的朋友了。
这样也挺好的,但不知道为什么我总会感到阵阵失落,可能是因为鬼老了总是多愁善感吧。
而后一切的变化都解释了我不安的心理。
那天是先生的成人礼,作为京城大商户的继承人,这种活动与其说是生日宴,倒不如说是商务见面会。各式各样的名门贵族都聚在宁家大院里,富丽堂皇,觥筹交错。
整整一天,先生从早上出房间后就再没进来过,我只能偶尔在窗口瞥见几眼熟悉的身形。
鬼是没有时间概念的,我只是看着外面的太阳划过一个半圆,又渐渐沉入墨色,撒下几点星光,才知道今天又快结束了。
我躲在漆黑的房间里等先生回来,成为最后一个为他送上祝福的……鬼。
其实我觉得我应该离开了,先生更需要的是可以对他有帮助的活人。
当我在房里徘徊犹豫时,先生撞进门来,没有开灯,而是直接把自己扔到床上。看着先生疲惫不堪的样子,我攥紧手中的布包,考虑是否应现在就把礼物送给他。
我就站在房间的角落里,望着床上的先生发呆。
“我真的很差劲吗?”先生嗡嗡的声音响起,划破诡异的寂静。
我走到他的身边,在床沿坐下,像小时候安抚他一样,手轻轻地摸着他的头发,开口道:“先生,你永远不比别人差。”
“那为什么他们还要说我?就因为我这双眼睛?我他妈也不想看见那些东西啊!凭什么啊……”先生的声音有些发哑,他翻了个身,手背盖在眼睛上,头从我手下避开。
我叹了口气,收回悬在空中的手,没有再说话,因为我也是先生口中那些他不想看的脏东西。
空气瞬间凝固,尴尬,而焦灼,只剩下窗外几声烦燥的虫鸣。
先生翻滚起身,慌乱地凑到我的手边解释道:“寒……我不是那个意思……遇见你,我觉得……觉得很幸运,我唯一的朋友。”
10岁之后我就很少再看见先生这样局促的样子,忍不住,我笑出了声。
听见我笑,先生把头探到我面前,也眯眼笑起来,眼里还余有一些氤氲的水汽,伸手向我讨要生日礼物。
我把一直捏在手中的布袋放在先生的手上,看先生从里面倒出几糖,然后惊讶地问我:“寒,这糖你从哪买的?”
我觉得很高兴。
这种糖就是先生同我第一次面时给我的糖,那几年他几年真的很喜欢那个糖,以致于后来那个做糖老太死掉后他就再也没吃过过别的糖。
我抬手戳戳他因为含着糖而鼓起的脸颊,笑着开口:”先生,生日快乐。”
他转过头来,清亮的眸子装着星光,开口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他说:“寒,你真好看。”然后吻上了我的唇。
我的心像是被人打了一拳,里面一切由情绪筑起的大楼轰然倒塌,露出了最心底藏着的秘密,那个秘密叫器着对我说:“你爱先生。”
再后来我从先生唯一的朋友变成了先生的唯一。
不管白天在大学里受到怎样的褒奖,晚上的先生也只会用不熟悉的吻技倾诉自己的满腔爱意,笨拙而热烈。
(4)
日子过得安稳而幸福,先生已经念完大学开始接手家里的事业。
按照惯例,先生会在每天晚饭时间回家,并且手捧一束鲜花,再将一天的经历侃侃道来。
然而事情并不我们所期待的那样进行下去。
那天是圣诞节,先生回来时两手空空,一言不发,只用有力的双臂紧紧地把我环在怀里,头深深地埋在我的颈窝中。
我安抚似的拍着他的背,轻吻他的发丝,告诉他在这。
他用小心翼翼的语气发问,声音闷而轻,还带着些许鼻音:“寒,你会一直在吗?”
“先生,只要你需要,我就在。”
他猛然抬起头,目光紧紧地钳住我:“寒,告诉我,你一定会在。”语气执拗得像个固执的孩子,眼尾还有些发红。
“先生,林寒会一直陪在宁西身边。”我看着他漆黑的瞳孔里映着的灯光,有一点想笑,“先生,你抱得太紧了,我快喘不上气。”
他轻轻地在我的嘴角啄了下,再一次把脸埋回我的颈窝,声音仍沉闷:“骗人,你根本不需要呼吸。”嘴上是这么说,但他手上的动作却是轻了不少。
之后两人都默契地没有再说话,就这样在门口拥抱了近十分钟。
大概眼角的红色已经褪去,先生又抬起头:“寒,今天碰到了一个神经病的,自称是个道土,指着我说我被恶灵缠身,我瞧他就是骗钱的,他还说送我符纸驱鬼,简直有病!”他拉起我的手往卧室走,嘴上还念念有词。
“先生,也许我就是他说的恶鬼。”我抿了抿唇,和先生开起了玩笑:“你不害怕吗?”
他打开卧室的门,把我压在床上,从额角仔细地吻到喉结,并在我的锁骨上重重地咬了一口,听见我求饶的闷哼声后,才靠近我的耳畔,滚烫的气息喷在我的耳廓,声音环绕:“你是恶鬼,那我奉上灵魂。”
汗水与体、液交融,热情与爱意勾结。
直到天边微微出现亮光,先生才舍得闭上眼。
先生确实是很疲急,呼吸很快就变得均匀起来。
我借着那点熹光,用手指勾勒他轮廓,先生生得很是英气,眼尾狭长,鼻梁高挺,我怎么舍得开他?
但我明白先生的一切欲言又止,先生要结婚了,在一个月后,同朱家那位小姐,家族联姻,父命难违。那个道士当然也不是先生口中说的神经病,他是老爷请来给先生看眼睛的。
我不能因为我的私心而让先生放这光明的前途,这是一个敏感的话题,我和先生都不敢提到它。但现在只剩下一个月,已经容不得我们回避。
“先生,你一要好好的。”我轻手轻脚地抚平先生微微紧皱的眉头,自言自语。
(5)
那之后又过一个星期,我和先生像住常一样在餐桌上吃饭,鬼不用进食,我就撑着脑袋看先生吃,顺便给先生添饭夹菜。
先生突然放下碗筷,神情严肃:“1月24号,我们逃吧。”
1月25日,先生的婚期。
“先生,我不过是一只缠上你的恶鬼……这样……不……”
“你值得,我心甘情愿。”我从见过先生那样认真的样子。
“先生,你知道吗?这样的感觉就像是……你被一个恶鬼勾去灵魂。”我试图开个玩笑来缓解紧张的氛围。
先生突然贴近,气息扑面而来,将我打横抱起。
他嘴角微微上挑,磁性的声音落下:“比起勾走灵魂的恶鬼,我觉得你更像是挑起人色、欲的妖精。”
“先生!先吃晚饭!!”我在他的怀里挣扎。
"吃饱了,想吃点心。”他低下头轻轻咬了一口我的耳垂:“别动,我怕我忍不住,现在就吃了你。”
我立刻安静下来。先生从上周开始就像精虫上脑了似的,一周七夜,一夜七次。像是要把前7年没做的全补回来。我知道他真的会像他说的那样做,因为我的腰间正被某个大东西顶着。
先生确实是很混蛋,他能在最亲密,最不清醒的时候打出最精细的算盘,用各种段迫使我答应同他离开。
我真的很矛盾,我不知道该不该答应他。
(6)
“你想好了么?”身边的道土面无表情地看着我,把我从回忆里拉回。
是了,今天是1月24日,先生要带我离开的日子。
屋顶上的寒风吹乱生机,在我耳边大声嘶吼。
先生在屋子里发疯,他抱着我那年送他的糖布袋,砸完了身边一切可触及到的家具。
“他不应该是这样的。”我征征地望着灯光下的先生,答非所问。
“是啊,如果你有出现的话,鬼王殿下。”道士冷笑道。
“可以帮个忙吗?”我忽视了他的冷嘲热讽,向他发问。
“说来听听。”
“可以让他失去看见鬼的能力,让他忘记人生中所有遇见过的鬼么?”
“包括你?”
“……包括……我……”
“我要你这百年留在人间所得的精魄。”
“一言为定,还有一件事……明天……可以让我看着他成婚吗?”
“当年叱咤风云的鬼王还有一天会沦落到这种地步,哈哈,也罢,不差这一天。”
得到道士的承诺,我闭上眼不敢再看先生,我怕我会忍不住冲下去抱住他。
道土已经开始施法,先生的哭声渐渐消失,他昏倒在大堂中央,被佣人抬回卧室。
“没想到你还会主动来找我。”道士跳下房顶前,往我身上贴了一个示踪符。
“不用这东西,我若想逃,单靠你这张纸还抓不着我。”我撕下明黄色的纸,让它随风飘去。
“那你怎么不和他逃走?”
“……少问,明天婚礼结束,在东边林子外见面。”
道士耸了耸肩,消失在了眼前。
(7)
“啧啧,还真是夺人魂的恶鬼,宁西的记忆无法在你消失之前彻底清除。”道士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我身边。
“今天不容许有差错。”我皱着眉瞪向道土。
“只要没有人提起你,不会有问题。”道士整理着灰色的道袍,一脸无所谓的模样,“真是人鬼情未了~”他拖长的尾音,一番阴阳怪气。
“他看不见我了吧?”我再三确认。
“当然,这种本事我还是有的。信不过我干嘛不自己动手?以你的本事,这事可以做得更完美。”
“我下得去手的话,还用得着你?我睨了道士一眼,又看向窗子里穿着西装的先生,还是一样的俊俏。我顿顿,发觉这道士还没有离开的意思,开口逐客:“这不是你来的场合,滚开。”
“还把自己当主人呐?这句还是对你自己说吧,鬼王顾下。”他从道袍的袖口里摸出一张喜帖,鲜红的硬纸上烫着金色的“囍”字,很刺眼。
我一掌拍开这碍眼的红色,尴尬地换了个话题:“你怎么改的?”没有说明白,但意思道士都清楚。
“还能是什么,就是那种青梅竹马,两情相悦,你侬我侬,男欢……”
“够了。”真是越听越刺耳,我打断了他的话。
“反正就是这种套记忆呗,不然还把你的位置都让那个朱小姐顶上吗?”
不已经被她顶上了吗?我苦笑着,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那道士在讨个红包之后就去东边林外等着了,只留下我一个孤零零地站在大厅的左侧,看着一个又一个宾客为新人送上祝福。
待所有的宾客都到齐,两位主角才姗姗来迟。
朱小姐挽着先生的手,而先生的目光也只装着她。
明明昨天早上先生离开前也是那样看着我的,明明是我先放弃先生的,为什么现在我的心会这么痛?
所有宾都簇客拥在两人的身边,只有我一个人站在空荡的角落。
“先生。”我对着背对我的身影喊出了声。
他好像听见我在叫他,回过头来与我相望,但因为什么也看不见,又转了回去。
看着他熟悉但又陌生的背影,身旁站着一个般配的美人,一切都是那么美好。
但如果他身边人换了我,人人都觉得他被恶灵勾去灵魂。
这才应改是完美的先生应该拥有的完美人生。
先生,对不起我违约了。
林寒不可以,也不可能一直陪在宁西身边。
我将灵魂还你,还祝先生百年好合,尽享儿孙之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