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6章 谦让与退避（19）
邹晋铭没有接这个话题，说道：“卓川这一年经历了太多，董事会变动太过频繁，只要万同无事，你无事，不如一直留在卓川，一同见证南明商场挑战伪国金融圈！我相信有过去二十几年的阅历，你能为南明做出不小的贡献！”邹晋铭不是在恭维霍万宸，而是讽刺他与伪国财阀的关系密切。
得到了肯定答复的霍万宸欣然接受了这个讽刺，只说道“当然”，便转身离开了办公室。
此时的子悦还处在震惊当中，根本没听出来邹晋铭向着她和邹智楠所处的密室走过来的脚步声。尚好，邹智楠足够机警，在邹晋铭进入这个秘密休息室之前，将子悦带了出去。
在摆脱了惊险与刺激，子悦又陷入了沉思，她不理解霍万宸是如何威胁邹晋铭的，邹晋铭口中的“乱说话”指的是哪些话。
邹智楠轻轻敲了敲子悦的额头，说着：“想什么呢？”
子悦这才停止了思考，说道：“我们在这里偷听，爸爸根本不知道是不是？”
邹智楠说道：“我本来是可以在里面和他们一起谈的，你是我老婆听听老公说话，怎么了！谁知道卓老爷子一直拉着我和舅舅说话，我好不容易才过来陪着你的！”
子悦笑了笑，无奈地点了点头。她摸了摸自己略有些隆起的小肚子，似乎得到了宝宝的回应，也不再去执着刚刚霍万宸的话。邹智楠幸福地笑着，只是在子悦伏在他怀里的时候，他的面色有些凝重，脑海里不时回想着霍万宸的话。
子悦和邹智楠向门口走去，准备着一会儿和邹晋铭的见面。只是，这时邹智楠的手机收到了一条短信，邹晋铭取消了和子悦的见面。
邹智楠只是打趣着说：“可能霍万宸的事情还未能解决，碍于姚家、严家和这些年万同明面上做的公益事业，政府不好出面。听我爸最后一句话的意思，他今天的工作没能完成啊！”
子悦坐在邹智楠的车上，并没有说话，毕竟南明政商两界上的事情，她又怎么弄得清楚。
邹智楠见子悦没有说话，又问道：“我来之前，他们说了什么？”
子悦撇了撇嘴，说道：“爸爸很直接，只是让霍万成卸下一身职务，大概就是回家养老的意思。”
邹智楠点了点头，又问道：“那霍万宸是怎么翻盘的？”
子悦皱了皱眉头，说道：“我也不是很清楚，”子悦说到此处，用着生气的小表情看着邹智楠，继续说道，“谁让你不声不响地走在我的身后，吓我一跳！”
邹智楠用手揉了揉子悦的头发，说了句“不好意思”，继续开着车。
子悦这才认真地分析了起来，说道：“你来之前，霍万宸提到了二十年前万新银行的一个贷款项目……似乎是让爸爸念些旧情！”
邹智楠听到“万新银行”，想起岳父董大谋对岳母越晓梅案件的调查记录上，也提到了当年万新银行的贷款项目，不禁心中一震。邹智楠试探着问道：“哪个万新银行？”
子悦刚想说出自己母亲被害时工作的那家银行，可为了不提起伤心事，子悦改口说道：“就是我们儿时相遇的那家银行。想必我们遇到，就是因为那时的卓川在和万新谈贷款吧！”
邹智楠点了点头，想着自己父亲虽然不是善良之辈，但也从不会主动出手伤人，就再没将子悦母亲的案子和自己父亲邹晋铭牵扯在一起。
那些日子里，他们过得很平静。他们接受了董大谋的牺牲，却依然过得像董大谋从未离开时一样。他们的生活简单，几乎只会出现在公司和家里。子悦从没有像现在这样按时下班；邹智楠也没有如此这般一次次地婉拒了宋泰乐、舅舅和盛正仁等人的邀约。他每天都盼着开完会能早些回家，看到自己的娇妻。
时间过得很快，眨眼间来到了董大谋的葬礼。那一天阳光极好，众人站在董大谋的墓碑前，送这个为了南明、为了家庭付出一生的男人最后一程。子悦终还是忍不住悲伤，在邹智楠的怀中哭成了泪人。
如一看着闺蜜的样子，也泪流不止。碍于身份的关系，宋泰乐只能站在远处，看着那对姐妹的情深。
“眼镜”工作室的人也都红了眼眶，仪式结束之后，一一给子悦送上了安慰之言。
宋泰天和老许代表警队和这次案件的行动组给子悦送上了董大谋得到的荣誉。邹晋铭也走到了子悦的身旁，他用着一个长辈的身份嘱咐着子悦要注意身体，不要让父母担心。子悦从邹晋铭的话语中感受到了温暖。
王浩柷和卓安然在董大谋的墓碑前行了礼，送上了花束。
令人意外的是，霍万宸和他的妻子姚严丽也出席了葬礼。子悦知道霍万宸和易思万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可还是出于礼貌地回了礼。
那一天里，卓川、警局、眼镜工作室、卓乐文化、南明日报里所有认识董大谋、认识子悦的人都来到了这里，来送这位英雄最后一程。不仅如此，还有子悦曾经帮助过的人，看到了“眼镜”工作室的悼念文，也纷纷前来给董大谋送上了最后的祝愿。或许是感受到了众人真挚的感情，那一刻的子悦慢慢平静下来。看着她曾经帮助过的郭永福、齐演鲁、汪东滨，她的心渐渐没那么痛了。她知道父亲是为了爱和正义而牺牲的，心中应该也不再有遗憾了。不仅是陵园里的送行令人泪目，网上的“送行”也让人感动。董大谋的悼念文下，有来自全南明的网友都为他的牺牲而伤感，都为他的付出而赞叹。那一刻，网上再没有了戏谑之言，再没有了无端的揣测，有的只是万众一心的团结，有的只是为英雄的赞歌。也是在那一刻，网友们印证了子悦和罗东策曾经的信念，他们相信平日网上的躁动之言、过激言论只是片面的，只有到了国家危急的时候，正直的网友才会出现，为了南明、为了正义而发声。那声音振聋发聩，必是让世界的任何一个伺机侵略我们的人颤动、惧怕……
那日夜里，子悦央求着邹智楠，想要回到照片中再见一见父亲，和父亲再做一次道别。邹智楠带着子悦去了和仁医院检查过身体，方才同意。
邹智楠看着手中孩子的b超照片，然后放进了自己的卡包里。他拿出了相机和子悦的电脑，找到了他们结婚后邀请董大谋和王浩柷来家里做客的那张照片。子悦和邹智楠做好了穿越的准备。
子悦再一次和邹智楠并肩坐在电脑桌前，子悦看着屏幕上的照片，几个人的笑容是那么温馨灿烂，那样的幸福或许再也不会有了。她想重新回到那一刻，告诉父亲她有了宝宝，她要当妈妈了，父亲若是活着也要当外公了。子悦心中想着无尽的话，缓缓滑动了鼠标上的滑轮，直到照片扩大到了四十七倍，她渐渐开始觉得头晕，那一刻她的心里急迫、幸福……
只是等了良久，子悦还是没有进入到照片之中，她不停地滑动着鼠标，不停地尝试着……直到，邹智楠的头倚在了她的肩膀上，她才明白她已经再也进不去照片之中了。那一次在照片中看到父亲的死，已经是她和父亲最后的缘分了。
子悦没有推开邹智楠，她认为这是邹智楠对她的安慰。她对着身边的邹智楠说道：“或许这就是命运的安排，在我们充满疑惑和抗拒的时候，我走进了照片之中，为了南明、为了真相、为了心中的道义，不停地探索着被网络上的图片、语言掩埋了的故事……而如今，当我接受了现实，接受了这份被上天赋予的责任之时，我竟失去了这个穿越照片的能力。智楠，我再也见不到父亲了……”子悦对着电脑上的照片痛哭了起来，眼前的一切变得模糊了，甚至看不清照片中的变化。
坐在子悦身边的邹智楠却有着不一样的境遇，他在子悦第一次滑动鼠标的时候也陷入了昏迷。与子悦不同的是，子悦从昏迷中渐渐清醒，而邹智楠却陷入了一个扭曲、畸变的黑暗世界。然后，他慢慢看着那个世界缓缓清晰，那是照片中的场景，和子悦叙述的一样，真实又虚幻。
邹智楠没有做足准备，场景明亮的一刹那就对上了董大谋的眼睛。董大谋看着眼前两个穿着不同的“女婿”感到意外。穿越进来的邹智楠走向前，握住了董大谋的手，说道：“爸！我回来看你了！”
董大谋问道：“我这是在梦里还是喝醉了？怎么看到两个不同的你！”董大谋说着，看着身边的子悦和罗东策，似乎他们并没有看到穿越的邹智楠。
邹智楠的眼角泛着红晕，说道：“我是从未来回来的人，想告诉你子悦怀孕了，她现在很健康、很幸福。”
董大谋听着，沉默了。他看着邹智楠的神情，听着那口吻，似乎未来的自己并没有看到自己的外孙。他并没有觉得悲伤与遗憾，只又说道：“那就好！你和子悦两个幸福就好，我也早就想要去见见晓梅了，我想了她二十年，却还是没能为她找出被害的真正原因。”
邹智楠说道：“我会继续找下去，直到还当年一个真相。”
董大谋点了点头。
邹智楠又说道：“我会时常回来看您，告诉您案件的调查进展……”
董大谋摇了摇头，说着：“不必了，如果生命停止了，相信我的执念也就停止了。要是那案件太复杂，你也不用再调查了。我和晓梅最后的心愿，应该不会是那案件的真相，而是子悦的幸福。”
邹智楠还想说些什么，可是身体已经不受控制，渐渐消散在眼前的场景里。他的世界开始融化、破碎，照片中的万物在眼前一闪而过后，他已经回到了现实的世界。他和子悦的头相互依偎。
邹智楠听着子悦的哭声，说着不能再穿越照片的遗憾。邹智楠慢慢开口，说道：“我相信你，即便不能穿越进入照片，也不会放弃寻求真相。如你所说，穿越是上天赐予的命运……那选中你，不是无意间的抽取，而是刻意的挑拣。天上的神仙，一定是看中了你的正义，看中了你的善良，看中了你的赤子之心！”邹智楠说得很慢，开口后才觉察出自己的虚弱，可是他还是在努力地劝说着。
子悦说道：“只是以后，我们再也……再也不能为他们雪耻伸冤了！”
邹智楠笑了笑，说道：“若是别人遇到困难一定会放弃，可是你一定不会，你会用其他方式寻找真相，而我无论什么时候都会去帮你，找到真相，不让任何冤情被埋没！”
子悦听着，破涕为笑，那是她十一个月前对着邹智楠说过的话，现在听着是多么幼稚、天真，可他们却做到了，没有让任何案件因为网络的攻击而曲解了真相。子悦缓缓转头，看着抚着邹智楠的脸，轻轻地吻了上去。在她的心里，这部相机和电脑已经留在了这一年，留在了改变人生的这一年……
那一晚，子悦做了二十七年来最甜美的梦，梦里有邹智楠，还有他们的孩子。一个七岁的少年，跑到子悦身边，指着邹智楠，问道：“这个男人是谁啊？”
子悦柔声说道：“那是爸爸呀！”
小男孩疑惑地看向邹智楠，邹智楠点点头，双手将小男孩抱起。邹智楠表情有些严肃，似乎不是很喜欢自己的儿子。
子悦连忙从邹智楠手中接过孩子，怒视着邹智楠。邹智楠见到子悦生气了，急忙露出了笑脸。邹智楠还是那样宠溺着子悦。梦中的幸福片段总是断断续续的，子悦正准备责怪邹智楠的严父形象，就被邹智楠拉进卧室……
~~~~~~~~《屏中相：闯进我照片的女子》全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