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追逐与杀戮——精神病院
故事的开始，是林谌被诊断出自闭症了。
“你滚啊!”
“你来我们家干什么”
“你不是爸爸妈妈的孩子!”
小孩声音尖细，带着年纪特有的稚嫩，像一把锋利的匕首狠狠撕破林谌的脑袋，再狠狠地拧搅化成一摊脓水。
脑神经中有一根弦嗡地崩断，接着昏天黑地，世界陷入死一般无边的沉寂。
再醒来时，林谌睁眼是医院雪白的天花板，刺鼻的消毒水味冲破鼻腔。
他的眼珠转动一轮，打量着四周，如他所料，父母并没有来，坐在他的床边日夜守候着他的是医生。
医生见他醒了，不发一言，收拾好设备准备离开病房，临走前，林谌叫住了他。
“请问？”林谌自昏迷后未进一滴水，此时声音干哑难听，他适应了一会儿，才又开口道：“这是哪里？”
医生回过头来，表情晦暗不明，他微微颔首，言简意赅道：“精神病院。”
……
“我是什么病？”林谌盯着他，声音平静，对于医生给出的答案好像并不意外。
“自闭症。”陆渐支着下巴，在他身上上下打量了一阵，带着戏谑的意味，然后下了定论：“可能是误诊，我看着不像。”
“是吧，我也觉得。”林谌没反驳，只是自顾自拔了针头，翻身下床。
“上哪？”陆渐长腿一跨，上前按住他的肩膀：“别动，出了什么意外我可负不起责。”
“回家。”林谌掰开他的手，脚已经踩到了地上。
“你爸妈还要你？”陆渐眉梢一挑，嘲笑的语气，他手臂用力，又把林谌拉回床上。
“他们送你进来就像送进一个棘手的累赘，怎么这个累赘要小蝌蚪找妈妈了吗？”
一字一句，字字诛心。
“关你屁事!”林谌脸色难看，挥手一拳砸在陆渐的脑门上“你tn的给老子放开！”
老子要自己去问，既然根本不待见，当初又为什么要领回家受那小兔崽子的鸟气。
“你好好躺着，养病。”陆渐被打了一拳，脑门已经肿了，却没有发怒，脸上笑意不减反增。
“下手真重啊，叛逆少年啊？”
“糟糕的原生家庭，糟糕的父母，大脾气的叛逆期男孩。”陆渐笑着将他认为的情节复述出来。
“好老套的电视剧大男主套路哦。”
“我是不是说了不关你的事？阴阳怪气恶心老子？”林谌的体型比陆渐瘦小，力气也不如他，无论他如何拼命地挣扎想要逃脱陆渐双手的桎梏，却都是徒劳。
这种力不从心的无助感林谌从未体验过，他心里憋屈，身体却被掌控得死死的，动弹不得。
一肚子的气，瞬间就焉了。
连陆渐什么时候放开了手都没察觉。
“你说得对。”
林谌语气淡淡，双眼空洞无神。
“什么？”陆渐没明白，下意识问道。
林谌回视着他，目光灼灼，一字一句道：“我说，你说得对，我就是个要回去找妈妈的小蝌蚪，没了他们我不能活，所以我才回来了，所以我才出现在这里，出现在这张床上，和你这个傻子周旋。”
陆渐没吭声，好整以暇地期待着他接下来的有趣发言。
“所以我可以走了吗？或者说小蝌蚪可以回家找妈妈了吗？”林谌神色认真，他此时此刻只想离开，不管他一贯多么讨厌那个家，却怎么也不想待在这个看起来很诡异的医院和这个讨人厌的医生掰扯。
“不行。”陆渐笑眯眯地，直截了当道。
林谌被眼前这个莫名其妙又傻b地自以为是的所谓心理医生烦得眉头直跳，然而他自知自己仿佛刚不过这个穿着白大褂但是其实不知道有多少肌肉藏在衣服里的奇怪男人，所以还是忍着脾气，好声好气问道：“凭什么？”
“小蝌蚪的妈妈嘱咐我照顾好你，付了钱的，拿钱办事，天经地义。”陆渐又将手按回他的肩上，动作轻柔地将他往床上带，直到看见他被迫重新躺回床上，才满意地笑出声。
“很好，小蝌蚪乖极了，这样才能找到青蛙妈妈。”
“别做叛逆少年了，那都是多久以前的时兴偶像剧套路？现在不兴这一套，钓不到妹子，听哥一句劝，胜读十年书。”陆渐苦口婆心地教导，语气郑重虔诚地像个老妈子。
林谌心里憋着气，斜睨着他，却自知自己打不过这个人，于是眼不见心不烦，别过脑袋不愿再看他的嘴脸，眼睛盯着窗外。
草长莺飞，云卷云舒，世间万物都在努力向上生长，只有他在原生家庭的折磨中日渐消瘦颓靡下去。
那个小兔崽子。
之后陆渐又说了许多话，他全都充耳不闻。
很久，陆渐才陆陆续续把话说完，又给他备好了温水，掖好了被角，细心照顾到了极致，这才转身预备离开。
“小蝌蚪好好养病哦。”
“我会经常来看你的。”
“我会治好你，让你顺利拿到打开那扇门的钥匙。”
这一句声音说的小，林谌脑袋埋在被子里，没有听清。
他也没注意听。
脑子里都是那个小兔崽子笑嘻嘻扯着嗓子说的话。
“没妈的孩子。”
“脏人！”
刺耳，难听，令人作呕。一个半大的五岁小孩，思想怎么可以这么恶毒，是谁教出来的？
“还能是谁？亲爱的母亲大人啊。”
“哪里还有母亲？不早在那场大火里烧成灰烬了吗？父亲也是，妹妹也是，都没有了。”
“啧。”林谌翻了个身，用枕头捂住耳朵。
“真吵。”
“什么时候可以闭嘴？”林谌没忍住，喊出声来。
“什么？”
陆渐的脚还没跨出房门，闻言又拧着眉毛回头：“你刚刚说什么？”
林谌抬起身子，摇头轻声道：“没什么，麻烦你了医生。”
陆渐摸着下巴，看向他的目光带着深究。半晌后他嘴角微勾：“行吧。”
陆渐出门顺手关了房门，走廊里没人，也没寻常医院一般时刻有值班医生和护士到处穿梭忙活。陆渐沉默着看着手上的病历，踏着医院白炽灯的光影，路过一个又一个房间。
最终在楼梯转角处的一扇生锈铁门前停下。
门就是普通的铁门，因为久年失修还掉了漆脱了皮，显得斑驳难看，与四周环境格格不入。
这所医院的设计都以现代化为主，明亮到冰冷，陡然一道如此有年代感的大门被安置在楼梯口，多少有些突兀。
陆渐挑了挑半边眉毛，伸手将铁门推开。
一道刺眼光芒闪过，晃得他眼膜生疼，再睁开眼时，陆渐已经到了门的另一边。
“回去看看。”
陆渐叹了口气，抬脚往上走。
一只戴着白色手套的手将手伸向陆渐的脑袋，接着陆渐脑门上的仪器被取下。
“差不多可以开始了。”陆渐睁开眼睛，将皮质座椅旋了个圈儿，朝着刚才给他取下仪器的男人。
“你有把握吗？”男人穿着白大褂，似乎也是个医生，坐在沙发上，正一脸担忧地翻看着林谌的病历。
“你真的能带他走出去吗？如果失败了，没人保得住你。”男人收起病历，将它归还到陆渐手上，叹了口气。
“你说你也是，怎么非挑上他了，他最难对付了。”男人站起身，拍了拍陆渐的肩膀，说道：“咱们医院这么多有能力的，都避之如蛇蝎。你倒好，上赶着接下这个烫手山芋，你才出来多少年？”
“没关系。”陆渐耸了耸肩，语气轻松：“我有那个信心。”
陆渐垂下头去，默了片刻，再抬头时眼中神采奕奕，他勾起嘴角，意味深长道：“他太合适了，我可太久没挑战自己了。”
“哎……”男人又叹口气，认命道：“随便你，你有把握就好。”
“行了我走了，该去看看小蝌蚪了。”陆渐噙笑起身，拍了拍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说道。
陆渐拿上病历，顺手拿走了桌上的柑橘。
指甲抠进橘皮，酸涩汁水扑了满脸。
陆渐的皮鞋踏在白瓷砖上，发出好听的声音，陆渐很迷恋这种声音，所以经常这样用力地跺着脚跟。
“情况怎么样？”陆渐掀开门帘，隔着猫眼瞅了瞅房里的人，顺嘴问身边的护士。
“还算好。”护士正忙着记录手上的数据，闻言抬头回答道。
“情况还算稳定，情绪也没什么波动。”
“行。”陆渐含笑，说道：“辛苦你了。”
林谌半躺在床上，捞过桌边的水喝。
他喝水小口小口地抿，像只奶猫。
“娘了吧唧。”门被推开，陆渐倚靠着门边，看着他喝水的动作，如是评论道。
林谌没理他，继续喝水。
“小蝌蚪的妈妈刚刚来过了。”陆渐云淡风轻道，时不时觑着他的神色，见他眉心皱了皱，也算给了点反应，瞬间心情大好。
“交了点钱，说要我务必治好你，她来看你没有？”陆渐扬眉，恍然大悟的语气，“哦!对，她交了钱就走了，压根没有来探病的意思。”
“家庭地位够低啊小蝌蚪。”
“闭嘴！”林谌终究没法自动屏蔽他欠打的语气，手上水杯砸在地上，登时四分五裂，水濡湿了地板。
“我用不着，我反正要离开。”林谌盯着他，一字一顿，语气笃定。
“这样啊。”陆渐说话拖腔带调，他啊了一会儿，说道：“真的想离开吗？我可以帮你啊？”
林谌看他吊儿郎当的样子，只当他是开玩笑，于是不做理会。
陆渐也识相地再退了出去。
“有你这句话就好了。”最后关门那一刻，陆渐如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