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白林不在了
正手足无措之际,手机上打来一通陌生电话,我的手不禁颤抖起来,接通电话,一个让我安心的熟悉声音,“老婆,君姐……走了。”
是的,君姐去世了,走的很突然,从突发急病到无生命体征,仅仅只有六个多小时。
甚至没来得及留下只言片语,没和亲人说一句话。
祸不单行,君姐刚去世,律所又出事了。
命运要压垮一个人简直易如反掌,我亲眼看着白林那么阳光坚强的人,短短一个月就变得苍桑憔悴不堪。
我心疼的要死,却无能为力,帮不上什么忙。
最后,律所关停了。
其实,我们还年轻,我还有一些存款加上白林父母的一些支持,想东山再起并不难的的。
只是,突然如其来的一堆变故,压的让他喘不过气来。
正值冬天,白林说想去老家待一段时间。
以前常听他说,那是一个可爱的小村子,生活在那儿很放松治愈,小时候他在爷爷奶奶家住时,夏天啃着冰镇西瓜,冬天围着炉子烤地瓜。
我们到老家的那天已经是下午了,一望无际的田野上覆盖了一层厚厚的白雪,像宁静的古老传说。
我们住在爷爷奶奶原来的房子里,虽然二老已经不在很久了,但是白林的爸妈偶尔会来住,房子依旧干净整洁,简单打扫一下就能住。
白林的很多亲戚叔伯都在这,当天的晚饭大家聚在一起又吃又笑,白林的眉头舒朗了很多。
这天晚上,白林总算睡了个好觉,难得没有失眠。
我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长到从出生到未来,无数个画面飞快地一帧一帧在脑海里串演,我的情绪也随着画面的内容跌宕起伏,最终归于平静,这时隐隐约约听见哭泣的声音,分不清现实还是梦境,我觉得我可能快要醒了,再三加强记忆,千万不要忘了这个梦。
缓缓睁开眼,视线由模糊拉到清晰,一群人乌泱泱地围过来,“醒了,醒了!”
“认识我是谁吗?”
还有人冲我比手势,“这是几?”
嘈杂的声音和一片黑影似乎要将我吞噬,我像是被什么重物压着,说不出话来。
又闭上眼睛,稍作缓冲,混乱的思绪逐渐理清,再一睁眼,梦里的画面瞬间空白,只记得我说,这个梦很重要,千万不要忘了这个梦。
我扫视四周,发现这是医院,却并不惊讶,大致猜测到了一些。
咽了口唾沫,启开干涩的喉咙,“白林呢?”
他们面面相觑,眼神躲闪,我强撑着身子要起来,浑身却像麻痹了一样,又软了下去。
这才发现,枕头是湿漉漉的一片,一些发丝粘腻在脸上,下身潮湿沉重,像是尿在裤子上了,整个裤子都被尿浸透了。
我不停地问,“白林呢,在哪?”
他们只是一味搪塞,安抚我,让我先好好休息,让我吃点东西。
巨大的恐慌和不安袭来,回了些力气,我颤颤巍巍地起身,抓住医生近乎哀求,“医生,我老公呢,应该是和我一起送进来的男的,你知道,对不对,你先让我去找他,可以吗?”
医生看了看其他人,互相递了眼神,两个人搀扶着把我领到另一个病房,刚入门口,室内空荡荡的,窗户里透进来冷冽的寒气,病床上一帆白布。
我转头看向医生,不由地呼吸困难,心脏乱跳起来,我问,“这是谁?”
医生不回答。
我缓步向前,“这是叫白林吗?我老公叫白林。”
贴近病床,一种亲近感没来由地袭来,让我更加恐慌,腿软的厉害以至于瘫跪下,双手冰冷彻骨又沁出汗,我小心翼翼地揭开一角白布,熟悉的面庞发黑发紫。
太阳穴胀痛难忍,我仰头对着医生虚弱地说,“他……什么时候……不是……心肺复苏……电击什么的,都做了吗?”
医生神色凝重,“人昨晚就已经走了,能做的我们都做了,抢救无效。”
旁边搀扶的一人说,“你们两口子是煤烟中毒了,我们过去时,你老公就已经身体硬了,我们抬的时候,骨头都响得嘎嘣嘎嘣的,脸就已经黑紫黑紫的了。”
大脑空白一片,太阳穴胀痛得快要炸了,像极了在做梦,荒谬又真实。
白林的父母很快赶来,我在一片混乱中,被人群裹挟着,完成了白林的葬礼,白林葬在了那片田野里。
不知是怎么回去的,简单安排了工作,又谢绝一切亲朋好友的来访安抚,悠悠不肯走,在一旁远远地陪伴照看我。
我想笑一下,说我没事,张开嘴却没发出声音,连微笑都艰难地撑不起来。
不知何时,我睡着了,有一双无形的大手,用力地把我拽进黑暗的沼泽里,我深深地无止境下陷。
我翻出了白林的日记,犹豫再三还是看了,看日期是我们刚结婚不久时写的。
他在日记中写:“下班回到家,时常能看见她抱着膝盖坐在窗边发呆。有时不开灯,在微弱的夜光中,静静地弹琴。下班早时,我站在窗边,等她回家,她总是走的很慢,低着头若有所思,时而抬头仰望,喜欢塞着耳机听音乐走路。
她心情不好的时候,尤其不爱说话,更沉默安静了。
有人天生热爱孤独,就像安静独处的她,看起来很放松,很美。
可我总是忍不住的想要靠近她,想要和她说话,想要时刻和她腻在一起,想她一直粘着我。
但我不能打扰她享受孤独,只能在她旁边安静地陪伴,或者远远地观望,翻看她有关于她的东西。”
原来从那时起,我的所有行为情绪他都看在眼里,都会细心关注。
后来,我们表明心迹以后,他就不再写日记了,想说的话,都写在了记录我们恋爱日常的短视频评论区里。
只是从此以后,这个账号就要永久断更了。
一个人在家时,电视剧从来不敢关掉,不知道演的什么,但是只要有声音就好。
剧情像是开了多倍速播放,我静静的保持着一个姿势一直到天黑,懒得动弹,像个石头,像个智障。
有时我甚至感受不到自己,好像这副躯体不是我的,它在该开心时,我感受不到开心,它在该难过时,我感受不到难过。
某天,我竟然低血糖昏过去了,醒来时已经在医院了,旁边坐着悠悠。
许久没好好看她了,这么久了,她为了照顾我,竟然也变成了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顶着黑眼圈,面无血色。
我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我还有家人朋友,还有爱我的人,想让我好好活着的人,我要振作起来。
出院以后,每天按时吃饭,积极做心理治疗,回到工作岗位,每天忙的无暇思考,就没功夫难过了。
可是很快就到暑假了,我又被打回了原型,这次我准备一个人出去走走。
去南方看了很多瀑布和大海,心境的确开阔了很多。
爬了一座山,听说这个山上有个道士,算姻缘际遇非常准,在没遇见白林之前我是不信这些的。
但是现在,有关白林的一丝一毫的可能我都想抓住。
算完我真的信了,老道士说,我的正缘已经不在人世,过度追思无益,我们的缘分本来很浅,是他执念太强求来的。
听完这些话,我彻底崩溃了,原来这世上真的有缘分一说。