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率直与温柔 (24)
屏幕外,如一的思绪也再一次回到了那个场景,不禁为十七岁的朋友捏了一把冷汗,毕竟十七岁的自己,那一刻只顾着找手机,没想到要拍下照片作为证据,更没看到这惊险的一幕。
可在那一刻最心痛、最纠结的人还不是十七岁的子悦和屏幕外的如一,而是看着一切发生的邹智楠。他恨了子悦十年,在认识子悦之前,每一次看着子悦的那张脸,他心里头都是在咒骂的,他算计着、谋划着,想让世人看清董子悦虚伪的一切,可他从没想到,照片背后竟隐藏着这样的故事。子悦是因为拍了那张照片才发现了被纠缠着的母亲,子悦竟在这个被他曾日日夜夜诅咒过的地方用弱小的身躯挡在了母亲身前。他那一刻的懊悔与自责,掩盖过了听到母亲声音的感动,掩盖过了确定母亲品行的激动。他握紧了拳头,心中那对自己的愠气无处消散。他将昏迷的子悦紧紧地抱在怀里,想要帮她挡着黑衣人用刀刺过来的那一记。
好在照片中十七岁的子悦身手也是不错,那刀只从子悦肩膀上穿过,好像只刮落子悦几根碎发。
这时,照片中的如一拿着手机拨通了号码,大喊道:“我爸爸是二道分局的警察,我已经报警了,你再不走,就等着蹲监狱吧!”
那黑衣人听了,急忙逃走,穿越进来的子悦快步跟了上去。只是那男子跑到一半,就躲了起来,从远处一直望着王浩儿和十七岁的子悦她们。穿越进来的子悦见黑衣人不想离开,又跑回了王浩儿身边,她想着如果这几天能一直跟着王浩儿,说不定能找到黑衣人和他老板的什么线索。毕竟,王浩儿和那老板应该是认识的,那老板也一定会再次联系王浩儿的。
穿越进来的子悦回到王浩儿身边,镜头外就也随之能看到、听到王浩儿和十七岁子悦的对话了。
十七岁的子悦见黑衣人逃跑了,便来询问王浩儿是否受伤。
王浩儿说道:“我没事,你还好吗?幸亏你出手相救,你我素不相识,我……”王浩儿不知该如何感激子悦,毕竟现在她的样子也不想被人认出来,便未将话说完。
十七岁的子悦看得出王浩儿的窘迫与为难,笑着说道:“没事,阿姨!也曾有人在我最需要帮助的时候,拯救过我!这就算是你我有缘,回馈社会吧!”
王浩儿说道:“那他一定是个好人。”
十七岁的子悦点点头,附和着:“他肯定是个好人!”子悦说起那人的时候,是那样欣喜,语气是那样高昂。邹智楠和穿越进去的子悦都知道,十七岁的子悦心中想的是王浩柷,可感谢的却是九岁的邹智楠。
邹智楠在镜头外看着子悦那十七岁的笑容,深深觉得自己就是一个混账,在没弄清事实的情况下,伤害了一个心地善良、深爱着他的女人。
而屏幕中穿进照片的子悦,看着十七岁的自己,渐渐失了神。
十七岁的子悦说道:“阿姨,需要我们送你回去吗?”
王浩儿摇了摇头,说道:“你叫什么名字,等有机会我想谢谢你!”
年轻的子悦摆着手,说道:“没事,小事!阿姨再见。”
那时的如一却说道:“她爸在二道分局,她叫董……”
十七岁的子悦捂着如一的嘴,拉着如一站到一边,静静看着王浩儿打车离开。只是如一说的话竟被不远处的黑衣人听到了。
穿越进来的子悦想要跟着王浩儿上出租车,只是王浩儿动作太快,子悦被那车门穿过了身体,然后隔在了车门之外。子悦没了办法,只能想着下一步的行动。
就在穿越进来的子悦思考的时候,照片中的如一叫出声来,说道:“子悦你肩膀流血了!”
十七岁的子悦这才发现,刚刚黑衣人的一刀,划开了衣服,擦伤了她的肩膀。她拉扯着衣领,露出肩膀,笑着说道:“没事,就这点儿小伤口,都没有我切菜时划到的伤口大!”
如一心疼地说:“不行,我们去医院吧!”
“夸张!你不是还要让我缝两针吧!那我可就疼死了。我们去那边的便利店买个创可贴就好了,下周就要封闭式的军训了,我们一个月都出不来!今天可是最后的机会,我一定要跑遍全城!”十七岁的子悦笑着说道。
如一说道:“那……再让我看看……”
十七岁的子悦为了转开话题,说道:“行了行了,刚刚你不是说,你爸是二道分局的吗?”
如一回道:“那是骗他的,你看他不是被吓走了吗?”
十七岁的子悦继续说道:“可我爸是二道分局的啊……”
“我也不知道其他分局……”如一又解释道。
十七岁的二人渐行渐远,说话的声音也渐渐模糊不清了。
穿越进来的子悦也在此时想出了对策,她转身去找那个黑衣人。只是令子悦没想到的是,那黑衣人见王浩儿和十七岁的子悦、如一离开后,又回到了那个卓川大厦的楼下。
子悦走近黑衣人的身边,开始对着电话外的邹智楠说道:“他身上穿着的是第一制衣厂的衣服和运动裤。上衣有三个口袋,在运动衣中很少见。他衣袖下好像有纹身,只能看见一个角,看不出全貌。还有……”
电话的另一端,邹智楠终于忍不住开口打断了子悦的话,说道:“你出来吧!是我误会了你,是我……”邹智楠的声音中带着自责和懊悔,带着不舍和心痛。
子悦没有回答,只是继续说着:“他像是在找什么东西。是不是刚刚打斗的时候,他掉落了什么能证明他或他老板身份的东西?”说完,子悦也开始在周围寻找。
那黑衣人找了几分钟,也快到了卓川商场开门的时间,街道上也陆陆续续地来了许多人,那黑衣人见状便悻悻地离开了。子悦见黑衣人没有找到任何东西,本想留下来,可是又不想放过跟踪黑衣人的机会,只也好作罢,跟着黑衣人离开了。黑衣人躲躲闪闪,绕到了停车场,动作迅速。毫无疑问,子悦还是没能坐上黑衣人的车。
无奈之下,子悦念着那辆车的车号:“车牌号是‘南c73324’。”
邹智楠将子悦说过的话,一一记在了手机里面。
“跟丢”了所有人的子悦,只能回到卓川大厦楼下,继续找东西。邹智楠劝她回来,她似乎也没有听见,找了半晌,在花坛处看到了一枚胸针。胸针陷在土中,子悦还是拾不起来,只看到上面写着“同慈善”三个字,剩下的字都被土遮掩住了。子悦念叨着:“同慈善……同慈善……”
屏幕外的邹智楠听到了,皱了皱眉头,说了句:“万同慈善!”邹智楠心中泛起了猜疑。这万同慈善是霍万宸发起的,是不是母亲的死跟霍万宸有关。
子悦见邹智楠已经有了线索,便站起身来。她对着电话说道:“我可以和如一说两句话吗?”子悦的话是对邹智楠说的,但她没想到如一也能听到她说的话。
如一这才从震惊中缓过神来,说道:“子悦,我听得到,你说!”
子悦说道:“这就是我唯一对你隐藏过的秘密。原来不说,是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如果现在不说,怕以后再没有机会解释了。”
如一说道:“怎么会没有机会?是不是在里面有什么危险?”
子悦见如一着急了,解释说:“不是,我是怕经过这一次,他会把相机收回去。我就没办法展示给你看了。”子悦一边说着,一边朝着一个方向不停地走着。因为是双层穿越,电脑上子悦走路的速度看起来很快。屏幕外的如一看向了邹智楠,而邹智楠只是怒视着他自己的相机。
如一说道:“我信你!你说什么我都相信,我们从小就认识,我从没有怀疑过你。其实,我相信,不仅我相信你,还有……”如一看到邹智楠痛苦的样子,也想为他说句情。但这话不是为了邹智楠而说的,而是为了让子悦不要如此灰心。
子悦害怕如一提到邹智楠的名字,急忙打断如一的话,说道:“如一,谢谢你。你回家休息吧,我在这里还有些事情要处理。我可能要请假了,工作室那边,可能也要麻烦你帮我瞒着他们,毕竟这样的事情,不好被更多人知道。”
如一关切地说:“那要多久,你什么时候能回来?”
邹智楠也想知道子悦还要在照片中逗留多长时间,他想知道子悦给他看过了真相之后,还要做什么。
子悦想了想,说道:“四天,最多四天,我就会出来。”
如一想着也没什么问题,就说道:“那好,我只帮你扛过这四天,四天之后,你就要回去好好工作。以后你可以旅游散心,可以旷工逛街,但是无论做什么,都要让我们知道你是安全的。”
子悦点了点头,笑着说:“你是我最后能依赖的人了,我绝不会再对你有任何隐瞒。”
如一看着邹智楠近似绝望的目光,只能暗中叹了口气,生怕邹智楠再受到什么刺激,这对小情侣就真的变成了千年怨侣了。如一笑着说:“还有人愿意让你依偎……”如一说到这时,觉得照片内外的气氛都不太好,只好补充道,“还有蚊子叔、七刀、快门、森达……我们等着你回来。”
子悦听着这话,才露出了笑容,和如一道了别。子悦虽然一直和如一说着话,可脚步从未停歇。
如一看着子悦脸上又展露出了笑容,尽管那笑容有些僵硬,但至少子悦愿意沟通了。如一将耳机还给了邹智楠,只嘱咐着:“好好照顾她,有什么事记得告诉我!”
邹智楠不敢抬头,只点头说了声“谢谢”。
如一走后,屏幕内外的两个世界就只剩下邹智楠和董子悦两人了。屏幕外的病房里子悦昏睡着,只有邹智楠抱着子悦的身体,一脸愁苦地看着电脑。 屏幕里,尽管车水马龙,子悦却是孤单一人,没人看得见她,没有人能照顾到她。拐角的自行车猛然穿过她的身体,小孩子跑着跑着,就从她的身体撞了过去。虽然这些不会有伤口,不会有剧烈的疼痛感,但是子悦感受得到那种带着撞击般的撕裂感。
邹智楠看着子悦行走的路线,突然明白了子悦的意图。子悦正在往家里走。那个董大谋和子悦的家。子悦想要守株待兔,等着那黑衣人去取照片时,找到更多证据。可那应该是四天之后的事情了。邹智楠不敢想象,如果子悦在照片中待四天会有什么结果。邹智楠知道,双层穿越对体力消耗有多大,即便子悦用最大的曝光强度对那张照片进行了二次拍摄,可是照片内的九月,南明市日夜温差也是极大的。子悦本就虚弱的身子,该怎么样熬过这三个夜晚。想到此处,邹智楠心疼地说道:“子悦,你给的那些信息已经足够我找出凶手了,万同慈善就是最好的证明。你能不能快出来,这件事本就和你没有关系,是我误会你了!”邹智楠的语气像是要逼疯了自己,他想着刚刚照片中的一幕幕,只觉得自己愧疚的情绪无处发泄,却又拿穿进照片的子悦没有办法。如果同在一个世界,他尚可以拉住子悦,回到现实。可是,照片的世界他进不去,他连面对面乞求子悦的机会都没有。
子悦似乎被邹智楠所说的话刺痛了,她像是在诉苦,又像是在剖白:“一个现在找不到的胸针,就能证明谁是凶手吗?是不是又要有一个人如我一般,被你们定义成为‘帮凶’?”子悦想到此处,忽然觉得自己很可悲。她苦笑一声,说道:“王浩柷、你,甚至是我自己的生父,都没有问过我一次。只要你们中有任何人问一问我,哪怕只问我一次,我都不会被你们欺骗得这么惨。这十年不过是在浪费光阴,我苦苦追寻的就是一个从一开始就不会有结果的的暗恋。这几个月的相知、相许更是一场笑话,我的倾心相对,只是你刻意引导的爱情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