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出言必有信(16)
这时的王浩柷机警至极,他用余光扫视着周围的每一个人。病房外面的张文馨,病房中的赵自拓和盛可守,对于每一个人的表情和动作王浩柷都细细观察、分析着。见到邹智楠没有去找楚安蕾,盛可守和赵自拓的表情均有些变化。至于张文馨的焦急,几分真、几分假,这样的人在商场比比皆是,也未必有什么真情可言。
王浩柷手上用力,暗示邹智楠注意周围的情况。邹智楠与王浩柷对视,看着舅舅稳健、谨慎的样子,才明白舅舅的意思。此时,邹智楠身边的每一个人都不一定可信。众人怀疑的人未必是凶手,但是自己心中怀疑的人或许也没有必做此事的原因。
邹智楠心中的疑问越来越多了,可是思路却越来越清晰了。
王浩柷问道:“你现在想怎么办?”
邹智楠说道:“父亲陷入昏迷,这边就只能靠盛叔叔了。而我,会先解决能解决的事,那也是必须解决的事。”
王浩柷明白邹智楠的意思,二人并肩离开了病房。
就在他们要乘电梯离开的时候,二人迎面遇到了楚安蕾和卓安然。
楚安蕾没有了之前的凌厉,很是关心邹晋铭,拉住了邹智楠询问邹晋铭的情况。可是邹智楠的态度却突然冰冷异常,他用力地甩开了楚安蕾的手,这让楚安蕾心中寒意更胜。楚安蕾虽然对董子悦用了些手段,但自认对邹智楠从没有做什么过分的事情。邹智楠疾步离开,并没有理会伤心欲绝的楚安蕾。
相比之下,王浩柷则对卓安然温柔许多,嘱咐了几句,便匆匆离开了。
邹智楠离开后,楚安蕾的眼神从委屈变成了痛恨,卓安然轻轻地拍着楚安蕾的手臂,安抚着她。但是,卓安然的话语却让楚安蕾心中更加凄凉。卓安然说道:“我知你心中的委屈,但是即便是为了两家的未来,也请你不要再做什么出格的事了!”
“连你也不相信我?”楚安蕾强压着心中的怒火,在这公共场合,她不允许自己嘶吼、怒喊,可是她还是忍不住那已经融入血液的怒气,她的声音虽然低沉,但也已经扭曲、嘶哑了。
“我信你,可我信你又有什么用?”卓安然接着说道,“不要再任性了!”
楚安蕾听着这话,心中的苦痛难以抑制,她凶狠地看着卓安然,却只看到一张为她忧愁的脸。这个表姐和她相依为命多年,这时她才意识到卓安然不是怨怪于她,而为她感到心痛。
楚安蕾没再走向邹晋铭的病房,她如行尸走肉一般,回忆着和邹智楠分手的这几年。她挥霍着自己的青春,终日混沌,不过是为了麻痹自己的内心。楚安蕾明白邹智楠已经放下了那段感情,只是自己还苦苦挣扎着,尝试着挽回。楚安蕾想起那些年卓安然的陪伴,外祖父的包容,如今看来不是让她继续坚持,而是让她走出这段感情的困境。
楚安蕾离开了医院,卓安然派人跟着她,生怕她想不开做了什么傻事。而卓安然自己则去看了在重症监护室的邹晋铭。
卓安然以王浩柷未婚妻的身份,在医院等了很久,直到邹晋铭现任夫人赶来,她才离开。毕竟,卓安然是邹晋铭前妻弟弟的未婚妻,两个人立场不同,不便有过多的交集。但二人也没有什么冲突,只是互相点了点头就分开了。
卓安然离开后,坐在车上准备回家。她在车上回想着在病房外看到的一切。赵自拓是爷爷说过的人,也是最忠于邹晋铭的人。可这个人在邹晋铭入院之际,既没有急于帮助邹智楠解决公司的事,也没有焦急地找着凶手,这样明显的漏洞和不合理,着实让这件事变得扑朔迷离。卓安然想把这件事告诉爷爷,可是在她拨通电话的一瞬间,她犹豫了。
电话那边出现了卓建国的声音:“邹家怎么样?”
卓安然停顿了片刻才回答,说:“爷爷……和我们听到的一样,邹晋铭中毒住院。”卓安然心中反复琢磨给爷爷的答案,最终什么也没说。
卓建国了解人心,更了解自己的孙女。他低声“嗯”了一声,然后说道:“浩柷也去了?”卓建国明白卓安然有所隐瞒,能让她对自己这个养育她的爷爷隐瞒的人,就只有王浩柷了。他这么说也是在提醒卓安然,自己已经知道了她的心思,想让她以卓家的利益为重。
卓安然没有觉得意外,自己的心思被爷爷看出来也是常事。她只是内心有些紧张,攥了攥拳头,说道:“是!匆匆见过一面了。”
“卓家的未来就是你和安蕾的未来,而你和安蕾的作为也就是卓家的未来。”卓建国似乎什么都没说,却又像是说了很多很多,这给了卓安然无尽的压力。
卓安然攥着的拳头在腿边摩挲了一下,坚定地说道:“我明白!”
卓建国既心忧,又欣慰。他忧心的是自己的孙女选择了站邹家一边,欣慰的是安然已经有了自己的选择,也学会了保护自己。他从容地说道:“那就按着自己的想法去做吧!”
“爷爷……”卓安然还在犹豫要不要把自己的想法也告诉爷爷,只是卓安然不敢确定爷爷的立场。如果爷爷要趁机从卓川集团中得到些什么,那么她自己和王浩柷的婚姻就又会岌岌可危了。
卓建国自然是明白卓安然的心思。他自己已经年逾七十,能支撑卓家的时间也不多了。他活了这七十五年,看惯了高楼起、高楼塌,深知很难有长盛不衰的家世,唯一能护住的就是眼前的子孙。卓建国年轻时也是一个做事不留余地的人,在一双子女毙命以后,他也不如以前那般阴冷狠毒了。卓建国不想孙女为难,也不想孙女活成自己的样子,便打断了卓安然,接着卓安然的那句“爷爷”,说道:“相信你!爷爷……相信你。”卓建国活到如今,世间万事也都看淡了,就算卓安然为了王浩柷将卓家拱手相让,他都不会怨怪自己的孙女。他唯一担心的就是,没有了卓家的庇护,自己的孙女还能不能得到王浩柷的爱。
卓建国对于楚安蕾的感情亦如此,不同的是楚安蕾不如卓安然宽宏、善良、沉稳,这才让卓建国更加操心而已。也是因为这份关心,卓建国曾希望楚安蕾能和邹智楠结婚,这样在他离世之后,这对表姐妹可以互相帮扶。可是,当他知道邹智楠并不喜欢楚安蕾的时候,卓建国又希望两个孙女不要嫁于一家,若是孙女们能分管两个豪门,这样或许更能互相扶持。正是考虑到此事,卓建国才没想要坚持让外孙女嫁给邹智楠的。
卓建国不爱自己的妻子,年轻时也冷落了自己的一双子女。直到子女去世的时候,卓建国才清醒过来,悉心培养着安蕾和安然。卓建国没再说什么,默默放下了电话。这二十年照顾孙女的幸福和苦涩一股脑涌入眼前,他暗暗下了决心,决定为这两个孙女再铺上一段路。
另一边的楚安蕾,陷入了痛苦当中。她不明白,只为了一个董子悦,邹智楠为什么会对他这么无情。她不再把目光放在董子悦身上,她想让邹智楠记住她,记住她身上的痛。楚安蕾给自己手下的人打了个电话,让他们彻查邹智楠、邹晋铭的所有事,统统告诉她。
邹智楠和王浩柷径直来到了卓川大厦。所有人都似猫儿闻到了鱼腥味一般,纷纷聚集到了邹晋铭的办公室外。邹智楠和王浩柷在张文馨的通知下,只能请众人去了会议室。
宋思议、郑夏贺、霍万宸坐在会议室里,刘勤则像是被裹挟来的而已。刘勤看到邹智楠急忙问道:“老邹怎么样?”话一出口,刘勤又突然想到身后坐在椅子上的几个人,改了口气说道:“邹董事长没事了吧?”
邹智楠看着刘勤,他不知道眼前的这些叔叔伯伯们还有哪一个值得相信。这样的关心,又有几分是真心的。还没等邹智楠答复,郑夏贺走了过来,拍着邹智楠的肩膀说道:“我也是刚从医院回来,有什么事情,我们会后再聊吧!”
邹智楠眉头紧锁,竟不知郑夏贺已经看过了自己的父亲,看来公司里没有一两个自己人是不行了。邹智楠面露忧伤之色,看上去将眼前的两位叔伯当做了至亲,说道:“医生尽力救治,我也无能为力。如今就只能先回来,稳住大局,让父亲安心养病。”
霍万宸说道:“稳住大局确实是关键。”
郑夏贺听到此话,引着邹智楠走到会议桌前,同时,他也很是有礼,向着王浩柷点头示意。刘勤只是一句话的功夫,就被挤出了核心区域。刘勤最先和邹智楠说话的,却最后沦落到了尾随着王浩柷才坐了下来。
刘勤虽然已经习惯这样的境遇了,他不介意没人理睬,但是他确实想知道邹晋铭的情况。邹晋铭对他有知遇之恩,如果不是邹晋铭当年鼓励他入股卓川,他也没有机会坐在这里。因此,对邹晋铭的关心,让他内心中的酸涩却难以抑制。刘勤不禁皱了皱眉头。一般人当然不会注意落座于会议桌角落的刘勤,但是这表情却被霍万宸记在了心里。
实际上,对于能不能被人重视这事,刘勤并没有觉得什么,这么多年他都是这屋子里的跟随者。只是,刘勤现在忘了王浩柷已经不是卓川的董事了,今日的他本应该比王浩柷要高一些。不过,忘了这件事的也不只是刘勤一人,在座的每一个人,在那一刻也都忘记了王浩柷并不应该出现在董事局里。
这个忘记不是无意的,而是刻意的。即便没有股东和董事的身份,王浩柷的浩律所也和卓川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不仅如此,按着王浩柷和邹家、和卓家的关系,这屋子里谁能主宰沉浮,尚不能定!霍万宸、郑夏贺和宋思议只能忽略已经不是董事的王浩柷出现在这里的合理性。
众人坐下,唯独空着邹晋铭的位子。众人的目光在那位子上驻留了一瞬,又都没有留恋地继续着今天的会议。这些人各有心事,有些胸有成竹,誓要拿下这个位置;有些人忧心不已,怕这条偌大的商业巨龙里的人各自为政,商业帝国就此寂灭。
宋思议最先开口:“对于邹董事长如今的情况我们深表遗憾,但是我们卓川前一段时间名誉受损,今天又出现了商业机密泄露,内忧外患……”宋思议的话很耐人寻味。卓川名誉受损几乎是他一手造成的,若不是他想保住他的商业参谋李制鹏,也不至于受此事所牵连。如今这话一出,反倒暗示了邹晋铭执事能力有限。宋思议故意在此停顿,然后又转移了话题,道:“邹董事长何时能够病愈?”
郑夏贺接着说道:“晋铭的身体情况着实是我们卓川的命脉,如果有什么……若是没什么好消息,定是会对股价有所影响。”
“市场预期确实很重要,智楠,医生有说些什么?”霍万宸不经意地问道。那问话像是关心,更像是逼迫,逼迫邹智楠说些什么,说些什么好让他们取其父亲之位而代之。
邹智楠看着这些曾经对他如亲人一般的叔伯们,如今言语压迫,无非为了卓川董事长和这南明首富的位子。邹智楠用余光看向父亲曾做过的位子,他很是好奇父亲是不是早已经看清楚了这些人的面目,是不是早就厌倦了这冰冷的位置。
刘勤看不过,想要说些什么,但是还没等他说出第二个字,就被宋思议的话掩盖了过去。宋思议说道:“智楠,你也要说句话,得给我们交个底啊!于公,你是卓川的董事;于私,你是邹晋铭唯一的儿子。你和我等得起,但是我们卓川几万名员工,甚至一整个南明市的百姓,可等不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