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1章 节制与放纵（26）
又度过了一个平静的星期，子悦已经好些天没和邹智楠说上话了。邹智楠每天都是夜里回家的，子悦开始时还会等着他，只是每每等到半夜，也不见邹智楠回来。子悦若是在客厅里睡着了，邹智楠还要拖着疲累的身子将子悦抱上二楼。后来子悦就不再睡在客厅里了，她会在回家后早些睡觉，然后设定好了闹铃，半夜一点时醒来，开着灯等着邹智楠回来。这样，有那么一两天，她能看到邹智楠一眼，等着邹智楠洗了澡，帮着邹智楠吹干头发。可是，那时候的两人都很疲倦，只简单地说了两句就相拥而眠了。可无论邹智楠多晚睡的，第二天一早，子悦都没能看到邹智楠的身影。有时候，子悦很是自责，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总是这么困乏，想是秋天的缘故，让她总是睡得很沉，听不到一点儿动静。白日里，子悦会问问丁宇邹智楠的情况，也不敢问太多，只是觉得最近跟着自己的保镖好像又多了几个。
因为邱仁东的证供，段翰林也被判入狱了，他涉毒、涉黑、涉黄都查有实据，受到此案件牵连的还有冯霈、陈少华几人。往日那些嚣张跋扈的人，如今在新闻视频里都低下了他们的脑袋，由于段翰林的入狱，又有很多受害者在网上实名举报了之前因段翰林的恐吓而受到的不公待遇。
子悦为了打探邹智楠的情况，借口询问邱仁东和段翰林的案件和王浩柷打了一通电话。关于邹智楠的事情，王浩柷只说了他们确实很忙，告诉子悦会他会照顾好邹智楠的。至于段翰林，王浩柷按着现下所公布出来的罪状，估计至少要判个无期徒刑了。至于邱仁东，因为其有悔改和立功表现，成为了警方的有力证人，估计也就判个五年左右。不过这个案子还在走司法程序，最后的结果王浩柷也不能确定。只是由于段翰林将大部分罪名揽在自己身上，所以郑夏贺在这些大的刑事案件上几乎没留下任何证据。唯一能牵扯到郑夏贺的就是几件经济案件，但也几乎都没办法起诉他。他的问题都是可以通过罚款而解决的，有的是利用空壳公司虚假出资，有的是牵扯到了一些经济纠纷案件，但那些也只能说他经营不善，根本动不到他半分。至于王浩儿的案件，谁都找不到一点儿证据，因此也都没有人再提起过。
说起这些案情的时候，王浩柷平静极了，仿佛这些人都不曾伤害过邹家和王家似的，仿佛这些人只是他手头别人案子里的被告，心中没有气愤、没有觉得不公。
子悦还想问些什么，王浩柷却没再说了。
那一个星期过后，又到了一个星期一，七天似乎就是南明商场上的一个轮回，每每到了星期一，南明市的每一个角落都会突然忙碌起来。
政府那边，忽然发生了巨大的人事调动，南明市原常务副市长杨洪山为了举办此次国际消防员运动会调职为政府办公厅秘书长；原市商务局局长关佑瑄则补上了这一空缺，成为了新一任常务副市长，主管南明经济。
说此事时，子悦、如一、博恒和罗东策正在主编室里讨论郑夏贺和易思万的关系。他们好奇这件事会不会和麦克电脑里叫做“y”的南明高官有关。
罗东策知道郑夏贺和易思万的事情，以为子悦知道的消息都是从博恒国外同学那里得到的，便问博恒道：“你是怎么得到这个‘y’字的？又怎么确定那是名字的首字母？”
博恒一脸茫然，说道：“我以为那信息是老大从卓川那里得到的消息。”
这“y”字是子悦在照片里看麦克电脑时知道的。她之前告诉了王浩柷，本想着兹事体大不愿意外传，可后来王浩柷为了请卓家国和宋思议出手帮忙，已经将此事告诉了宋泰天和卓家。子悦便也没有了隐瞒的必要，就和如一说了。现在被罗东策这么疑问，子悦和如一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只好顺水推舟，点了点头。
罗东策又问道：“何以见得？‘y’就是杨洪山或是关佑瑄？”
子悦解释说道：“其实我们也不确定那就是名字的缩写，只是觉得政府在这个时间点进行高级官员的调动，实在太过巧合，国际消防员运动会已经筹划了一年之久，如今才调职，看上去只是一个借口罢了。除非有重要的原因，一般这么重要的活动之前，怎么会有人员调动呢！”
罗东策点了点头，说道：“不无道理！”说着，罗东策翻了翻这二人的履历，然后问道，“你可知道霍万宸夫人姓姚？”
众人点了点头，略有耳闻，毕竟霍万宸的姻亲家族庞大，多是南明高官。见众人都在思索，罗东策没再说话。
忽然，博恒分析起来：“我同学之前说了，他觉得万同不可能只有郑夏贺一人与易思万有关……所以，蚊子叔您的意思是，霍万宸也应该参与了洗黑钱的事情？”
罗东策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说道：“你觉得作为记者，你翘班一天不工作，说去外面跑新闻，子悦丫头能不能知道？”
子悦和博恒摇了摇头。
罗东策又接着问道：“那要是你翘班十年，天天都借口说自己在外面跑新闻呢？”
子悦几人这才明白罗东策的意思，异口同声地道：“一定知道！”
然后博恒继续说道：“蚊子叔您的意思是，郑夏贺和易思万的事情霍万宸是知道的？”
罗东策说道：“我觉得，他不仅知道，他还有可能是幕后隐藏最深的那个人。郑夏贺精明，但是论隐忍和谋算，可能还是不及霍万宸。”
如一说道：“所以，霍万宸是故意拉郑夏贺下水的？”
罗东策没再说什么，只说道：“霍万宸夫人姚严丽，哥哥姚严峰，还有他们母家的表哥严喆卿，每一个人的名字中都有‘y’字母。”
子悦问道：“您是说，他们也可能与此事有关？”
罗东策解释说：“不确定，不过最近他们二人也忽然有了动作。姚严峰本就是海关总长，下个月要举办国际活动，海关总署署长……海关总署可以对一些规范性文件进行规划、组织和协调，还能审核一些草案。为了配合国际活动，最近海关通过了几条法案，减轻了海关工作人员的任务，但也同时使得安检松泛了许多。至于严喆卿，他是经贸司司长，管理着南明，乃至于全国的经济。”
如一说道：“这四人的名字之中都有‘y’字母，又都能给郑夏贺、霍万宸的万同慈善施以便利。只是，如果杨洪山和关佑瑄的工作变动是国家领导人知道了内情，那又是谁去告发的呢？”
子悦说道：“宋泰天知道了，舅舅之前借助了宋家的力量，所以他可能上报了这个消息。”
如一很是惊奇，说道：“在毫无证据的情况下？”
子悦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她觉得应该是这样，但又不能确定。
罗东策一听，眉头紧锁。
子悦忙问道：“蚊子叔，有什么不妥吗？”
罗东策说道：“宋泰天的直属上司，应该是南明市公安局局长。而他的名字叫做张旸，名字里也有一个‘y’！”
几人面面相觑，不敢再继续揣测下去了，只能静观其变，看着事态发展。
子悦自己也被这些看似无稽的猜想给吓到了，一个城市可能会有向内腐蚀的蛀虫，但绝不应该有一心向外的吸血鬼。子悦本只是想帮一帮邹智楠，帮一帮卓川，如今却变成了“清君侧”的大事。子悦见众人离去，打开了电脑，想要进入照片之中再找些线索，只是子悦没有办法摄录信息，即便摄录了，她也不知道这样私人建立的文档，能有多少可信性。
子悦又开始翻着刘畅这些日子拍的照片，无意间发现郑夏贺和霍万宸私下见过一面。自从段翰林入狱了，刘畅和冷达森就只是拍一些郑夏贺的照片。那张照片并不是霍万宸和郑夏贺的合照，而是在郑夏贺出现的那张照片里，同时也出现了霍万宸的妻子。子悦原本也不是很熟悉霍万宸的妻子，只是陪着邹智楠去过了一两场酒宴，又才刚刚和罗东策他们查了姚家的资料，所以才能在照片的角落里一眼认出霍万宸的妻子姚严丽。
子悦看了看那张照片的拍摄日期，是在郑夏贺和麦克见面之后。子悦不自觉地慢慢放大了那张照片，忘记了穿越的事情，一个不小心便进入了照片的世界。子悦紧随着郑夏贺进入了那个度假村，郑夏贺走进去的时候，姚严丽正向着度假村的高尔夫球场走去。二人不能说是擦肩而过，只能说是同时出现在了一个场景下，而毫无交流。
子悦也不知道他们是否看到了彼此。如果看到了，姚严丽应该就是知道郑夏贺来此的意图，也就证明了子悦他们的猜想，姚家背后有人在和易思万勾结，侵害着南明的利益、侵害着国家的利益。子悦没时间多想，只能低着头，用余光看着周遭。子悦着实没了办法，用了自己衬衫上的一个装饰品——方巾，简单地遮住了眼睛。如此一般，尽管视线上有些不清晰，但子悦就不用再刻意躲避别人的目光了。
这度假村占地很广，几乎都是间距很远的独栋洋楼。对于子悦来说，这真是一个好地方，不用害怕郑夏贺乘坐电梯上了高层，她便无法跟踪了。子悦一直跟着郑夏贺，他们几乎走了小半个度假村。子悦本来好奇着郑夏贺和霍万宸为什么会相约在这里，也好奇郑夏贺为什么不坐摆渡车去找霍万宸，直到跟着郑夏贺走了好一段山路，她才明白，这是一个注重隐私的高级会所，这一路上林深树密，除了郑夏贺的两个随行人员，再也没遇到过什么人了。
子悦跟着走着，身体也有些疲乏。这里没什么阳光，好在刘畅那天拍摄时曝光度好一些，子悦并没有觉得特别冷。
走了十几分钟，郑夏贺终于停在了一个普通的独栋别墅前面。那别墅的外形上确实没什么特别，如果只是告知门牌号码，子悦可能都找不到这里。郑夏贺能如此顺利地找到这里，可见定是时常和霍万宸来此密会。
郑夏贺和随行的人简单嘱咐了两句，便进了屋子。子悦听着郑夏贺的话，他也并不是全然信任霍万宸，他似乎害怕霍万宸对他出手，便让他手下注意听着屋子里的动静，生怕自己有生命危险。
子悦听着，不禁叹道：或许是他背叛和出卖的人太多了，竟觉得这世间的人都是如此算计，不值得信任。子悦跟着郑夏贺，可以说是寸步不离，生怕一个失神，便被留在门外。
进入别墅后，郑夏贺和子悦只看到霍万宸一人，在那里烹着热茶。秋日里的林间别墅，喝着热茶绝对是一种享受。透过那腾腾热气，虚晃着霍万宸的神情更加深不可测了。
子悦走了很久，有些累了，便找了个角落坐了下来，视野之下，只有霍万宸和郑夏贺饮茶品茗。霍万宸坐在主位，背倚宽阔；而郑夏贺坐在一个贵妃塌式的沙发墩，富贵奢华，但久坐也不会有多舒服。
郑夏贺并没有机会参与烹茶，只能等着霍万宸将茶水放在了他的面前，他才说话：“这茶汤溶在紫砂壶中，颜色已经很难分辨了。”
霍万宸嘴角翘了翘，说道：“若是时常饮茗的人，只闻着味道，看着茶条郑曲，就知道是铁观音了。”
郑夏贺说道：“原是我不懂茶艺啊……”本是感慨，可郑夏贺似乎并不在乎能不能看出这茶汤的颜色，也不在乎能不能辨别出这茶的品种，就像他一直不知道自己和霍万宸是谁拿捏着谁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