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章 良善没于伪善（18）
邹智楠扶起子悦，问道：“你和舅舅在说什么？”
见到子悦没事，王浩柷也将停在空中的手臂放了下来，然后优雅地喝了一口酒。
子悦先道了谢，然后问道：“智楠，你还好吗？”
邹智楠面色严肃，显得有些疲惫。邹智楠看到子悦关心自己的眼神，刚刚心里的些许醋意也就消散了，便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无碍。
子悦刚才解释道：“我在和王……”子悦话说一半，心中再次搜索着对王浩柷的称呼，“律师”、“先生”，咬了咬牙，继续说道：“在和舅舅说我病已经好了。”
邹智楠见子悦也开始称呼王浩柷为“舅舅”，一整日的烦心事，也忽然抛到了一边，语气温柔地说道：“是，舅舅！她已经好了。”这声“舅舅”证明了子悦心中再没有了王浩柷的位置，也是这声“舅舅”证明了他和子悦的关系，因为只有他邹智楠的女人才有资格称王浩柷为“舅舅”。
邹智楠那时的表情，仿佛当天杰出企业家的庆功宴是为他举办的一样。邹智楠拨弄了一下子悦额头的碎发，本想亲吻上去，可眼光落在子悦脸上的时候，不免顿了顿。子悦今天像是变了一个人，在他眼里美得不可方物。倒不是说平日里的子悦不够惹眼，只是眼前的子悦眉如柳叶，柔媚中带着娇俏；眼若桃核，且双目中夹杂着若有似无的浅笑，可摄魄、能勾魂；两颊微红，不禁让他联想起昨晚子悦羞涩的样子；唇色红润，牵动了他感官的记忆，只觉得那唇软糯馥郁……那样的子悦似乎让邹智楠的心跳乱了节奏，任这世间再有万千风景，也不及眼前之人的一瞥、一笑。邹智楠已经靠近了子悦，却不知道这一吻该落在何处。落在额头，有了温柔，却少了爱意；落在眼角，有了爱慕，却少了甜蜜；落在脸颊，有了甜美，却少了心动；落在鼻尖，有了悸动，却少了亲昵；但如果，这一吻落在子悦的唇边，他只怕会不管场合，再难将那一吻停下。
子悦看着邹智楠出了神，小声唤着他的名字：“智楠，智楠……”
邹智楠方才摆脱了内心的挣扎，抬起子悦的手，轻轻吻了一下。然后，他又将子悦的手搭在自己的手腕上，生怕子悦再站不稳。只是邹智楠的手指不经意揉搓着子悦的中指和无名指，仿佛在提醒着自己，子悦手上少带了些东西。邹智楠多想将那枚在石竹林镇买好的戒指戴在子悦的手上，只是他怕子悦不会接受，迟迟不敢将那枚戒指拿出来。
子悦也察觉出了邹智楠的异样，不只是那摩挲着自己指腹的手，还有刚刚见到自己时的疲倦。他那副样子像是很伤心，很绝望，像是英勇的斗士被对手击溃了一般。子悦想要安慰一下邹智楠，她四处看看，想寻个僻静的角落，可再抬眼的时候，她觉得自己已经是这宴会的焦点，所有的女人都投来了嫉妒和质疑的目光，所有的男人都似乎想看穿她的一切，他们的心态不同，但却都有一个共同的问题，就是这个女人有何过人之处。
子悦这才明白，不是自己的妆容不够精致，不是自己的衣着不够靓丽，而是刚刚的自己没能站在光辉之下，没能有人愿意去看待昏暗中的自己。只是，如今的夺目，不过是邹智楠身上的余晖所映。子悦想明白了这些，便不再在意别人的目光了。子悦随着邹智楠慢步向前，见身边的人少了些，又附在邹智楠的耳边，柔声说道：“是又没休息好吗？看着你有些累的样子。”
邹智楠说：“有你在身边，睡得很好。只是陈默琛死了，又断了一条线索。”邹智楠脚步未停，神态如常，只是从桌边拿起了一杯血红色的葡萄酒。
邹智楠刚想举杯，子悦伸手握住邹智楠举起杯子的手，说道：“凡走过必留下痕迹，还有我……我的意思是还有相机，一定能……真相大白。”子悦顾及着太多，一句话简单安慰的话，说得隐晦又暧昧。
邹智楠看着子悦认真安慰自己的模样，心情也好了许多。
这时，郑夏贺悄无声息地走到了邹智楠身后。子悦的目光向郑夏贺看去，尚有一段距离，子悦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点了点头。邹智楠也顺着那个方向转身，对上了郑夏贺的眼神。邹智楠心中的怀疑瞬间升起，知道他开始察觉万同徽章的人和纹身的人只有他、霍万宸和刘勤，他前脚刚刚看过陈默琛，后脚人就死了，凶手看来也就在其中了。
邹智楠整理好情绪，脸上又挂上了制式的微笑。
郑夏贺过来，说道：“董记者，今天真是光彩照人，晋铭兄有了这么优秀的儿子儿媳，未来可是有福分了。”
子悦心中暗想，这话莫不是讽刺吧！且不说邹智楠还没求婚，即便他求婚了，邹晋铭也未必能同意吧！可看着郑夏贺的表情，并不像是故意为之，所以子悦也只能陪着笑，说道：“郑先生过誉了！”
郑夏贺说道：“诶……既然是智楠心爱的人，私人场合，就跟着智楠一样，叫我‘伯伯’吧！”
这话很对邹智楠的心思，那笑容上又添了几分真诚。子悦看了一眼邹智楠，邹智楠点了点头，子悦才说道：“谢谢，郑伯伯夸奖。”
郑夏贺接着问：“你们刚刚在聊什么啊？”
邹智楠略过重点，只说道：“不让我喝酒，管得太严了！”邹智楠的话像是在抱怨，又像是在炫耀。
郑夏贺笑道：“哈哈，看着你是有些累。管着点儿……也好！怎么最近有什么棘手的事情？”
邹智楠总觉得郑夏话中有话，但细细想来也可能是自己心中有事，便疑邻盗斧，看着每个人都像是幕后凶手，刻意前来探口风一样。邹智楠只能跳过重点，解释道：“我们昨天晚上工作得晚了一点儿，确实没能休息好！”
郑夏贺的笑声又高了些，说道：“是，年轻人真好，是该好好工作，好好做！”说完，郑夏贺就走了。
子悦这才明白郑夏贺的意思，生气地对着邹智楠说道：“你是故意的，故意暗示别人，让人想歪的！”
邹智楠笑着说道：“想歪了吗？想到哪里去了？我们不是一直在工作吗？要不我再去解释解释？”邹智楠故意逗着子悦，让她在这陌生的环境中放松下来。
子悦黑着脸说道：“不用了！越描越黑，就算我把嘴皮说破了，估计这宴会上也不会有人相信的。”
邹智楠也假意生气，说道：“不行，我还是想和他们说说，不能让你这么委屈！而且，我也是一样，白白承担了这‘工作’的罪名，却什么也没做，我也冤枉得很！”
子悦狠狠瞪了邹智楠一眼，小声嘟囔道：“你还冤枉？嘴上的便宜都让你占尽了。再这么宣扬下去，南明市估计除了你邹智楠，没人敢再娶我了！”
邹智楠回答得倒是霸气：“也好！我邹智楠的女人，谁人还敢觊觎？！”
接着，邹智楠带着子悦走到了邹晋铭的身边。子悦点头示意，并说道：“邹先生您好！”
邹晋铭并没有理睬子悦。邹智楠侧过头，看着子悦，拍了拍子悦的手，加以安慰。子悦心里早有准备，只是当被心爱之人的父亲真的无视的时候，她还是觉得很受伤。邹智楠也因此没有和他的父亲打招呼。
就在子悦失落之时，王浩柷再次出现在了子悦和邹智楠面前，而此时，王浩柷身边站着卓安然。邹智楠看着卓安然的眼神，生出了一点儿敌意。上次，他请王浩柷调查文件的事，王浩柷一直没有告诉他结果，甚至还有意阻拦他自己调查。邹智楠也就明白了，能知道楚安蕾的意图，了解楚安蕾的处事，拿到关于母亲的秘密，还能被王浩柷保护着的人，也只有卓安然了。
卓安然自己做了什么事，当然是心知肚明的，自然也就能接受邹智楠这仇视的目光。只是，她并不害怕，因为她知道，在她身旁永远都有卓家。
卓建国和邹晋铭站在宴会厅台阶上的最中间，他们旁边围着霍万宸、宋思议、郑夏贺、王浩柷、乌丛阿、邹智楠、刘勤，至于子悦、卓安然分别站在自己的男伴身侧。其他人的女伴都没能站在这瞩目的台上，或者是她们已经有了自己的光彩，或者她们不具备站在这台上的光彩。
子悦只觉得大多数人的目光越来越不友善，那时的她还不明白，并不是什么样的女人都可以站在那群人中间，即便是有婚姻的誓约，即便是有万贯家财，依然不配站在那里。而董子悦，一个从没有在南明名媛圈出现过的人，没有卓安然、霍万宸夫人的家世，没有宋思议夫人的权势，凭什么站在那个万众瞩目的台阶之上。在众人眼里，董子悦都不如邹晋铭的继室，不如刘勤或乌丛阿那放不到台面上的糟糠，可是就是这样一个无名的女人，竟站在了那高台之上。
子悦听着邹智楠和那些南明贵族们一一打着招呼。子悦并不习惯这样的场合，拉着邹智楠的手也多用了力气。那力气也并不完全出自于紧张，更重要的是，她努力地看着每一个人衣袖下是不是有纹身或疤痕。只是，在今天这样的场合，每一个男士都将衬衫系上了袖口，子悦如何也看不到他们手腕上三寸的地方。子悦只能听着邹智楠和他们谈的话，没有说什么特别具体的生意，但是却隐晦着提到这样或那样的“消息”，子悦明白那每一个“消息”背后，都是一个可以挂在经济新闻头条榜上几个月的价值万亿的投资吧！
邹智楠看出了子悦的情绪变化，知道子悦还不适应这种场合里的寒暄，便带着子悦走下了那个只有五层的台阶。子悦走到了台阶之下，没有了那么多人的注视，方才喘了口气，轻松了下来。邹智楠将子悦手中的酒杯放到了走过身边的侍者手中的托盘上，又嘱咐他给子悦拿一杯清水。邹智楠发现，今晚子悦从见到他开始，就紧张到脸红。
邹智楠低头对着子悦轻声问道：“这么紧张？”
子悦点了点头，说道：“这鞋太高，怕跌倒。”
邹智楠说道：“有我陪着你，倒也只能倒在我怀里。”
子悦浅浅一笑，这次并没有再说什么，只享受着邹智楠带给她的甜蜜。
邹智楠见子悦笑了，便开始给他介绍这宴会厅里都来了什么人，他们都在做着什么。“你看那边，多是名媛和贵公子。还有那里，都是这些企业家的夫人，穿着高贵的是宋思议的夫人，简朴一些的是乌丛阿的夫人；那个衣料简洁，气质高雅的是霍万宸的夫人；还有，那个女人，就是甘露。”
子悦顺着邹智楠带着恨意的目光看去，是一个四十几岁模样、长相秀雅的女人。那女人正和其他夫人谈笑着什么。子悦在新闻上看过甘露的照片，所以一眼就能认出来。唯一不同的是，那女人比照片上鲜活、娇美得多，虽是上了岁数，却仍是个不被岁月所败的美人。子悦轻轻拉了拉邹智楠的手臂，自己几乎就靠在邹智楠的身侧，她明白邹智楠的心情，想安慰他一下。
邹智楠转了身，看着身旁的子悦，然后又恢复了温柔的一面，看向了宴会厅的门口，继续说：“这边一般都是新兴商业的负责人，得到某些人的提拔和引荐，来到这里寻找机会的。”
子悦向人数聚集最多的地方看了看，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钟淽琦。子悦向她打了打招呼，这对于那边的人来说，就是一个走向核心的门票。一般人是不会如此轻易地招收，但看邹智楠的表情，他并没有介意子悦的举动。钟淽琦一改前两次见面时的随性，跨着自信优美的步伐向子悦和邹智楠这边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