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失望
羽戈回到虞镇的客栈,问了掌柜却不知暮苏去了哪里,想到昨日种种,羽戈的心像是绑了铅一般沉沉落下。
她百无聊赖在街上逛着,不知道此时应该做什么,脑海中开始思考九嶷山的事。
不化骨频频作乱,按道理来讲就算赫连不作为那么神殿也应该及时出手才对,这样的逻辑让羽戈总觉得神殿应该另有目的,灵光一闪,她好像猜到了。神殿此次派人来的重点并不是不化骨,而是舜帝陵。
从前听泽霖说过,舜帝陵中有神土息壤为陪葬,当年中原遇大水,舜帝命大禹之父鲧治水,赐息壤。
息壤乃神土,自生不灭,坚不可摧,可挡天下之水,神殿有可能是为了得到息壤,有了息壤神殿就能更加肆无忌惮,更不会将龙族的四海令放在眼里。
这让羽戈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想,或许神殿的目的只是在于息壤,对于不化骨一事他们并不放在心上,甚至觉得越乱越好,乱得厉害神殿才能名正言顺地插手此事。所以才只留她一个人在此调查。
她叹了一口气,感觉神殿与自己心中所想的相差甚远,如今的神族功利心越来越明显,原本应该各族和睦同心,如今却各怀心思、比城府攻心计,这与古神创殿初衷背道而驰。
可是她人微言轻,也实在无可奈何,能做的不过是做好每一件神殿的吩咐,保全自身就是保全九黎。
街上人来人往的谈论也差不多验证了她的猜想。
苍梧府的赫连神君守着一方土地安宁几千年,几千年来他也没要求人们为他做点什么,四千年前更是一人独挡妖兽大军,守住了有虞氏和九嶷山。
自从出了不化骨之事,他没有及时出手,人们对这位赫连神君更是恶语相向,遂推翻了赫连的庙宇,把所有希望寄托给了神殿。
羽戈也不明白这些人是着了什么魔,竟然为了神殿推翻了自家人的庙宇。
不得不说神殿真的是很会诛心,他们没有以强权压制,也没有多说一句话就能让这些人全心全意站在他们那边。
羽戈不禁忧叹赫连也太大意了,他越是不管不顾,九嶷山越容易被神殿拿下。
恍惚着走到了馄饨摊,又想到了昨晚,她拍了拍自己的脸企图清醒,肚子忽而吵闹,想要吃一碗馄饨却又想起来自己没钱。
虽说自己可以动动手指变一些出来,但是对于这种幻化之术她向来学艺不精,变出来的东西不似泽霖那样可以永久维持,若是用假的给了人家岂不是很不道德。
思来想去,羽戈还是觉得先回大荒山找泽霖要些钱。
三月之际正值繁花似锦,自从神殿归还了大荒山的春夏,自从继芳嫁到这里来,村子里就种了许许多多的花和树。一年四季都不单调。
继芳应是在五月生产,那时候恰好梧桐花开。羽戈心中十分期待自己抱着侄儿坐在秋千上赏梧桐花的情景。越想越高兴,加快了脚步跑回扶风村。
一路上打着招呼,眼前掠过二月兰,孩子们跑到山坡上采野花追蝴蝶。
继芳坐在窗前缝小衣裳,孙舒望坐在一旁研究棋谱。
自从孙舒望被调回来之后,他几乎每天都被棠佑逼着下棋,且连连被棠佑下套,棠佑还笑他脑瓜子不灵便了,这激起了他的胜负欲,每天捧着棋谱认真钻研。
继芳看到羽戈,手肘推了推孙舒望让他扶着自己出去。
羽戈跑过来拉着继芳的手看了又看问了又问,孙舒望说:“继芳最累的时候就是你现在拉着她不放。”
回到屋里稍稍坐了坐,孙舒望问她事情处理的如何,羽戈拍着胸脯说:“遇上些棘手的事,不过我可是圣姑,什么都难不倒我!一会儿我还要赶过去,所以只能坐一坐。继芳,仙上带来的红糖糍粑好吃吗?我买的那些玩具你喜不喜欢?你喜欢的话那我的侄儿肯定也喜欢。”
继芳笑着点头:“喜欢。”
……
泽霖依旧坐在雅室翻阅琴谱作新曲。
羽戈敲了敲门走进去,坐在一旁的圆凳上。
“回来了。事情都办好了么?”
羽戈摇头,单手撑腮:“本来是挺顺利的,可是九嶷山出了点事情,仙上你有听说神殿训斥赫连君么?”
泽霖放下琴谱,仔细想了想:“嗯,是有这回事,那天我还碰上了他,他看起来十分颓靡,只是我与他不过是打照面的关系,并不好多问。九嶷山又出了什么事?”
羽戈叹了口气:“这事听起来还挺复杂。大概就是虞镇受不化骨侵扰,赫连君不作为,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上天连续三次明示对赫连君的不满,降天雷劈毁了舜帝的墓碑,神殿也派了造工大人前往修缮舜帝陵,还带了几位仙君说是让他们代为守陵。赫连君对此始终不为所动,不化骨之事还没有头绪,我过一会儿还要往九嶷山去。”
泽霖摇头叹气,神殿竟如此迫不及待。
“羽戈,你会后悔么?”
这句话泽霖问了她好几次,只是她不知为何一向处变不惊的仙上会有这份不安。
“其实无所谓后不后悔,九黎越来越好我很高兴,完成了你和雉乙君的夙愿我很高兴,你高兴我更高兴。”
窗外头依然垂着紫藤萝,花未开,芳香溢满。有翠鸟飞掠过,惊了暖阳下的旧尘。
泽霖眉头舒展,眼波微微一动,羽戈的话填满了他的心,此刻他的眼里全是她。
“如果我对你不好……”
“仙上待我很好啊!”
泽霖缓缓低下头,将所有复杂情绪隐藏干净,他看着羽戈招招手:“过来,我为你作了首曲子。”
“专门为我作的?”
羽戈欢快走过去坐在泽霖身边,泽霖双手按在琴弦上,清音雅律从指尖流淌。
琴如心,羽戈觉得这首曲子听着缠绵婉转,却藏着绵绵愁思。
阳光和煦,琴音悦耳。
羽戈不知何时趴在案上渐渐沉睡,一曲完毕,泽霖伸手触碰羽戈的脸颊,理了理碎发,嘴角泛起笑意。
他在想,如果九黎从未遭过不公,如果羽戈只是普通的姑娘,如果他不曾伤害她……
那么他和她是不是就能永远如此亲如家人,他能够看着她嫁给自己喜欢的人,夫妻恩爱和睦、相夫教子,他也能够过着自己惬意而悠闲的日子。
若是羽戈喜欢他,那他也能照顾她一辈子,对她一心一意。
真如此该多好,一切寻常而安逸。
不过,这都是假如而已。
羽戈睡意朦胧,揉着眼睛问:“仙上这首曲子叫什么啊?”
泽霖轻轻拍着她,像是在哄她入睡。
“叫……《梧桐春》。”
梧桐疏叶霜不展,零零落落,也道春来晚。
料是旧人垂泪处,凄凄戚戚,今朝哀昨暮。
羽戈睡醒时,睁开双眼看到泽霖仍然坐在自己身边,手里依旧捧着琴谱。
“我睡了多久?”
泽霖含着笑意:“不到一个时辰。用了饭再去罢。”
羽戈摇摇手:“不了不了,还是早点过去。我好像忘了什么正事。”
泽霖抱着琴缓缓起身:“仔细想想。”
羽戈抱着头想了片刻:“哦对了!仙上再给我一点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