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 良善没于伪善（13）
子悦被这不友善的目光吸引，仔细看看，那人的眼睛像极了今晚新闻的主人公——钟淽琦。子悦也顾不得其他，便跟了上去。
钟淽琦却有些不悦，转身说道：“你是卓乐的人吗？”
子悦刚想否认，一个深沉又有磁性的声音从昏暗的办公室里传了出来：“她是我的人。”这时，一个身影从卓乐办公室的深处走了出来。
钟淽琦转身一看，正是她相约要见的人——邹智楠。
子悦越过钟淽琦，也看向了邹智楠。
邹智楠走向钟淽琦，二人握了握手。钟淽琦已经三十五岁了，可看上去比子悦还要年轻。钟淽琦随即神色轻松，挽上了邹智楠的手臂。
邹智楠下意识想将自己的手臂抽出来，虽然之前见过钟淽琦很多次，知道她在国外长大，对所有人都是这样热情，但是现在子悦就在身边，邹智楠怕极了这样的动作会让子悦误会。邹智楠想要解释，手还没有从钟淽琦那里抽脱，目光已经落在了子悦身上。见了子悦那有些醋意的眼神，邹智楠本要摆脱开钟淽琦的手，失去了控制，只想着该如何解释。
子悦的泪水已经在眼眶中打转，她觉得只有这样精致秀美的女人才配得上邹智楠吧！
钟淽琦说道：“我还有事要说。”
邹智楠怎么敢在无人的办公室里和钟淽琦单独相处，急忙走上前，拉住子悦，回答钟淽琦，说道：“只有她才能帮到你！”
钟淽琦这才正视了董子悦，摘下了口罩和帽子，说道：“你好！我是钟淽琦。”
子悦看着钟淽琦并没有被外面的新闻所干扰，依然热情洋溢。子悦自己有些恍惚，想着：刚刚自己还为了钟淽琦被网暴的事情失落忧郁，而当事人却这么轻松出来找邹智楠，不不不，找男人！
董子悦也回以微笑，说道：“你好，我是董子悦。”
“子悦！董子悦？就是他的女朋友？”钟淽琦有些惊讶。
董子悦疑惑地问道：“您怎么知道？”
钟淽琦一手拉着子悦，一手拉着邹智楠，往邹智楠的办公室走去。子悦发现钟淽琦好像很熟悉这里的样子。
子悦问道：“你们是……朋友？”
邹智楠想着刚刚子悦带着些委屈又嫉妒的眼神，忽然不想说出和钟淽琦的关系了，只想让子悦能为自己再多吃一份酸楚。可钟淽琦倒是随和，也更善言语，说道：“我们马上就是合作伙伴了，这个卓乐我也有股份？”
子悦说道：“那么说，你和振龙影视解约了？”
钟淽琦无奈说道：“是啊，要不怎么会丑闻缠身呢！”
子悦这才明白，娱乐圈里成千上万的明星，为什么偏偏就曝出了钟淽琦没有捐款的新闻。而且，这样的事情，只有身边的人会比较在意，所有人的目光都在捐款上时，若不是有什么特殊的原因，谁会注意万千星空中的一颗是否在某一刹那间闪亮过。
邹智楠轻蔑地笑了一声：“振龙还真以为自己是业界龙头，事事只手遮天啊！”
子悦心中一沉，想起了振龙的发家史。振龙影视是上个世纪影视业崛起时，由五个黑帮大哥合伙开的，因此这些年在影视界也是十分霸道。只有振龙不想签约的人，没有振龙签不到的人。
钟淽琦苦笑道：“哎……看看吧！如果这一劫躲不过，我就只能带着一身污名出国隐居了。”
子悦被这句话震惊了，但她的余生也被这句朴素的、带着无耐的玩笑给拯救了。原来，被舆论裹挟的人，不仅仅只有痛苦地面对，还有轻松地逃脱。在子悦的意识里，“放弃”不是正途，不是勇敢的行为，可是在生活中，“放弃”则是慎重的取舍。子悦心中不由得开始羡慕钟淽琦、佩服钟淽琦。
子悦听着钟淽琦和邹智楠说笑着，就来到了邹智楠的办公室。三人坐下，邹智楠坐在办公室里自己的位置，钟淽琦和子悦坐在他的对面。
邹智楠问道：“你还有什么把柄在他们手里？”
钟淽琦笑着说道：“我就是个普通人，吃喝拉撒，他们想说什么都是把柄了！不过，好在这次的新闻不是真的！”
邹智楠和子悦惊讶地看向钟淽琦。
钟淽琦说道：“你们也觉得我是一个‘为富不仁’的‘守财奴’？”这话都是网友们骂钟淽琦的词句，可她却能轻松地重复着，并且用在了自己的身上。钟淽琦说道：“即便你们这么想，我也没办法。不过，你们鄙视我的人品，也不要鄙视我的智商吧！做不做好事是道德问题，没人能够剖心挖肺辨别真伪；可是，捐款可以抵税我还是知道的。如果计算适宜，捐款比交税还便宜。”
子悦被钟淽琦的话震惊了，他们工作室每天争论着的“良善”和“伪善”，在钟淽琦眼里不过是个伪命题。是啊，言辞堆砌的争论，不过是一层一层维护真心的壁垒。无论真假，拿不出证据不过也是白饶。子悦听了，不禁一笑。
钟淽琦被这笑声吸引，问道：“你是鄙视我？还是误会我和邹智楠而带着敌意？”
子悦也觉得自己莫名一笑有些失礼，便解释道：“我是羡慕你，羡慕你活得通透，羡慕你活得潇洒，要是我小时候能听懂你刚刚的话，这二十年我可能会活得轻松一些。”
钟淽琦不明白子悦话中的意思，有些惊讶。
子悦也知道自己说了太多，便回答了钟淽琦的第二个问题：“我不是误会你们，而是看着你们觉得美好！如果我和他真的没有结果，能看到是你们在一起，我应该也不会有什么遗憾了……”
邹智楠眸色加深，觉着子悦正将自己向外推着。
钟淽琦有些尴尬，说道：“我可不敢，配不上邹大帅哥！我可见过他是怎么拒绝不爱的女人的……” 想了想，她又说道，“反倒是没见过他怎么爱别人的！”
邹智楠不想再听子悦借用钟淽琦推开自己，说道：“看来你是真想息影了，还有时间闲聊？”
钟淽琦叹道：“‘眼看他起朱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这些年见着同行起起伏伏，哪有什么长虹，哪有什么常青，能被保住名节慢慢老去都难！别人见着我光鲜亮丽，我却活得如履薄冰，生怕一句话、一举手，便成了过街老鼠。”
子悦对钟淽琦的处境有了恻隐之心。子悦她自己也不解，她一个穷兮兮的小记者，竟然去同情万人瞩目的三金影后，有何道理。
子悦来不及想明白这些，就问道：“言下之意，你行事小心，而且应该也年年捐款？”
钟淽琦用了一个赞许的目光看着子悦，说道：“bingo！我匿名捐款了，而且捐的也不少，每年会定期捐款，今年有灾情，所以捐得更多！”
子悦问道：“那……那你怎么不说？”
钟淽琦神色变了变，但还是用着开朗的语调说着：“第一，我也没想到合作了十几年的老东家会这么对我，”然后，配合着一声冷笑，她叹道：“其实，也早应该猜到的……第二，我当了十几年的演员，我总还是知道的，要是想赚足了观众的眼泪，就一定要将自己推到委屈的深渊。”
子悦明白了钟淽琦的意图，也明白了她的豁达和淡然。或许她也曾是想要为自己寻一个真相，找一个清白的人吧！只是，她无力的辩解抵不过一条更劲爆的新闻。
邹智楠说道：“那这样也好，你也是卓乐的管理层，有权处理这样的新闻。不如让我来听听你的处理方法！”
钟淽琦说道：“这事儿好办，先让这漫天的信息在天上飞一会儿，然后我就公布不再续约的决定。接着，就需要你的配合了，我要让大众知道这条新闻是振龙一手策划的，只为了逼我续约。”
邹智楠微微一笑，想着自己并没有找错合作伙伴。子悦则是心中一惊，原来犀利之人的反击是复仇，只有自己才想尽办法要澄清真相，要一个不痛不痒的正义。
钟淽琦继续说道：“最后，我要将这些年捐赠的一切播报出来，这样以后振龙再说我什么，都不容易被人信任了。”
邹智楠说道：“那你的证据呢？你的计划不错，但如果没有那些证据，其他都是空谈。”
钟淽琦说道：“在我的电脑里呢！我做的每一件事，都有记载，否则死在谁手上都不一定！”
邹智楠不仅赞许，不是赞许钟淽琦，而是赞许选中钟淽琦的自己，说道：“如果你能完成这个计划，我再送你一个代言，算是作为我们合作的礼物！”
钟淽琦又变回了刚刚毫不在乎、玩世不恭的样子，说道：“哎！你这算不算是用卓川的资源，给卓乐拉生意啊！”
邹智楠并没有辩解，反说道：“也有可能，我想借着三金影后的名声给卓川的产品推向更高的地位！”
子悦静静地看着两人，再没了羡慕，多了些祝福。她始终和邹智楠不是一路人，她即便是佩服钟淽琦的手段，但是利用舆论抬高自己的方式，子悦始终无法不能认同。
因为已经到了深夜，邹智楠想要送钟淽琦回住处。子悦听了，心中也只是跳漏了一拍，就再没了感触。子悦仿佛觉得，邹智楠终究不会是陪自己走完一生的人，又何必在意是谁在邹智楠身边呢！
子悦一人走到自己的车旁，却被邹智楠拦住了。邹智楠说道：“太晚了，我看你的脸色也不太好，是不是累了！我们开车跟着她的车就行。”
子悦有些惊讶，邹智楠口中的那个“送”原来只是“跟车目送”。
邹智楠方才明白，子悦真的是吃醋了，轻轻点了一下子悦的鼻子，说道：“你不会是想让她再多一条绯闻吧！”
子悦见心事被发现，也没说什么，反正又困又累，上了邹智楠的车，倚着门边就睡着了。再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的早上，子悦又躺在了邹智楠的怀里。她恍惚中还记得自己迷迷糊糊地跟着邹智楠上了楼，然后邹智楠握着自己的手打开了他邹智楠的家门。子悦看着自己被换了的睡衣，心中有些紧张。但尚好自己穿的只是邹智楠的衬衫，还算够长，该遮的地方都遮着，没发生什么事，方才放下心来。
子悦在这回想、探查的时候，不停在邹智楠怀中蠕动，也把邹智楠吵醒了。子悦看着邹智楠眼窝深邃，看上去并没有睡好，急忙抢过被子，说道：“你对我做了什么？”
邹智楠揉了揉眼睛，用手将坐起身的子悦又拉回了怀里，说道：“你又不是喝断片了，不可能什么都不记得！你自己做了什么不知道吗！我一夜都没怎么睡，再陪我躺一会儿。”邹智楠像是在抱怨，可更像是炫耀一般，炫耀自己坐怀不乱，炫耀自已的君子所为。
邹智楠的手臂线条流畅，显然是用了力道。子悦被邹智楠的手臂“捆住”，挣扎不开，便开始回想昨天到底做了什么。子悦只是隐约记得，自己困的时候躺在床上就会脱衣服，然后骑着被褥，横跨在双人床上。子悦也不知道这是昨晚的记忆，还是这二十七年以来积累的记忆。小的时候，妈妈这么说过；长大了，如一也这么说过。子悦没了刚刚的惊慌，反倒不解起来，自己身上的衣服是怎么穿上的。她好像想起昨晚邹智楠帮她洗脸，还听到了好多邹智楠的情话，子悦不觉开始脸红心跳，在邹智楠那透着春兰般清新的喘息下，乖乖地等着邹智楠睡醒。
接下来的两天，钟淽琦的新闻一再反转。普罗大众从开始那畅所欲言地发着评论，到后来谨慎地怀疑着，想不懂到底是谁在炒作新闻。子悦看着一篇篇的报道，不知道自己这些年的努力还有什么意义。回看那天为钟淽琦写的文章，根本没人看，还不如一条条与慈善、与捐款、与良善毫无关系的炒作信息的转发量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