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酸酸
秋阳杲杲，凉风沁人，阶梯教室里低声细语，余铎坐在中后排位置单手支额，望着窗外的洋槐树发呆，眼皮越来越沉重。
昨儿上半夜睡不着，被发小拉去游戏里耍了小半夜，这会儿昏昏欲睡，想跟周公来次约会。
“你听说没，于秋野和大一学弟在一起了。”
“谁是于秋野？”
“就前几天表白小卖部老板的那个大三学长，学生会成员，长得还不错那个。”
“我有印象了，你直接说小卖部老板不就行了，他可比于那个啥秋火太多了。”
“小老板不是答应他了吗？那个姓于的他劈腿啊？”
关键词入耳，余铎听有一会了，撑开困顿的双眼皮，搓了把脸，戳了一下前面的同学，嗓音含着睡眠不足的哑：“说清楚。”
余校草竟然对这种八卦有兴趣，闲谈的几个男女生七嘴八舌地说了起来。
有个大一学弟，和于秋野出自同一个高中，低一届，为了考a大留了一级，学弟崇拜于秋野已久，听说于秋野表白小老板，急眼了。
表白那天晚上，有人在操场看见那个大一学弟亲了于秋野。于秋野当时很生气，推开了人家，但怎么都没想到两人竟然在一起了。
“于秋野太渣了吧！”
“不过小老板说话不行，还有病，看起来很笨，肯定脑子不好，被劈腿也是意料之中。”
余铎冷睨了说话的男生一眼。
“少他妈受害者有罪论！有病我就活该被耍？去你妈！”
“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贱男人！”
说话男生被女生们群起围攻，自打嘴巴，举手投降：“我错了我错了好吗，不能以偏概全，你们连余校草都骂了！”
“余校草是男人吗？”
众人一懵。
余铎也是一懵，心说同学你好好看看，我喉结很明显，我身上哪个零件不是男人了？
“余校草是男神！”该女生随即补充道。
其实余铎脸皮挺薄的，被人夸两句帅可以，被人当面夸男神什么的，请恕他害羞一下，忙说：“不敢当，您几位继续，我去洗个手。”
“要上课了诶。”
“快点啊。”
余铎头不回地摆摆手。
离开阶梯教室，他也没去洗手间，随手薅了个同学，问：“于秋野哪个班的？”
a大六万多名学生，除了校论坛像余校草这样人人知悉的风云人物，一般人能认识二百来个都算不错了，同学为难：“于谁？”
余铎继续下楼，心说小老板你看，姓于的真不是校草，不知谁忽悠你了，要不是他和宋贝勒作为学生会候选成员，他也绝不会认识本身没什么记忆点的于秋野。
余铎在手机上捣鼓一阵，出了计算机学院，朝经营楼去。
第一节上课音乐铃很快响起，经营学院离挺远，十来分钟才找到，课程都去了三分之一。
余铎按照学生会会长给的信息，找到阶梯教室：“打扰了教授，我找一下于秋野学长。”
有的人认出了他，交头接耳间，还有手机镜头对过来。
于秋野没想到余铎会找自己，得到教授点头之后，出了教室：“你怎么会找我？”
两人八竿子打不到一起，没交集是最正常的。
显然，造成这一切不正常的原因，和余铎头脑发热有关系，他也不想，他也很纳闷，他也很后悔。但现在来都来了，无功而返好像对不起缺的这节课。
两人没走多远，找了个确保没人听墙角的地儿。
“有事？”于秋野疑惑。
“学长。”都是男人，余铎不搞废话，单刀直入：“我们谈恋爱之前吧，首先得做个人。”
“谁跟你谈恋爱？”于秋野莫名其妙，他虽然喜欢男人，曾经也看上过余铎，但和余铎撞号了，现在完全没感觉。
余铎干咳：“我不是说我们，我是说你，你谈恋爱之前，先得搞清楚你谈的这个人……”
“你是夏晓前男友？”于秋野交往的这个大一学弟叫夏晓。
余铎懵了下：“我不是。”
于秋野没耐心了：“你能把话说清楚吗？我没时间跟你耗。”
“谁有时间跟你耗？”
“什么？”对方突然冷下来的态度听得于秋野一怔。
窗外斑驳的光折射进来，余铎眉眼冷淡，继续说：“学长是马上投入工作的人，稳重和专一是对工作最起码的态度，一个人在恋爱上没底线，哪个老板会用你啊？”
“神经病。”于秋野冷笑，转身就走。
余铎长这么大，从来没干过插手别人私人感情的事儿，先不管小店主到底是有病还是装的，你劈腿就是你不对。
他追上去抓住于秋野肩膀，粗鲁地将人推到墙壁上，沉着脸说：“学长，离祁老板远点。”
准备发怒的于秋野愣住。
－
梧桐树开始凋零，叶子落了一地，踩上去有松软的感觉。
祁途在树下站了会儿，才看见远处走来的男人身影，高高瘦瘦，穿身黑色西装，阳光下的衬衫领子白得刺眼。
他迎上去：“林，医生。”
“小途。”
这个男人叫林韩宇，祁途的心理医生。
8年前，林韩宇负责给祁途进行凶杀案后的心理疏导，意外发现祁途有自闭症前期倾向。
最初采取过不少办法遏制，但都没什么效果。祁途的自闭症像是成年人必过的一道坎，躲不掉，避不开。他曾一度怀疑自己的能力，还好没放弃，陪着祁途坚持下来了。
祁途给医生倒杯白开水，拿来饮料和矿泉水，问：“门，卫？”
林韩宇第一次来小卖部，看规模不小，听到问话回过神：“我以前来过这，前校医和我是同学，帮忙打过招呼，门卫没拦我。”
祁途点点头。
林韩宇喝了矿泉水：“你要和我聊聊短信里说的那件事吗？”
“我，”祁途手上比了个四，不知道怎么口头叙述，短信里的文字明明是他自己编辑的，但嘴上就是说不出来，“认识，男人。”
林韩宇讶异：“你认识一个男人，你和他说了四个字，很顺畅？”
祁途：“嗯。”
奇怪的现象增加了，林韩宇边思考边问：“什么情况下说的？吵架？谈天？”
“嘴。”祁途指指唇。
这个林韩宇没懂：“接吻？”他见祁途用力摇头，改口，“你和他斗嘴的时候说出来的？”
祁途不知道那算不算斗嘴，或者叫“被训诫”更为准确。
然后，他用只字片言，将他和余铎的关系做简单介绍，包括一些事。当然，他没有告诉医生，他曾经对余铎一见钟情。
林韩宇听完微微怔忪，思考片刻说：“这样吧，你试着和他多处处，看看效果怎么样。”
祁途呆了。
林韩宇见他表情：“怎么？很困难吗？你不喜欢这个人？”
“不。”祁途摇头。
“不喜欢不要勉强。”林韩宇安慰和鼓励道：“我相信会有奇迹出现，我……我说错了？”
祁途神色焦急，头摇不停，看得林韩宇恍然大悟：“你不讨厌这个人，不是不喜欢？”
“嗯！”
祁途重重点头，感觉和医生说话好累，余校草就不会曲解他意思，除了去吃饭这件事。
基础事情问完，林韩宇今天还有约好的患者，必须得走了。他走之前在店门口和祁途进行了一个中规中规的拥抱，叮嘱：“小途，一定要开开心心，不要让自己有太多烦恼，如果有可以相信的人，你要学会倾诉，学会沟通。”
祁途在他怀里点头。
“比如像这样，试着去拥抱我和你哥哥以外的人，前提是，你要保护好自己。”林韩宇松开他告辞：“有事短信我，我走了。”
祁途目送医生，琢磨了会医生的话，听到手机铃声才回了店里。
眨眼来到中午。
宋贝勒和褚卫进了小卖部，热情的和祁途打招呼，一个去了零食货架，一个去了冰柜那。
祁途认出宋贝勒，平常和余校草走很近，性格开朗，说话幽默，医生说要和这类人多相处。
“你去说？”褚卫挑好零食晃过来问。
“你咋不去？”宋贝勒拿了支巧克力脆皮雪糕，合上冰柜门。
“我不行，我考完试撑不到十分钟就得交卷，哪有耐心听小老板讲话。”褚卫说。
宋贝勒：“行，我来。”
“这个也你来。”褚卫把零食塞他怀里：“我去食堂买饭。”
宋贝勒低头翻了翻零食：“你他妈！你买的全是三只松鼠啊！”
祁途闻声抬头，就看褚卫像只猴儿似的蹿了出去，宋贝勒黑着脸过来，怀里抱七八袋坚果零食，估计是被室友宰了。
“祁老板，”宋贝勒结账时问，“你微信拉黑我了？”
祁途冤枉：“没。”
“你让我看看。”宋贝勒朝他手机努了努嘴。
祁途干不来删人的事，没礼貌，更不要说拉黑，会伤人心。他感觉自己被冤枉，整张脸都红了。
宋贝勒看他着急憋屈的模样，不怎么太忍心：“诶，你别着急，我也没催你。”
“给。”祁途眼睛水汪汪。
我晕，不是要哭吧！宋贝勒头都大了，顶着其他人谴责的目光，啃着雪糕接过手机，查看微信好友数量直接吐血。
一万人！！
难怪余铎加不上！
他偷偷看了眼小店主，趁人扫码计价，随便删除了一个，然后输入余铎号码，请求添加。
一系列操作神不知鬼不觉。
宋贝勒归还手机，结完账，朝祁途深鞠一躬：“对不起！”
祁途没吭声。
感觉这个人不太靠谱，还是不做朋友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